金老大看看我們,又看向我們坐的車,點頭感嘆道:“還是你們有實力,要是再動動關係,只要不提前碰上那夥兒高幹崽子,你們進決賽希望相當大。”
雖然還不太清楚他話的意思,但原本以爲足球比賽就是要在場上比試的我,卻漸漸發現,好像一些場外因素才更重要,場上的較量已經退而其次,左右比賽的不是踢球水平,而是其他方面實力的對比。
這些讓我感到鬱悶,只好轉移話題的打趣問金老大:“誒,金哥,你連國奧隊年齡都超了,咋還來參加中學生比賽啊?”
他早習慣了關於他年齡的玩笑,而且現在的我也不是他剛認識時候的我了,對於這種玩笑他只能笑着接受。他白了我一眼挺起胸說:“我他媽來當教練不行襖?這比賽兩年一回,我都踢三屆了,全區誰有我這經驗啊。”
“行,行,你厲害!”我笑道,大家也鬨笑起來。
正笑着呢,金老大壓低聲音湊近我問:“我聽說你跟那吳宇航掰了襖?”
“啊,是……”我不自然的應了聲,對於兄弟反目這種事兒覺得有些丟人,尤其是像金老大這種親眼見證過我們過去的“外人”,更是覺得臉上發燒。誰知道他們都是怎麼猜測的,又會傳出來什麼樣的閒言碎語。
“那小子不用搭理他,滾就滾了,看離了你他還是個啥,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呢。”金老大不屑的說。
我還是笑笑沒說話,雖然現在和吳宇航分道揚鑣,但我不想讓別人從我嘴裡聽到關於吳宇航不好的話來,哪怕是跟陳覺和胡柏航也是如此,儘管我沒法說他的好,但也絕對不會說他的壞。
“哥,要到點兒了,咱們進去吧!”金老三迫不及待的要一展身手,邊活動着身邊邊說道。
“急啥,弄他們還費勁兒襖。”金老大滿不在乎,然後對我說:“去給我加加油襖咋樣,讓你看咱們咋踢黃臺這羣窮逼的,順便也讓你知道下這種比賽真正的踢法是啥樣,你們不可能哪場都碰見今天這樣的慫包,西區硬人多去了,就當提前上課吧。”
經驗豐富的金老大振振有詞,讓我對他所謂的這種比賽有了種莫名的好奇,面對他一再相邀,我終於點頭答應了。我不光是想看看金老大所說的真正踢法,也對吳宇航會怎麼應對朝鮮幫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說心裡話,我對他仍然是很重視的。
就這樣,我讓那些女生和先回去,然後帶人跟着朝鮮中學一起又返了回去,以觀衆的身份在場面觀戰,連胡俊也湊熱的跟了回來,站在遠處看着,看樣子他對這比賽也頗感興趣。
坐在場外看着兩邊的隊伍出場,雖然兩頭的人我都認識,可現在卻是一種別樣的感覺了。與老金家的朝鮮幫一直都保持着亦敵亦友的關係,可卻一直維持到了現在,相見還能相談甚歡;而從開始就和我以兄弟相稱,經歷了那麼多陣仗的吳宇航和黃臺衆人如今已成了見面無語的陌路人,生活好像就是這麼的奇怪。
隨着比賽的開始,我們就全都露出了驚訝的神情,我發現兩夥兒人的勁頭可絕對不是光爲了踢球能表現出來的,從哨聲響起的那一刻,場上這二十來人就已經紅了眼。
身體的衝撞、口角的摩擦、以及充滿了敵意的氣氛,除了足球、球門和場地之外,一切都似乎和足球無關了,這與裝備整齊還帶着啦啦隊專爲踢球而來的我們截然不同。
場上各種小動作不斷,粗野的犯規滿場可見,不時就有人倒在地上,裁判的那隻哨子每隔幾分鐘就要響一次,而且還不包括很多他視角以內看不見的場面,看着他們我忍不住聯想起《少林足球》裡那支由褲衩裡藏着扳鑿斧鋸的眼鏡男帶領的流氓隊。
上半場結束了,球一個也沒進,兩邊卻各有一個人被紅牌罰下,至於出過的黃牌我就記不清了。
“這哪是踢球啊,這不就是幹仗呢嘛。”夏臨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其他人也有些目瞪口呆。
這就是金老大說的真正踢法?也太他媽兇殘了。我站起來愣愣看着兩夥兒殺氣騰騰的人,真覺得他們是在侮辱足球這項運動。不過細想一下,今天的我們不也是如此嘛,只是手段不同罷了。
金老大把被金老二和被罰下的金老三拽到了一邊兒,我清楚的聽見他對他家老二吩咐道:“讓大夥兒在場上別踢那麼猛,留點體力,待會兒用的上!”
“操他媽,現在就過去削他們得了!”金老三怒衝衝的說,回頭看向代表黃臺中學比賽的吳宇航衆人。
“不急,看看再說!”金老二淡然的笑道,好像一切都成竹在胸。
火藥味越來越濃,隨時都有一觸即發的可能,我忽然擔心起來,萬一兩邊兒開幹,我該怎麼應對,開始後悔自己回來看這場比賽了。我真搞不懂,他們難道就是爲了打一場架然後被取消資格纔來的?
可越擔心什麼就越來什麼,下半場剛過一半,黃臺中學這邊利用一次角球的機會,由小旭在門前撿漏射入一球,可還沒等他來得及慶祝,就被人高馬大的朝鮮中學門將用胳膊肘狠狠的頂在胸口,一下趴倒在了地上。
場面因此瞬間被點燃,吳宇航大叫了一聲飛起一腳踢向那個守門員,其他人也圍了過去拳腳相加。我還沒看明白髮生了什麼,場邊的金老大已經帶着金老三和幾個替補直奔人羣而去,而黃臺來觀戰的一衆小混混也叫罵着衝了過去。
裁判淒厲的哨聲吹個不停,可這個時候誰還會理他,這幾十人徹底把球場變成了戰場,到處都是互相來回追打的人,這一瞬間我彷彿產生了又回到了耐火街街頭混戰的錯覺。
我帶人站了起來,緊張的看着場上的情況,一時也不知該怎麼應對,我有些無措的看向陳覺和胡柏航,他倆都緊鎖眉頭,估計也沒料到這一仗來得這麼突然。
裁判們已經閃躲到了一邊兒,對發生這樣的情況好像早有預見似的,還挑選了一個不錯的位置看起了熱鬧。
老金家哥仨帶着朝鮮幫全力奮戰,把靠近身邊黃臺的人紛紛放倒,身材魁梧的金老大在人羣裡十分顯眼,一個人同時對付兩三個也不落下風,真有點大人打小孩的感覺。老二和老三配合默契,一左一右打得黃臺幾員猛將都節節敗退。
另一邊兒的吳宇航打得十分起勁,只見他雙手抱着一個人的頭,向下一壓就用膝蓋狠狠的頂了上去,身後有人過來摟住他的脖子,他鬆開手裡的人,然後一個大背跨把身後的人摔倒在地。然後繼續拳腳兇狠的打着,那模樣好像比過去還要勇猛,整個人瘋了一般的在人羣中衝擊着。
看着吳宇航我有種奇怪的感覺,覺得如果此時他對我喊一聲幫忙,或者哪怕露出一個需要幫助的眼神,我都很可能會帶人過去幫他,即使得罪了金老大他們。我也說不上這是爲什麼,甚至覺得這是一次可以跟他修復關係的機會。
“意哥,咱幫不幫宇航哥啊?”這時候夏臨在我身後忍不住說了聲,似乎在心裡還是傾向於吳宇航他們。我聞聽之後回頭看看他,又環顧了下其他人,卻猛地打消了剛纔的念頭。
吳宇航,他在我這些人裡留下的痕跡太深了,或許該是時候去擦一擦了。我從來就沒覺得沒有我就不會有吳宇航的現在,但同樣我也不認爲沒了他我就會一無是處。
我擺手示意他們別輕舉妄動,我要讓讓包括我們自己人在內的所有人看看,沒有我苑意,他吳宇航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也想讓吳宇航自己認清楚一個事實,與我們分裂之後,即使是在耐火街被我們聯手壓制到下風的朝鮮幫現在靠他們自己也是無法擺平的。
最終賽事主辦方和警察出面干預了,一場混戰這才平息下來,比賽也因此提前終止。看着幾個頭破血流的被送去了醫院,主辦方代表把兩邊學校負責監督的老師和雙方隊長都叫去談話了,其他人被責令離開場地,我們這些看熱鬧的也跟着離開了。
在附近找了個飯店吃飯,慶祝我們今天這場“勝利”,雖然我們很多人都知道自己是怎麼贏的,可大家對此好像並沒有我這麼較真,都覺得能贏就好,我也不能掃興,只好和他們一起歡慶着。
“意哥!”打探消息的張劍這時跑了回來,把主辦方的判決結果告訴了我們,裁判當衆宣佈,黃臺中學使用暴力行爲擾亂大會紀律被取消資格,本場朝鮮中學獲勝。
聽到這一結果我實在不可思議,覺得這就是在差別對待,想起之前老金家哥三個的自信,莫非他們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料?
正想着,朝鮮幫的人也浩浩蕩蕩的走進了飯店,只聽金老三氣呼呼的對他兩個哥哥說:“這個吳宇航太裝逼,不知道自己是啥玩意兒了!”
“這下他們傻眼了吧,算輸還被罰錢。”金老二偷笑道。
此話一出,朝鮮幫這羣人都得意的鬨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