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村長連喚了兩聲,那女孩兒纔不情不願的走過來,還狠狠瞪了我和胡柏航一眼,我倆也說不上是害怕還是尷尬,不約而同的把頭扭到一邊兒,不太敢跟她對視,一來是有那次交道,二來是真沒足夠的承受能力去面對她那長相。
在孫村長的介紹下,女孩兒跟老爸打了個招呼,從言談舉止上來看倒是也挺大方得體的,我甚至覺得要不是她長得實在太那個了,應該也能算是個不錯的女生。老爸很和藹的點頭回應了她,還誇孫村長生了個聰明伶俐又漂亮的女兒,聽到這話我都替老爸覺得虧心,看來老爸虛情假意這套場面話已經成習慣了,這麼假的話都能說出來,我都懷疑孫村長本人會不會好意思。
孫村長又要讓她跟我打招呼,可這女孩兒卻哼了一聲,把頭扭了過去,只留下一個帶着高原紅的臉蛋對着我,我也只能很敷衍恩啊了兩聲,就想趕緊跟着老爸他們入座,可沒想到李濤卻把我倆直接帶到了他們這夥兒人那一桌,還說我們年齡差不多大,能有共同語言好相處,這安排實在是他媽太周到太貼心了!
眼看老爸和孫村長還有李濤都在那一桌坐下了,我和胡柏航轉回頭看了看這幫“猛漢”,不由得縮了下脖子,然後很警惕的注意着他們,真怕冷不丁哪個會突然給我倆一下。
這幫傢伙也看見了我倆,起初都是一愣,但隨即就都橫眉怒目的靠坐在那兒,一個個都用挑釁的眼神盯着我倆,好像還在對白天發生的事兒耿耿於懷。爲了避免麻煩,我儘量不跟他們眼神有接觸,佯裝不在意的擺弄着面前的餐具,胡柏航湊到我耳邊低聲說:“操,這女鬼居然是村長家的,也太他媽逗了吧……”
“你少說兩句吧,沒看見這一個個都瞪咱倆呢襖。”我嘴脣儘量不動的小聲說道,然後還朝座位離我較近的一個小子皮笑肉不笑的點點頭,他挽着袖子露出小臂,上面健碩的肌肉看得我都有點發懵,心想這要是挨一下可夠受的了。
我倆就這麼彆彆扭扭的坐在這兒,而老爸那邊兒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我這頭的情況,還在和孫村長談笑風生,對這幾天在黃臺得到的照顧表示感謝,孫村長也說着那些場面話,整個過程跟看新聞聯播似的。
而從始至終,那個叫睿睿的村長家千金都坐在對面,用哀怨的眼神打量我倆,好像仍然是一副怒氣未消的模樣。見此情景,我伸手在桌子下面捅了下胡柏航的腿,然後偷偷示意他看過去,他也發現那女孩兒正看着我倆運氣,一雙小腫眼泡還不時翻翻白眼,這傢伙居然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他突然這麼一笑可不要緊,弄得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想要發笑,卻礙於場合只能強忍着,憋得我肚子都有點疼了,只好用力捶了捶自己的大腿,卻還不忘推推胡柏航以示阻止。
見到我倆在憋笑,周圍那幾個小子明顯不淡定了,全都氣勢洶洶的瞪起眼睛,其中有兩人都已經用手握住了茶壺和杯子,領頭那個詢問似的看向這個叫睿睿的女孩兒,好像做好了要教訓我倆的準備。
睿睿看了看他爸那桌,可能同樣是考慮到場合,她衝那幾個小子搖搖頭,示意他們不要亂來,那架勢到也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意思。隨後,她就看着我倆開口道:“你倆笑什麼呢啊,咋這麼開心呢,說出來給咱們聽聽唄。”
看她面帶寒意,我儘量控制住情緒,擺了擺手表示歉意,但卻還是不敢正視她,旁邊的胡柏航也掩飾道:“沒事兒,咱倆就是突然想起來個笑話挺有意思,你別多心……唔……”說罷,胡柏航就又癟嘴笑起來,好像有點收不住了。
“行啦,別他媽笑了……”眼見着睿睿的臉越來越陰,那幾個小子也愈發火大起來,我用胳膊肘頂了下胡柏航說,可笑這東西就像會傳染似的,他收不住我也沒法停,幸好這個時候服務員敲門進來開始上菜打斷了這一切,隨後我倆這有些滑稽的狀態也慢慢開始恢復正常。
“誒呀,怎麼又是這麼油膩的菜,人家正節食呢,吃這東西長脂肪不說對皮膚也不好啊。”睿睿指着面前一盤扣肘子嬌嗔道,還露出一臉嫌棄的模樣,弄得我和胡柏航手裡的筷子差點掉了。
“操,就這奶奶樣還有啥可忌口的,有啥吃啥就得了。”胡柏航小聲嘀咕了一句,然後也沒客氣的說,“那啥,你不吃就轉咱這邊兒來,我可是餓夠嗆,這一下午折騰的啊,累!”
睿睿聞聽,有些不滿的瞟了胡柏航一眼,但伸手轉動轉桌以表示對身爲客人的我倆的照顧,胡柏航也躍躍欲試着舉起筷子,只等那盤油光蹭亮的肘子來到面前。
可轉桌剛動了幾下,這幫小子裡領頭的那個就伸出手一把將那盤肘子拿起來放到了自己面前,挑釁般的看看我倆,之後竟然直接對着盤子旁若無人的大快朵頤起來,那架勢好像一個人就能消滅這一個大肘子似的。
這還不算,另外幾個小子也如法炮製,紛紛將桌上的硬菜人手一盤納入囊中,吃東西的今天跟動物園裡養的狗熊相差無幾,看得我和胡柏航瞠口結舌,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情況。
“別見怪,我這幾個朋友平時這麼吃東西習慣了,他們也是餓了,下午跑得挺累的。”睿睿不動聲色的對我倆解釋道,早就飢腸轆轆的我倆看着他們狼吞虎嚥的樣子不禁肚子裡發出了叫聲,還忍不住嚥了下口水。
“操,這都他媽是畜生吧?”驚呆過後胡柏航憤憤的說道,有些氣急敗壞的看了看這幾個小子。
“別急啊,我吃剩下了的就給你倆!”那個領頭的小子已經在相當短的時間裡把肘子啃了將近一半,滿嘴滿手都是油,邊嚼着肉邊對戲謔道。
“用不着!”胡柏航不屑一顧的說,“你啥時候見過人去動物園裡撿動物的東西吃,你們就慢慢塞吧!”
胡柏航這傢伙嘴損的毛病總是改不了,他這話明顯把這幾個小子都給激怒了,領頭那小子將盤子重重一放,怒氣衝衝地問道:“你他媽會不會說人話,下午沒打着你你皮癢是不是?”
“操,咋還急眼了呢,嫌飼料不夠襖?”胡柏航嘴上不饒人的說道,估計他是覺得在這種場合下老爸和孫村長都在,這幾個小子應該鬧不出格,所以也沒怎麼在乎。
領頭那小子頓時火冒三丈,擦了下嘴用筷子指着胡柏航威脅道:“你他媽再說一句不在行的話試試,信不信老子廢了你!”
“我操,你……”胡柏航還想還嘴,我用胳膊攔住他,然後冷笑着看了看這幾個小子說:“幹啥啊,開個玩笑唄還至於這樣襖,也太沒氣量了吧,誰家招待客人這麼招待?”
“你算他媽什麼客人,下午的事兒還沒跟你算呢!”那小子咬牙切齒的說着,作勢就要起身,一旁的睿睿卻伸手拉住了他勸阻道:“健哥,算了,人家好歹也是客人,開個玩笑嘛,別當真。”
看得出來,幾個小子好像對這個睿睿都挺尊重,尤其是這個領頭叫健哥的,聽到睿睿這麼說,他纔不忿的坐了回去,用眼睛夾着我倆。
攔住了他們睿睿又對我倆說:“你們是客人,我這幾個朋友也是從外地跟我回來的客人,就算你們不能好好相處,但我也希望你們能互相尊重。”
“操,尊重個毛啊,都跟動物園出來的似的……”胡柏航撇着嘴小聲說,那幾個小子又要發作,睿睿只好連連擺手然後對那個健哥說:“健哥,你們不是還有事兒嘛,就先去吧,完事早點回來,你們的事兒我還得跟我爸說說呢。”
那個健哥這才作罷,氣呼呼的瞪着我倆,揮手帶着他那夥兒人起身離席,很客氣的跟孫村長打了個招呼就走了出去。我心裡這才鬆了口氣,無奈的看了看胡柏航,怪他實在不敢自找麻煩,我想這傢伙可能是因爲在大街上當衆被一個女孩兒暴打又被人追得跟狗似的感到憋氣,所以才這麼不依不饒的發泄着情緒。
“這都是我女兒學校的,裡面還有個是我親戚,這幫孩子不好好唸書,在學校那邊兒闖了點兒禍,這不就都跟着這丫頭跑回來了嘛。”那幾個小子走後,我聽見孫村長在他們那桌對老爸介紹着。
我這纔多少了解了這幾個傢伙的來頭,看來也是身上有“案子”的選手,但要這麼說,那對面坐着的這個其貌不揚的女孩兒應該也不會太簡單,好像有點兒意思啊。
“剛纔你倆也沒吃好,想吃什麼儘管說,我再給你倆要。”睿睿很客氣對我倆說道,好像還帶着點兒歉意,這讓我倒有點兒不好意思了,但更讓我感到驚訝和不解的是,我發現她似乎正在目不轉睛的看過來,眼神裡還帶着點兒異樣的感覺。
但萬幸的是,她看的人不是我,而是我身邊這位一邊吸鼻涕一邊嘴裡還小聲罵罵咧咧着的胡柏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