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垂眸將她上下打量一遍,“你究竟想說什麼?”
“殿下還不明白麼?馬衛率就是那個失蹤的質子。他如今想要帶兵返回楚國,並不只是爲了平定蜀國的進犯,乃是爲了報仇,爲了奪回皇位。”柴素錦深吸一口氣,沉聲說完。
太子皺眉深深的看着她,良久沒有說話。
“你知道,這謊言。很容易拆穿。”
柴素錦點頭,“只消讓楚國公主辨認,便可知道我說的是否屬實。”
太子連連點頭,“對,只要讓她看一看,就知道,究竟誰在說謊。”
柴素錦勾了勾嘴角。
馬文昭兵行險路的時候,就應該想到,他們之間的情誼,不過是從方城一路走到京城而已,還沒有忠貞到,她會讓大周讓太子冒風險,放他回楚國的地步。
太子向前行了幾步,忽而回頭看着柴素錦,“柴妧妧,你不過是一個鄉野小姑娘。爲何知道這麼多?”
柴素錦笑了一聲,“我說我是錦兒,你卻又不信。”
太子輕嗤一聲,再不理她,轉身就走。
柴素錦心頭卻是輕鬆起來。
馬文昭的身世,她隱瞞了這麼久,也算對得起他了,如今是他先要利用她,她不算背信棄義。
太子只要知道了馬文昭的身份,定然不會再冒險讓他帶兵。
可是聽聞出徵軍離京之時,柴素錦也未聽聞有楚國質子的事情傳出來。
她先前的輕鬆之感蕩然無存,連忙叫人去打聽,率軍出征的將軍究竟是什麼人。
打聽回來的消息,才真叫她大吃一驚。
“正是馬衛率,如今乃是馬將軍了。”宮人回稟道。
柴素錦愕然愣住,她告訴太子了呀?太子爲什麼還會叫馬文昭率軍出征呢?他必懷有異心啊!太子怎麼能放心他呢?
柴素錦立時焦急起來,連在聖上面前伺候的時候,都接連走神兒。
“妧妧有心事?”聖上放下湯勺,看着她問道。
柴素錦搖了搖頭,“沒有。”
“這可是欺君之罪呀?”聖上嗔怪看她。“什麼事情,難道不能同朕說麼?”
“父皇……”
“公主是在爲馬將軍擔心呢!”太子的聲音突然從屏風外頭傳了進來。
柴素錦立時回頭去看,卻見太子臉上還掛着淡淡的笑意。
她立時起身,狐疑的看着太子,以眼神問詢。
太子卻不看她,“妧妧入宮以前,同馬將軍感情甚好,如今馬將軍出征。公主擔心也是情理之中。”
聖上點頭笑了笑,“原來是到了少女懷春的年紀,朕倒還想在身邊多留你幾年。卻是留不得麼?”
“留得,妧妧年紀還小呢。”太子意味深長的說道。
太子給聖上請了安。告退離開。
柴素錦也連忙起身,“我去送太子。”
“你去送他做什麼,都是一家人!”聖上笑道。
“正是一家人,才更當相送,誰叫我是妹妹呢。”柴素錦說道。
聖上伸手指了指她的鼻尖,略微點頭。
柴素錦連忙追出殿外,“太子殿下是出於何種考慮,竟做如此安排?難道還是信不過我麼?”
太子卻搖了搖頭。“正是信得過你,纔會做如此安排呀。”
柴素錦愕然愣住。
“他的將軍之職不過是個虛的頭銜而已,真正執掌兵權的,乃是他的副將。”太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你放心吧。”
柴素錦搖了搖頭,“我不明白。”
“楚國誰來做皇帝,對我大周來說,並不重要。大周能從楚國得到多少好處。纔是最重要的。”太子笑着解釋道,“這麼說,你明白了麼?”
柴素錦看着太子,眼中仍是一片疑惑。
太子笑了笑,“當今的楚國皇帝,除了送來一位公主外,便是空手套白狼,許了許多的好處,卻未有兌現的。馬將軍就不一樣了。”
“他許了你什麼好處?你如何能夠信他?”柴素錦急道,“他這人並不乏心思謀算。”
“與他相處良久,他的人品怎樣,孤自有決斷。”太子說道。“他已獻上城池兩座,以表誠意。”
用城池兩座,換大周出兵幫他奪回皇位,這買賣,對他對大周都是划算的。
可他真的甘心獻上兩座城池麼?
“倘若他反悔變卦呢?”柴素錦問道。
太子笑了笑,眸中神色十分清冷,“你以爲,追隨在他身邊的副將。只是好看的麼?”
柴素錦點了點頭,“那楚國公主……”
“她尚不知情,也並未見過馬將軍,所以孤才說,孤是相信你呀。”太子笑了笑。
對於男人來說,特別是站在權利中心的男人來說,利益永遠是第一位的吧?
想要用感情來牽制男人的想法,是不是顯得可笑?
柴素錦微微搖頭。目送太子走遠。
心頭卻隱隱覺得不安。
只是她不能明白,這不安,究竟是因爲對馬文昭不放心,還是出於旁的?
其實馬文昭這人,若平心而論,是個很不錯的人。除了這次他爲前去楚國,以報自己的大仇而算計了她以外,並沒有做過什麼不義之事。
甚至在她不在身邊的時候,將瑄哥兒照顧的很好。
瑄哥兒對他的信任和依賴,她清清楚楚看得見。
他也一再對她表明心跡,是她一再將他推遠。
只但願太子沒有將他看錯吧。
柴素錦搖了搖頭,按了按肩頭的靈芝雲紋,深吸一口氣,揚起笑臉,邁步進殿。
馬文昭離京有半月餘。
一直沒有動靜,似乎銷聲匿跡的光漢會,卻突然再次興起。
且比前次聲勢更大,愈演愈烈。
皇城之中守衛森嚴,卻仍不能杜絕每日都有光漢會的人混進皇城,四處興風作浪。
光漢會中似乎培養了許多的死士,根本不計自己死活的在京中掀起風浪,誅殺朝廷命官,放火燒府衙。
甚至還有試圖闖入宮闈之中的。
雖抓獲之人都被誅殺,但卻沒有澆滅光漢會這瘋狂的勢頭。
反倒是光漢會的諸多行徑。激起了京城百姓的巨大恐慌。
大天白日,京城四處房門緊閉,根本看不到昔日沿街叫賣,店鋪林立的熱鬧景象。
京城恍如死城一般。
不少人已經偷偷離京。欲躲開這是非之地。
民心不穩,朝堂就不穩。
光漢會針對的並不是平民百姓,百姓尚且害怕,那被光漢會盯上了的朝廷命官,更是膽戰心驚。
那些死士不要了命的上,只爲誅殺朝廷命官。
可是那個官員也不想就這麼憋憋屈屈的死在官位之上。
沒誰想要要官兒不要命,已有好幾位官員,商議着要上書請辭。
但看着如今局勢,便是上書,只怕也不會被恩准,被拉到菜市口砍頭以儆效尤的可能性倒更大些。
官員人心動盪,日日的朝會上如喪考妣,太子大怒,懲治了心意不堅定的官員。
卻不能力挽狂瀾。
更在文丞相遇刺受傷之後,徹底炸了鍋了。
文丞相家中守衛森嚴,這些光漢會原本是個民間組織,不成氣候。
如今卻好像全然不是這麼會兒事兒啊,文丞相都能遇刺,雖說是有驚無險。但誰能保證自己就像文丞相那般幸運?也能免於一死?畢竟命只有一條……
“文丞相遇刺的事情,似乎不簡單。”柴素錦在聖上寢殿之外,同太子說道。
太子皺眉,臉上盡是煩悶,今日已經有八位官員告假不肯上朝了。
倘若不將這光漢會盡快剿滅,只怕日後情形越來越難以控制,“是不簡單,怎麼會簡單,堂堂一國丞相都能遇刺!”
“光漢會是如何混入京城的?倘若京城裡沒有人接應,巡邏日漸加強之時,他們應當有所收斂纔是。可如今情形卻恰恰相反。”柴素錦說道。
“孤現在幾乎是草木皆兵,孤自然知道朝中必有同那光漢會裡應外合之人,只是孤看誰都像那吃裡扒外的人!”太子說道。
“安國侯近日來,可有動靜?”柴素錦皺眉問道。
太子冷哼一聲,“孤已經將他的權利漸漸剝離,他……怕是不成氣候吧?”
“太子不可小看他。”柴素錦話音未落。
太子忽而轉過臉來緊盯着他,“不過說起來,到有一件事。同你,同他有關。”
柴素錦張了張嘴,沒有問出口,只覺太子盯着她的目光有些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