瑄哥兒被“請出”了公主府。
柴素錦的耳根總算是清淨了。
她如今幾乎將爺爺留下來的《藥典》上下兩部倒背如流,又從宮中藏書樓裡借閱來數本醫書。每日苦讀醫書,倒比當初剛學醫的時候還肯用功。
卻一直找不到,如何醫治這種“面癱”之症。
若是靈芝仙露有效,那當初她爲趙元甄治傷之時,也沒少偷偷的讓他服用,可並未看到效果。
由此可見,靈芝仙露雖能有仙丹一般的妙用,卻也並非無所不能。
她對着鏡子看着自己,想象着一個人若是高興了不能笑,生氣了不能哭,連皺一下眉頭表示不悅都做不到……那人生也會少了很多的樂趣吧?
“公主,定國公拜見。”丫鬟在門外說道。
柴素錦下意識的擡手將鏡子反扣在桌面之上,好似心中惦念着一個人,忽而被人發現了一般。
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活了兩輩子,竟還會有這種小女兒心思暗藏的嬌羞之態,不由暗自失笑。
“不見。”柴素錦回頭說道。
“定國公說,瑄哥兒已經走遠了。”丫鬟竊竊忍笑。
柴素錦清咳一聲,“說了不見,乃是我不見,同瑄哥兒走遠了沒有有什麼關係?他若要見瑄哥兒,可不該來公主府!”
丫鬟聽聞主子似乎略有薄怒之意,連忙躬身退走。
“等等!”柴素錦卻又喚道。
丫鬟立即回來,“公主有何吩咐?”
“讓人將後院看緊了!牆頭都守好了!若是堂堂公主府,連院牆都守不住,什麼人都能翻牆進來,我看他們也該重回師門好好練練了!”柴素錦說道。
丫鬟一愣,連忙應聲退下。
趙元甄這次沒能進得公主府。
連牆頭兒都翻不了,他才確信,這次真的是她不想見他。
聽公主府下人的意思,大約是瑄哥兒惹惱了她。
他進不得公主府,倒還算客氣的。瑄哥兒甚至是被人擡着手腳給扔出公主府的。
趙元甄搖頭,每次瑄哥兒惹了她生氣,受牽連的總會是自己。也許他該找人算算,他同瑄哥兒是不是真的八字不合?
“您當這麼想,瑄哥兒是公主最親近的人,公主不遷怒旁人,偏偏遷怒於您,說明什麼?”阮青見趙元甄大搖其頭,開口安慰道,“乃是說明您也是公主最最親近之人吶!”
趙元甄聞言,轉臉看向阮青,“還有此理?”
“就是這道理呀!不過是國公爺您當局者迷罷了!”阮青連連點頭。
趙元甄面無表情的點頭,“甚好,京郊金明溫泉山那處別院,聽說你很喜歡,賞了你了。”
國公爺一開心,出手就是一處別院啊!
阮青高興的險些從馬背上摔下來,“多謝國公爺!多謝國公爺!卑職在馬上給你叩頭了!”
趙元甄輕哼一聲,“馬上如何叩頭?”
阮青猛的一彎身,腦袋磕在馬脖子上。
馬猛甩了甩馬鬃,要將他甩下馬背。
趙元甄臉頰微動,似乎想笑,卻只是嘴角抽搐了一下,未能笑出來。
公主府的守衛們受了主子批評,越發兢兢業業,未經公主允許的,一個閒雜人等也不敢放進來。
柴素錦一連清閒了好幾日,沒有人在她耳旁聒噪,她倒又不習慣起來。
“瑄哥兒今日沒來?”柴素錦問身邊丫鬟道。
丫鬟連連搖頭,“不止今天,好幾日都沒見伯爺來了!”
“好幾日都不來?”柴素錦一愣,“莫不是那一日將他扔出門去,他生氣了?”
丫鬟掩口忍笑,停了一會兒才道:“許是呢,伯爺畢竟年紀也不小了,男人都是好面子的,公主那般掃了他的面子,或許現在正生悶氣呢!”
柴素錦搖了搖頭,“他倒好意思生我的氣?我是他姐姐,他插手干涉我的事情,我不生他的氣,已經夠忍讓他了。”
“可伯爺或許不這麼想啊?伯爺覺得自己乃是爲了公主好,乃是關心公主……”丫鬟說了一半,抿住嘴,輕笑了笑,不往下說了。
柴素錦擡頭看那丫鬟一眼,“這麼說來,倒是我不識好人心了?”
丫鬟連忙搖頭,“不是不是,是伯爺年紀小,不懂事……”
“可他只怕覺得是我不懂事吧?”柴素錦起身,撫了撫裙上的褶皺,“整日悶在家中,也想不出辦法,或許走走就能茅塞頓開,他不來看我,那我去看他吧。”
丫鬟連忙吩咐人備車。
自打入住了公主府以後,柴素錦真真是深居簡出,公主府日日在城門口布施,讚譽公主之聲,在京城不絕於耳。
公主卻從來不叫人將這些話帶回公主府議論,自己更是連公主府的大門都不邁,好似生怕聽多了讚譽之聲,就會驕傲似得。
公主府的下人們,出門那都是仰着臉走路的,不論走到哪裡,只要聽聞說是公主府的人,那百姓的熱切勁兒,恨不得將他們都當菩薩拜一拜。
偏偏回了公主府得小心謹慎,自豪的話都說不得一句。
如今公主要出門了,他們這些下人們纔是高興不已。
“終於能叫公主也聽聽外頭人都是如何稱讚敬仰公主的了!”車伕興奮道,“快,將公主府的徽記擦得乾乾淨淨!將馬車上的珠簾都掛上,那紅麝珠呢?就掛那個!”
柴素錦看到那耀眼奪目的寬大馬車之後,搖搖頭,緩聲道:“若不是隻去趟伯爵府,你們是不是準備連公主儀仗都擺出來?”
車伕搓手道:“擺出來也不過分呀,您不知道百姓們多盼着能見您一面,就連那些兵吏們都說,想念當初在城外安營紮寨的日子,起碼那些日子能時常見到神醫您,如今卻是一面難求。擺了公主儀仗,非但不會叫百姓們不滿,他們奔走相告,高興都來不及呢!”
柴素錦搖搖頭,“那我還是不出門了,瑄哥兒要來就來,不來就罷了。”
柴素錦身邊的丫鬟拿眼睛狠狠瞪着車伕,“公主難得有興致出門散散心,自作聰明,擾了公主的興致,自己去領罰吧!”
車伕滿面慚愧,連忙行至柴素錦面前,彎身跪下,擋住她的去路。
“小人魯莽,儘想着受人敬仰讚譽,忘了公主叮囑我們時刻低調謙遜。小人這就換一輛馬車,公主您莫要生氣。您若是生氣,小人心中實在愧疚難當!”車伕勸道。
柴素錦看他片刻,“罷了,快換輛輕便的馬車,連徽記都不要掛。”
“是。”車伕連忙應聲,指揮着人重新套好馬車。
柴素錦乘着馬車出了公主府。
左肩肩頭的靈芝雲紋微微發熱。
她擡手輕輕挑開車窗簾子,向外望去。
街道之上,乾淨整潔,灑掃之人瞧見馬車,紛紛避讓。並未叫她瞧見有何異端。
她放下車窗簾子,暗笑自己太過小心。
卻沒瞧見埋下頭去的一個灑掃之人,眼中有精光乍現,臉面陰沉。那人掌心的繭子與其他灑掃之人不同,更厚更硬。分明是常年習武練劍,所磨出的繭子。
旁人避讓之時,他的目光卻一直落在那輛馬車之上。直到馬車遠的看不見。
柴素錦的馬車停在伯爵府外,她還未下車,便聽到伯爵府門口的爭執喧鬧之聲。
因着馬車並沒有掛着公主府的徽記,且她也不常出門。
伯爵府的門房,竟未第一時間注意到公主府的馬車,只顧驅趕那跪在伯爵府門前的人。
“快走快走!伯爺不見你!伯爺念着昔日的情誼,將你趕走也就是了,你若還是日日賴在這裡,咱們可同你沒有情誼,休怪咱們對你不客氣!”
伯爵府的門房中氣十足的呵斥道。
柴素錦一愣,看向丫鬟,“瑄哥兒這是遇上麻煩了?”
丫鬟一臉茫然的掀開車簾,向外望去。
“怎麼是他?”柴素錦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