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素錦搬出東宮之後,太子並沒有放出瑄哥兒幾個。
不過倒是允許她去東宮探望瑄哥兒。
爲了避嫌,她只同瑄哥兒見了一面,便再未去過東宮。
太子也沒有主動來見過她,只是在聖上殿中遇見之時,會相互見禮,打個招呼。
好似那日的對話,是她臆想出來,從未發生過的一般。
但那日臉頰之上的疼痛,和後來太子遣人送來的玉肌膏都是實實在在的。
太子納側妃的日子,如期而至。
楚國公主也已經提前去了驛館。
驛館被裝飾一新,如今張燈結綵。更顯熱鬧非凡。
只是楚國公主哭着不肯上轎子,侍女在她身邊磨破了嘴皮子,纔將她勸住。
花轎被擡進太子東宮。
迎娶異國公主的規格,已然超過了平日裡太子納側妃的規制。
但因着和楚國的關係。並沒有大臣提出異議。就連太子妃親族也都一片安靜。
當初反對安國侯迎娶楚國公主的那些大臣們,更是彈冠相慶,直言太子此舉明智。
更在太子迎娶楚國公主的第二日,便有大臣啓奏。奏請聖上禪位於太子。
聖上昏迷不醒的時候,太子近臣就有人如此奏請。
但那個時候爲了穩定老臣們的情緒,爲了朝堂穩固,不再生其他亂子。太子沒有應允。
如今卻是最好的時機。他在朝中,已經插入了自己的勢力,更拉攏了一部分根基深厚的老派大臣。
且父皇也已經醒過來了,雖仍舊臥牀不起。但下詔的力氣還是有的。
這時候禪位,無疑是最好的時機。
太子接連三次推拒,大臣們便把奏摺遞到了聖上面前。
聖上躺在牀榻之上,念着奏摺的內臣聲音越來越小。
“怎麼不念了?”聖上忽而問道。
內臣扯了扯嘴角,“這些個奏摺,都是這麼一個意思,奴才怕聖上您聽厭煩了。”
聖上搖搖頭,“不煩,如此說明,我兒真的長大了,這麼多人擁戴他,是好事兒,朕最然心中會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欣慰,是高興啊。”
話雖這麼說,但九五之尊的位置。豈能不叫人眷戀?
聖上又是在昏迷了許久,剛剛醒來,身子尚虛弱之時,正是希望旁人多多圍聚在自己身邊,多多關注自己的時候。卻在這時,發現衆人都嫌自己老了沒用了,讓自己退位讓賢。便是要讓那個人,乃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卻也叫人心頭空落落的。
聖上點了頭,退位立新君的旨意,卻遲遲未下。
太子這幾日,來向聖上請安的態度。似乎都略有些焦急了。
但他仍舊隱忍着,沒有直接提及此事。
這件事可以由大臣提,可以由聖上身邊親近之人提。
卻偏偏不能他提及,縱然心頭急不可待,但若是當面提及,未免讓父子之間有了嫌隙。
聖上對太子的態度,似乎也有所不同了。
連總是避及着太子,儘量不同他相遇的柴素錦。都感覺到了。
這日太子走了以後,柴素錦纔來爲聖上請脈。
“聖上身體已經好了許多,只是尚需靜養,需要好好休息。”柴素錦笑着說,“不過太過操心勞神了。”
“朕操什麼心?勞什麼神?如今朝中民中,有什麼事情都不叫朕知道,朕雖然醒了,但同昏迷着,也沒有什麼區別,不過是又瞎又聾!”聖上雖然是笑着說的,如玩笑一般。
柴素錦卻立時警惕起來,“定然是這些伺候的人怕聖上您太過勞累。您如今的身體,着實不易勞神!”
“是,老了,朕老了。”聖上嘆了口氣。
柴素錦連忙笑了笑。“這同老不老沒有關係,您可知當時的情形有多危機?聖上您乃是心脈受損,又昏迷了這麼久!若不是真龍天子,有天照應。便是小女醫術再怎麼厲害,也無能爲力。聖上能夠醒來,就說明聖上年輕體健,一點兒都不老!”
聖上皺眉看了看她,“你怎麼還叫朕聖上?怎的還沒有改口?”
他又去看她的衣着,看她所帶宮女宮人的規制。
聖上微微皺眉,“朕的旨意,可曾傳下去?”
柴素錦忙應聲,“是女兒沒有習慣,父皇彆氣。”
如今這時候,聖上和太子已有不睦先兆,她雖惱恨太子放偏了的心思。卻不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父親和弟弟互生嫌隙。
“太子大了,自己有主意了,旁的事情,他想怎樣就怎樣吧!朕昏迷的這段時間,他不也沒有將這朝堂折騰亂套麼?”聖上說道。
這哪是誇獎之語?聽來分明就是賭氣抱怨之言。
柴素錦心中暗暗嘆氣。
男人不論年齡,對權利的慾望,從來都是如此的麼?
“不過你的事情,卻必須按朕的意思辦。朕不能叫你受一點委屈!”聖上說道。“來人,可曾有聖旨昭告,朕已封柴妧妧爲公主?”
宮人連忙上前,看了一眼柴素錦,跪地吶吶道:“這個……是有……”
“有還是沒有?”聖上又問。
“父皇莫急,兒不委屈,兒住着先公主的殿宇,身邊有衆多人伺候着。不論行走到哪裡。都是與公主一般無二的待遇。父皇儘可放心!”柴素錦連忙勸道,“太子如今先是迎娶楚國公主,又再三拒絕大臣們上表之事,忙的不可開交。”
“連你都維護他?爲他說話?不與朕貼心?”聖上擡眼看她。
柴素錦愕然一笑,“父皇這是吃醋了呀?”
聖上微微一樂,忽有一個瘦小的身影在殿外輕輕一晃。
又連忙躲在殿門一側。
柴素錦沒有瞧見,倒是有眼尖的宮人瞧見了,朝柴素錦使了個眼色。
柴素錦藉口離開聖上身邊,來到殿外。
殿外離着面色有些急的念恩。
“你怎麼來了?”柴素錦問道。她不再住東宮以後,太子就將念恩扣在了東宮,不叫她帶在身邊。
念恩左右看了看,上前一步,“公子掩護奴才出來的,公子聽聞馬公子要離開京城了!”
“嗯?”柴素錦一愣,“誰要離開京城?”
“馬公子呀!公子說……說……”他看了看旁邊礙眼的宮人,又上前一步。半擋着自己的嘴,朝柴素錦的耳朵小聲道,“公子知道您不喜歡太子殿下,更知道您心中有馬公子,所以一得知這個消息,就忙掩護奴才給您送信兒,您在聖上身邊,一定有辦法阻止這件事的吧?”
念恩說完。連忙躬身後退一步。
柴素錦皺着眉頭,她如今尚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如何告訴聖上?如何求聖上幫忙?
且倘若是太子的決定,她再求聖上,豈不是讓父子兩人更添不合麼?
“你別急,讓瑄哥兒也莫要着急,我打聽了之後再做打算。”柴素錦說道。
“公子叮囑,您一定要抓緊,倘若錯失了機會,說不得要後悔一輩子。”念恩說完,抹了把細汗,蹬蹬蹬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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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素錦立在原地,思量片刻,當日便去了東宮。
她在東宮等了許久,才見到了遲遲歸來的太子。
太子雖尚未登基,如今卻與皇帝只差一個名號的區別了。
但正是隻差這一步,才愈發叫人不甘心。
她見到太子的時候,太子面上還帶着些許的沉鬱不悅。
“殿下辛苦。”她起身行禮。
“見到你在東宮,還真是稀奇。”太子笑了笑叫她起身,“你來做什麼?勸我多盡孝道,不要在登基之事上太過着急?”
“這是殿下的事情,是朝堂之事,我只是女流之輩,不欲在此事上多言。太子不論如何,自然都有自己的考慮。”柴素錦有事相求,語氣格外溫柔。
太子臉色稍緩,“那你來東宮,是改變了心意,還是……”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轉了一圈,笑着移開。
柴素錦垂了垂眼眸,“是有一事,要懇求太子殿下。”
“哦?你肯來求我?肯來向我低頭了?你不是說自己是公主,是我阿姐麼?我阿姐可從來不會求我的?”太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