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震德轉身正要離開,卻聽得身後悉悉索索的聲音,卻並非命絕倒地之聲。
他有些狐疑的回身去看。
卻見樑四仰頭將小瓷瓶中的藥倒入口中,小瓷瓶扔向一旁。
虞震德眯眼看他,冷笑一聲,“這毒沒有解藥,你活不成的。”
“我早該想到,終有一天,你會將自己那些手段都用在自己人身上。”樑四背靠着牆,緩緩站起身來,“原本是想憑藉你的手段,對付我想要對付的人。不曾想,最後對付的卻是我自己。”
虞震德上下打量他,見他臉上並未有毒發之症,嘴脣上剛剛浮現的烏紫也漸漸褪去,他眼神略變。
“你既然不能收拾的了我,那現在,是不是該我收拾你了?”樑四冷笑一聲,抽劍刺向虞震德。
虞震德不曾想他竟中了毒,還能有這般反應速度,忙向後退去。
“你剛服的是什麼東西?”
樑四冷笑了一聲,“就是你求之不得的‘養元丹’,哈,沒想到吧?”
“你!”虞震德怒喝一聲,“蠢貨!”
院中忽有動靜傳來。
虞震德心中一動,猛出一掌逼退樑四。
趁着樑四未能立即糾纏上來之時,他便提氣而起,猛的從窗口,一躍而出。
砰的一聲。
房門被人從外頭一腳踢開。
樑四正站在房中,門外之人一掌擊向樑四。
“樑大哥!”郭嘉靠在牆角,望着門外進來的人,驚喜叫道。
樑悅的掌力,卻堪堪收住在樑四胸前。
他這一掌打下去,樑四不死也能殘。
可他竟停下了!
“樑大哥?”樑四勾着嘴角嗤笑一聲,“好熟悉的稱呼,記得多年前,你還沒他這麼大的時候,跟在我後頭,也是這麼叫我吧?”
樑悅收回手掌,抿了抿嘴脣,“咱們兩個之間的恩怨,在咱們兩個之間解決,不要牽涉無辜之人。你放他走。”
樑四輕笑一聲,“弟弟啊,這麼多年了,我以爲你真的跟我一樣了,跟我一樣冷心冷情,跟我一樣利益爲先。怎麼你還是沒有長進呢?看重情誼只會毀了你。”
樑悅擡眼,緊盯着樑四,“哥哥心裡就沒有丁點的情誼麼?”
樑四搖搖頭,“我只信得過我自己,旁人……算什麼東西?”
“那哥哥怎麼還留在京城?怎麼還會故意引我前來?”樑悅問道,“難道不是放不下我們昔日的情誼?”
樑四呵呵笑了起來,“情誼?我留在京城,乃是爲了殺你!離開京城我能得到什麼?天下至尊的榮耀,我已經嘗過了,日後還有什麼能超過皇權之下第一人的尊榮麼?沒了……”
樑悅迷眼看着冷笑不止的樑四。
“我看明白了,虞震德他是不行了,沒有本事東山再起了。我幫他也不行了,過去的榮寵已經過去了,沒可能再回到昔日的地位上了。不過此生也無憾了,畢竟能站在我昔日位置上的,又能有幾人呢?只是弟弟你的背叛,叫我不能原諒。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你,親手結束了你的背叛,此生纔算圓滿。”樑四擡手舉起手中的長劍。
劍身映着燈燭,寒光閃爍。
樑悅垂眸,“你放他走,我們兄弟也好好敘敘。”
“敘敘?我跟一個背叛我的人,有什麼好敘的?我引你來,是爲了殺你,可不是爲了跟你敘舊的。”樑四冷聲說道。
樑悅勾着嘴角笑了,“哥哥若是爲了殺我,爲什麼從我進門到現在,卻一直沒有動手?難道是等着我先對哥哥你動手,你再來殺我麼?”
樑四嗤笑一聲,搖了搖頭。
郭嘉在一旁,忽而說道:“他,他是受了傷了!”
樑悅擡眼看他,“你受傷了?”
“多嘴!”樑四忽而出招,衝着郭嘉而去。
樑悅側身擋在郭嘉前頭,一腳踢開樑四的長劍。
“快走!”樑悅抱着郭嘉旋身到門口,將郭嘉推出門外,砰的一聲,關了門。
“樑大哥你別傻了,他是不會回頭的,他只想殺你,只想要你命啊!”郭嘉在門外大叫道。
“快走,別磨蹭!”樑悅跟着門,厲聲說。
“樑大哥,你清醒一點,他已經不是你哥哥了,他是想要你命的人!”郭嘉不肯走,仍舊在門外嘶喊。
樑四提着劍,冷笑看着他,“聽到沒有,連一個小孩子都比你清醒。你還想什麼呢?”
“郭嘉,快走。穎兒還在家等着你。”樑悅隔着門說道,“別叫我再說一遍,否則我再不認識你。”
門外的郭嘉咬住嘴脣,急的要哭。
可等在這裡,他又着實幫不上忙。
若是兩人真的打起來,他在這兒,反而會拖累樑悅。說不能還會害死樑悅。
他咬咬牙,轉身跑走。
“動手吧。”樑悅聽着郭嘉跑走的聲音,轉過臉,對樑四說道,“你不是想要我的命麼?”
樑四舉起劍來,“就這樣?不反抗,不掙扎,叫我殺了你?”
樑悅點點頭,“沒有你,十幾年前我就死了。如今已經賺了十幾年,我不虧了。你給的命,你拿去吧。”
樑四聞言,臉面清冷起來,“你這麼甘心情願,不懼不怕的……”
樑悅向前走了一步,“你不忍心了?”
“不忍心?”樑四輕嗤一聲,“這話用在我身上,真是可笑。我只是覺得,沒意思。”
樑四咣噹扔了手中的劍,彎身走到適才他靠着的牆邊,低頭尋找着什麼。
樑悅莫名的看着他。
他伸手從地上撿起個東西來,回頭望着樑悅,“這是什麼?”
樑悅看着他手上躺着的淨白小瓷瓶,眉頭微微蹙了蹙,“你用到了?”
“那小孩兒不是告訴你了麼?我受傷了,自然用到了。”樑四說道,“這是養元丹對麼?是讓柴賢兵馬取勝的巨大保障是麼?”
樑悅打量樑四,未在他身上看到血跡,卻見一隻手一直遮擋在胸前。
“在城牆之上,你攻擊虞震德之前,忽然塞入我懷中這隻小瓷瓶,是要幹什麼?”樑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想把我救你的恩情還給我?想把你欠我的都一筆勾銷了?”
樑悅皺着眉頭沒有說話。
“你做夢!”樑四搖頭,“我救你的是免於屈辱,免於被那些男人們玩弄。你一枚養元丹就想一筆勾銷了?”
“哥哥想怎麼樣?”樑悅問道。
樑四垂頭嘿嘿笑了起來,“我想怎麼樣,你就能怎麼樣麼?果真如此,倒不枉你我兄弟一場!我想要重建繡衣使,你肯不肯?我想要柴賢成爲傀儡,挾天子以令天下你肯不肯?”
樑悅垂眸嘆息,“哥哥……除了這條命,我大約也給不了你什麼。”
樑四呸了一聲,“命也是我給你的,你有什麼?”
樑悅沉默了片刻,“哥哥跟我走吧,高高在上雖有尊崇,但平平淡淡也是一種味道。我如今生活的很好,雖沒有將旁人踩在腳下,但有個溫暖的家,有自己牽掛的弟弟妹妹,有人會等我,惦記我……這種日子也很好。”
樑四抿脣,目光清冷的看着他,似乎不爲所動。
“哥哥若是願意,就和我們住在一起。”樑悅笑了笑,“哥哥若是不喜歡吵鬧,我再給哥哥另買一處宅子。雖然我的俸祿不多,但同公主或是伯爺都能借的來。”
樑四十分不屑的輕嗤了一聲。
“哥哥沒有經歷過這種平平淡淡的生活吧?其實我想明白了,這種平淡纔是最真是的,才能讓人覺得,自己確實是活着的。”樑悅向他走近。
樑四搖頭,“沒意思……”
院中忽而腳步聲大作。
院外更有馬蹄聲響,有火把的光透過門窗,映照進來。
樑四猛的擡頭,“你帶了人來?”
樑悅連忙搖頭,“沒有。”
小小的院落,立時就被人給包圍了。
趙元甄,紀博採從馬上直接翻身入得院中。
樑四咬牙,擋在胸前的手忽而一動。
噗的一聲,那隻射入他胸口小指長的短箭猛地被他拔出,他反手將箭扎向樑悅。
樑悅卻毫無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