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歡呼,壓抑着興奮的喊殺之聲,漸漸籠罩了皇城。
整個皇宮上空的氣氛都變得不同。
晨光灑滿大地之時,皇宮好似已經改易了旗幟,整個大周的朝堂,都變了天了。
整個京城沉浸於劫後重生的興奮之中。
只是柴賢,趙元甄等幾個騎在馬上的將領,臉上的表情卻不甚輕鬆。
他們所率領的兵吏,喊殺之中,佔領了皇宮,將皇宮裡的宮人們都驅逐在一起。就連後宮未有死傷的嬪妃們,都被驅趕在一處。
可偏偏這些人中,少了他們最想要找到,最想要除滅那人。
“昭陽殿中,有繡衣使幾個高官的屍首。”有兵吏氣喘吁吁的拱手朝馬上之人回稟道。
柴賢微微點頭。
趙元甄卻抿着脣道:“還是沒有發現虞震德的蹤跡麼?”
兵吏小心翼翼的搖了搖頭。
“繼續找,所有的屍首都要翻遍,宮中每一個角落都不能遺漏。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趙元甄沉臉說道。
柴賢側過臉,望了他一眼。
“並非我執着,只是他是橫在我和錦兒中間的一根刺,不論是死是活,這根刺不能一直紮在這裡。”趙元甄面無表情的說道。
柴賢微微點頭,“我能體會。”
“多謝聖上。”趙元甄拱手道,他身下的馬不安的動了動。
“不必道謝,便是沒有你們中間這根刺,虞震德也一定要找到。他如此禍害大周,如今朕奪回皇位,奪回這一切。豈能不叫他對朕的國,朕的百姓有一個交代?”柴賢緩緩說道,“他是怎樣的性情,我們心中都有數,放他就等於放虎歸山。”
趙元甄拱手道:“臣親自去尋。”
柴賢點頭。
趙元甄驅馬而行。
他親自帶人,將皇宮裡各個宮殿都盡搜一遍。哪怕將整個皇宮翻個底朝天,他也一定要找出虞震德來。
當太陽高升,整個京城都籠罩在溫暖明媚的陽光中時。
虞震德的軍隊已經全部繳械投降。
京城,皇宮都爆發出歡呼之聲。
就連躺在地上的傷員們,能喊出來的,都沒歇着自己的嗓子力氣。
柴素錦遠在城外林中,都聽到京城內爆發的歡呼之聲。
城外樹林,作爲暫時的傷員營,此時全然不像是傷員營,整個樹林都充斥着一種喜悅的氣氛。
“贏了!果真贏了!你聽,你們聽!”有傷員按着滿是鮮血的大腿,滿面興奮,好似感覺不到傷口的疼痛。
“可惜了!可惜了!”有人叫道。
“可惜什麼?”好些人聞言都變了臉色,瞪眼看着那大嘆可惜之人。
那人連連搖頭,捶着自己的腿道:“可惜這個時候,我在這裡,不在城中,不能同並肩作戰的戰友們一同歡呼慶祝!不能親眼看看此時京城裡的情形!不能親眼看着虞震德如何兵敗如山倒!不能親自接受那些以往欺壓我們的兵吏的跪拜求饒……你說可惜不可惜?”
衆人都指着他笑起來,也有不少人都附和點頭。
“留有命在就不錯了,能活着聽到這勝利的聲音,就是莫大的福氣,嘆什麼可惜?”軍醫笑罵道,“貪心不足!”
林中盡都是傷員,氣氛卻也十分輕快。
柴素錦見衆人雖都在忙碌,但似乎沒有人尚在性命之危中。
養元丹功效顯著,保住命脈,爲傷員爭取獲得救助的時間,十分有效。
她望着京城的方向,眉頭不禁微微蹙在了一起。
從開戰之時,她就讓自己保持心中冷靜鎮定。
一早就做好的計劃,不管戰況如何,結果如何,她都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
可這會兒,歡呼聲傳來之時,衆人都熱情高漲之時,她卻心中紛亂,難以叫自己平靜下來。
“柴大夫?”有人在她背後輕喚了一聲。
柴素錦回頭,“劉大夫。”
她福身說道,縱然她身份地位在軍營之中甚高,聲望更是所有軍醫之中最高的。
但劉大夫年長與她,乃是軍醫中的最年老的。她在劉大夫面前,頗有晚輩後生的謙卑之態。
劉大夫躲向一旁,拱手還禮,“看柴大夫憂心忡忡,不似衆人這般輕鬆開懷?”
柴素錦搖了搖頭,“聖上得勝,我與衆人一樣開心。”
劉大夫笑了笑,“我軍能夠得勝,柴大夫是在是功不可沒。若是沒有柴大夫連日不眠不休的製出養元丹來,叫衆人心裡如吃了定心丸。以我軍這般良莠不齊的兵力,如何能夠對抗虞震德的朝廷兵馬?”
“劉大夫千萬莫要這麼說!”柴素錦連忙搖頭。
“您不必謙虛,這話,說與不說,衆人心中都是清楚的。”劉大夫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鬍子,“如今大軍能夠得勝,且傷員們情況穩定,最當開心高興的就是柴大夫了,怎的柴大夫卻眉頭不展呢?”
“叫您見笑了。”柴素錦笑了笑,“我這就回去,還有許多傷員等着救治。”
“不急在這一時,如今已經取勝,回到京中,會有更多的大夫、藥材。如今柴大夫的心事,纔是更緊要之事呢。”劉大夫伸手擋住她的去路。
柴素錦看了劉大夫一眼,狐疑的皺眉。
“叫我猜猜,柴大夫是因爲虞震德的事情擔憂吧?”劉大夫緩聲問道。
柴素錦沒有作聲。
劉大夫主動開口道:“柴大夫擔心虞震德能能逃出去?或是擔心虞震德落在趙將軍的手裡,而趙將軍卻因爲他們以往的關係,而不忍要他性命,將他放過?”
柴素錦深吸了一口氣,“劉大夫爲什麼會這麼說?”
“不管您是方城的柴妧妧,還是曾經的長公主,都與虞震德有不共戴天的仇,如今聖上得勝,您卻愁眉不展,那麼您唯一會擔心的,就是仇人究竟會不會得誅滅了吧?”劉大夫摸着鬍子緩緩說道。
柴素錦愕然看他,“你……你怎知……”
“某也是聽聞有這般傳言,說柴神醫乃是前世的長公主投胎轉世。這話說來,自然是叫人難以相信。”劉大夫笑說道。
“那你卻是信了?爲什麼?”柴素錦看着劉大夫。
“我同柴毅榮乃是故交,他孫女小時候,我曾見過。一個孩子在成長之中相貌難免會變,但是眼睛之中流露出的靈氣,卻很難發生這樣大的變化。”劉大夫說道。
柴素錦搖了搖頭,“不過是您妄猜罷了。”
“您不必過於防備,不管是妧妧,還是長公主,劉某都沒有敵意。若是妧妧,那邊是我故交的晚輩後生。若是公主,更是尊者。您更是救瞭如此多的兵吏百姓之人,不論身份還是作爲,您都是叫劉某從心底欽佩之人。劉某並無惡意。”劉大夫拱手躬身,誠摯的說道。
柴素錦擡手扶他起來,“您年長與我,更是我爺爺故交,如何能對我行禮?豈不折煞我了?”
“只有一件事,埋在我心中,不知當對誰訴說,如今得見你,又聽聞你不凡身世,不論你究竟是誰,我想這都是老天的安排,好叫我將這件事告知與你。”劉大夫忽而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面色也變得格外嚴肅,“姑娘同趙將軍感情甚好?”
柴素錦抿了抿脣,“這個……”
“這是姑娘的私事,我本不該過問,可姑娘若真是先已故去的長公主,便不能嫁給趙將軍。”劉大夫沉聲說道。
柴素錦一愣,“爲何?”
“具體的緣故,劉某隻是個大夫,並不十分清楚,最清楚這件事的,乃是已經歸隱鄉野的向老先生。”劉大夫說完,便退了一步,“信不信都由得姑娘,如何選擇,也由姑娘。”
“劉大夫!”柴素錦開口喚住他,“您從何得知?總會有個理由吧?”
劉大夫沉默片刻,微微嘆了口氣,“當年我也曾在太醫署任醫師,行走宮中,結識過許多達官貴人。略知道,當年虞家滅門之事,乃是一場陰謀。事關重大的陰謀。原以爲虞家已經被誅滅,直到虞震德帶着虞家的小兒子出現在你爺爺家中,逼迫你爺爺爲他做換臉之術的時候,我才知道,虞家的人並沒有死絕。”
“什麼陰謀?虞家乃是世家門閥,富甲一方,朝廷需要虞家的錢財,虞家人不肯給,所以纔有了後來的禍事。難道不是爲了錢財麼?”柴素錦抓住劉大夫的袖角,追問道。
劉大夫長嘆一聲,“圖謀錢財,也不過是陰謀中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