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樣,這一回死裡逃生,當真將許後的膽也給嚇細了。若說當初向太后求佛完全是爲自己脫身的計策,如今的她卻是真真正正開始誠心向佛了。對外面熱鬧不聞不問,每日向太后晨省問安後,就必然會留在長信宮中陪伴她一起頌佛唸經。
輕煙圍繞中,若大的殿堂裡,這兩個盛裝女子垂頭靜坐,嘴脣嚅嚅而動,卻聽不到一絲聲音,只有她們手中的念珠偶而自軟墊上垂落到青石磚鋪就的地面上,發出一兩記輕響。整個大殿肅默莊嚴,卻也沉寂地如同墓穴,蔽護着這一老一少形同枯槁的婦人。
每日夕陽西下時分,許後才離開長信宮向自己宮殿走去,自從上一次的事件之後,雖然出賣自己的荷兒轉眼便投井自盡了。可這事過後,許後自然比從前愈發的不信任身邊的人,將以往在自己宮殿內侍的宮女都打發到殿下做粗活去了,只從以往粗活的宮女中選了一個稚齡少女新桃帶在身邊。
一主一僕緩緩步行着穿過一衆宮殿,兩邊的高牆被夕陽投下傾斜的厚影子,走在這陰影之中,二人面目時明時暗,形同鬼魅。許後沉默不語,身後的新桃更加一言也不敢發,跟着走了一段路,轉過宮牆時,迎面有人緩緩而來,走到近前,這人垂頭斂禮站在一旁,許後木然自這人面前走過,只聽她輕聲道:“皇后娘娘萬福。16K.電腦站許後慢下腳步。回頭看她一眼,只見眼前這人素荊青叉,似是有些面熟,又懶地去想是誰,也沒回應她,顧自走了。
二人回到宮裡,許後和往日一樣用過晚膳,又獨自在房裡唸經。過了一陣,新桃輕輕叩門,進來站在一旁垂頭道:“值勤的靈芝姐姐說,今日娘娘去太后寢宮時,有一個妃子來向娘娘問過安。”
這倒是件奇事。許後冷冷的想,如今哪裡還有妃嬪會來這昭陽宮請安,敢情宮裡還有這樣沒有眼力的人麼!莫非是哪個不得志的妃子自哀自憐,以爲能從自己這裡尋一些知己安慰麼?真是可笑!她眼也不睜,更是懶的出聲。手中佛珠撥弄的一絲不亂。
新桃瞧了瞧娘娘,又道:“這個妃子留下一件東西,說是娘娘見了興許願意在方便時見一見她。”許後這才勉強睜開眼睛,便見新桃垂頭站在一旁。手上託着一木盤,盤中整齊疊放着一方絲帕。
許後皺眉瞟了一眼,這是什麼意思?還當是什麼寶貝,就這麼一個尋常破帕子也敢來昭陽宮現寶麼?想到這裡,正閉上眼睛準備繼續自己的事時。忽然。她重新閉起地眼睛猛地睜開來。朝那塊帕子注視良久,似乎呼吸聲也變的漸漸急促。新桃在一邊看的莫明其妙,正不知是不是應該就此退出去時。便見許後已經伸手將那帕子一把抓在手中,並且用微微顫抖的調子道:“你出去吧。”新桃慌忙應諾着退了出去。
許後僵着脖子等房門全部關合,這才急不可耐地將那帕子攤開來,只看了一眼,她立即轉身從自己的睡榻下拿出那條救了自己性命的帕子,她本想將這帕子消毀。可又猶豫不決,所以一直放在睡榻最下層。若不是得了這新帕子,她是斷不會拿它出來的。
其實她自從托盤裡將這新帕子抓在手中時,便已隱隱感覺這觸感是如此熟悉,如今明晃晃的燭光之下,兩個帕子平鋪在她身前的地面上,更是看地仔細明白。完全一樣,不論是色彩、質感,還是那帕子上餘留的清香,全都一模一樣。
許後控制不住雙手顫抖,撫摸過這兩張帕子,呆了片刻,她將帕子抓做一團喚新桃叫了靈芝進來問起是誰送來的,可有留下話來。靈芝想了一想,道:“沒有留下話,這妃子瞧着眼生,也沒有自報姓名,只說將帕子留下了,改日定會再來拜見。”許後愣了片刻,纔回過神來讓她下去了。
第二日,許後在太后處時便有些心神恍惚,時而出神,手中的念珠掉在地上也恍然不知,王太后只道她身體不適,便讓她早些回宮。許後應着退了出來,匆匆忙忙回到宮裡,卻又沒有那個妃子地消息。這樣幾次,不由得便有些不快,感覺這人行蹤不定,便是真的救了自己一回,也太不成體統。
這樣過了幾日,便在一個晌午時分,她這裡剛剛起身梳洗,準備去長信宮時,便有宮女進來稟報,說有妃子求見。許後精神一振,忙吩咐讓她進來,一面正襟而坐,心裡更是莫名緊張,手心都出汗了。
過了片刻,只聽得門外腳步輕響,接着便聽新桃在門外道:“您請,皇后娘娘正在等您呢。”有人輕聲道謝了,隨後便見一件淡黃的裙襬在門檻邊一亮,這人小心邁步,走到近前便跪下叩頭,道:“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
許後努力控制自己的聲調,道:“起來說話吧。”那人這才款款站立,擡起頭來,許後只覺這人面目依稀有些熟悉,卻想不起她叫什麼,便道:“你是哪個宮裡的?怎麼本宮分明記得見過卻叫不上名來。”
那人聲音柔和,道:“娘娘身爲後宮之首,要打理那麼多地事務,臣妾品低貌俗,怎敢勞煩娘娘記掛。其實這也怪臣妾,本該每日前來請安晨省地,只是臣妾品階低下,實在不敢常來打擾娘娘。”
許後已經很久沒聽到如此謙讓得當地話了,不由得心情舒暢起來,笑道:“這是什麼話,其實本宮也知道,妃子們對本宮都有些畏懼,認爲本宮不宜相處。其實身爲皇后也有皇后有難處,就因爲是後宮的榜樣,言行上自然就要份外注意些,不然讓人說一句我大漢皇后失儀的話,可非同兒戲。”那人點頭微笑,她又道:“其實本宮有時見到妃嬪們之間玩笑地情形,也是很羨慕的。若是能像她們那樣姐妹般的相處,必定也少了許多寂寞。”
那人道:“皇后娘娘母儀天下,是高高在上的,妃子們仰視唯恐不及,又哪敢在您面前放肆呢!”許後只覺這人說的句句都那麼動聽,讓人高興,心情更是放鬆下來,這時新桃端了茶水上來,許後當着她面自然不好問什麼,便道:“說了半天,還沒有問你,你叫什麼?”
那人恭恭敬敬地自新桃手中接過茶盅,聽她問起,忙將茶放在一邊小几上,垂頭道:“臣妾林氏,闈名曉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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