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合德倚在窗臺邊,以手支額,眼神空洞地望着庭院,面容上卻有一絲陰冷神色。她這陌生的神情對她姐姐來說,已經很遙遠了,趙飛燕甚至已經開始淡忘,曾幾何時,在妹妹臉上見過如此憂慮煩亂的樣子。對着雙眉緊鎖的她打量了好一會,趙飛燕終於還是沉不住氣,走到她面前道:“你究竟在煩些什麼呢?”
趙合德卻似仍未從思索中回過神來,顧自支着頭,想自己的心事。趙飛燕提起嗓子正要再問一句,卻聽門外有腳步聲響起,這輕微的聲音卻立刻引起剛纔還是神遊天外的趙合德的注意,她伸手示意姐姐禁聲,二人擡眼望去,門外一名宮女進來,垂首走到她們面前。
趙合德問:“怎樣?”那宮女道:“班夫人剛剛從皇后那裡回來,立刻有懿旨封她爲少使,搬出遠明館了。”趙飛燕驚呼一聲,道:“這麼快?她搬去了哪裡?”那宮女道:“是煦儀館,聽說班夫人……班少使她從前就是住在那裡的。”
趙飛燕轉頭看了面如寒霜的妹妹一眼,便伸發這宮女下去,道:“這一步倒讓皇后搶先了,可別讓她就這樣承了皇后的情,變成她的人,對咱們可就不利了。1-6-K-小-說-”趙合德沉默許久才道:“這個班兮,絕不會被皇后所用的。”趙飛燕喜道:“是嗎?這麼說來你方纔去她那裡已經有了收穫?那你爲什麼回來還這麼不高興呢?”
趙合德“哼”了一聲,道:“她統共連問安在內,說的話不超過三句,我卻說了將近一車的話,唉,我從未有過這樣慌張,無處着力的感覺。好像不論自己說什麼都是石沉大海。班兮……這個女子沉府極深,她的眼神……她的眼神很奇怪,好像對我熟悉之極,又好像天生就認定我是敵人一樣,總之讓我心裡不安極了。”
趙飛燕聽了她的話,道:“既然是這樣,咱們還費什麼心思,早點想法子除掉她是了。不能幫我們地人留着豈不成了禍害。”趙合德嘆了口氣,道:“現在想這個爲時尚早。一切還只是我的猜測而已,有這樣的人在身邊,卻不能拉攏過來,我又怎麼能夠甘心呢。”她垂頭想了一想,道:“再試一試吧。”說罷叫進宮女爲自己妝扮起來,趙飛燕則在一旁看着。這時便聽門外有人傳進“衛婕妤求見。”
趙飛燕眉頭一皺,道:“說我們正睡着,不見!”那宮女應聲而去,趙合德看姐姐一眼,笑道:“怎麼了,近日她來了幾回,你都回絕了呢趙飛燕道:“不過是落難時得她提攜了一回。她每回看我的眼神,我便想起自己在冷宮時蓬頭垢面被她瞧在眼裡的樣子,這人一臉虛情假意,和她說不上兩句話,我就忍不住想發火。”
趙合德笑道:“若是連你這唯一的知己都懶的搭理她。她的日子可不無聊地緊,”趙飛燕道:“先前我是看陛下偶而還會想起來她來,怕她有了身子,這才容讓些,要不然以她那一幅自持有恩與我的模樣兒,我早就不想理她了。什麼東西!”
趙合德懶懶一笑道:“她怎麼可能會有身子!”趙飛燕驚訝無比。道:“爲什麼?”趙合德橫她一眼,道:“若是你放自己地婢女去勾引陛下。會讓她懷上身孕嗎?柳息兒要是連這點手段也沒有,就不是柳息兒了。”趙飛燕呆了片刻,這纔回過神來,道:“經你這麼一說還真是這麼回事!嘖嘖嘖,你既然知道,幹嗎還對她和顏悅色的,既然不能生養,她也不過就是皇宮裡的擺設,比那張美人之流還不如呢。”
趙合德道:“她能反水柳息兒,保不定哪天就能反你我,這樣的小人,場面上過的去總還是要的,”趙飛燕一臉不屑,道:“她還能鬥地過你我!”趙合德這時已經梳理得當,站起身來朝鏡子打量了片刻,道:“一粒老鼠屎兒還能壞一鍋湯呢,她既然認定你是她的知己,偶而便敷衍下吧,”趙飛燕聽妹妹這麼說,只得點了點頭,見她又特意讓宮女拿來平日最好的羅衫換上,便道:“你是要去見陛下麼?我也去吧。”
趙合德道:“好姐姐,今日咱們都騰出一天來,好好休息休息。”趙飛燕道:“爲什麼?”趙合德眼神中分明閃過一縷寒光,卻微笑道:“今日我要爲陛下引薦一位佳人!我趙合德豈能讓皇后那個老巫婆給比下去了……”說着朝趙飛燕望去,二人目光相對,趙飛燕若有所悟,點了點頭。
又一次來到這個大殿之中,班兮只覺恍如隔世。
這熟悉而又陌生的氣味,四周總似有無數腳步聲圍攏過來的若大殿堂,還有……戰慄不安的心緒,居然都沒有變化。她曾經以爲隔了這麼多的事,這麼長地時間,當自己重新回到這裡時,必然會消逝的那股慌亂與抗拒,此時卻又如影隨行地隨着目的地的越來越近,再度涌上了心頭。
她的腳步極輕極輕,可每一下卻都似要用盡全力,穿過一重重圍幔,忽然,她隱隱聽得一個聲音,這聲音令她地身形頓止,在原地停滯了片刻,這纔再次向前邁步。
這斷續而不成章法,沒有韻律的單調聲音,如同一支魔咒,引着她步步向前,再走了一會,便見一人身着淡藍長衫,背對着自己席地而坐,而那聲音的出處也正是出自這裡。
班兮愕然止步。眼前這人就在這時轉頭身來,那狹長地丹鳳眼正對着她定定注視,眼神中一改平日的懶放縱,竟似有暗光蘊含流動不定。他盤腿而坐的身上便赫然擺着一管長箏,他用纖長手指在長箏上隨意撥動,幾個不成調的音符就這樣在寂靜中唐突地跳將出來,擾動着班兮地思緒。
“這便是你地長箏,當時你撥斷了它的,朕一直放在身邊呢。聽說彈琴地人對琴都是愛予生命,朕一直在想,當日究竟是什麼讓你能夠下得了那個決心呢?”他道。
班兮凝神與他注視,恍惚之中,只覺有人在耳邊輕輕說話,隨着這個聲音,方纔還在心盤踞的那股糾結終於開始抽離了,她的眼神漸漸柔軟,回答道:“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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