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出柳息兒所料,她剛回到綠萍館不久,劉騖的聖旨便尾隨而至,恩許她前往靜雲庵爲太后祈福,並對她的一片孝心給予了莫大的誇讚。
以柳息兒如今的情況而言,這一趟不算太遠的行程卻實在非同小可,綠萍館自然頓時忙碌起來,不僅宮女太監要全數跟隨,便連太醫護衛也安排了不少。因而旨意示下之後,也還是忙到日頭西斜這才準備妥當。柳息兒臨行之前,又強撐着到長信宮外叩首,雙眼含淚,唸唸有詞了一番,才依依不捨地出宮去了。
玉袖自然也隨行在側,到了庵堂好不容易安頓下來,已經快到時,她安排好值夜宮女,回到柳息兒房中。柳息兒見她進來便問道:“這小地方能住的下這麼多人麼?”玉袖笑道:“一下子來了這麼些人,可把這裡的師太給急壞了。因爲庵堂裡得劃出一處院子來給陳太醫他們,師太已經將庵內的尼姑們全搬到後山去了。可饒是如此,庵裡除了宮女們不得不勉強擠在西廂外,太監大部分還是得跟着侍衛們,住在庵外的山腳下。”
柳息兒點了點頭,她又道:“陳太醫住的就在娘娘這屋子後面,隨傳隨到的。這一天可夠累的,娘娘歇了吧。”柳息兒朝窗外看了一眼,卻道:“我不困,你扶我到外面走走。”玉袖只得上前相扶,二人慢慢走到屋外,但見眼前月光如水,樹影婆娑。
玉袖將手中的披風爲她披上,柳息兒向院中細細打量,又問了衆人居住的情形,玉袖看她似是放心不下,便道:“娘娘放心吧,奴婢在這院子裡安排了三個當值的宮女,每日三班日夜輪換着的。娘娘有什麼吩咐,隨便一叫便有人答應……”
不料柳息兒卻皺眉打斷道:“這麼小個院子,天天有這些人來來去去的,太過吵鬧了。只留兩個就行了,多的安排到前面去,也不用輪什麼班,太醫不是就在後面嗎?一叫就應。也就是了。”她看眼玉袖,又道:“再說你也總在近前的吧,我眼下不知怎麼耳目特別靈敏,一丁點聲音都覺着震天響呢,再受不了那些粗心宮女地動靜。”玉袖慌忙點頭答應。柳息兒不再說話,這才由着她扶進屋去睡覺去了。
第二日,柳息兒由此庵師太陪伴着在堂前爲太后祈求平安,又向庵中施捨了許多銀兩,一整個上午都在堂前聽衆尼誦讀經文。用過午膳時。她臉色就似有些不對,陳太醫立刻上前把脈,讓衆人將她輕移到房裡在房裡診治,一呆就是一盅茶的功夫。看來情形不妙,衆宮女驚慌失措,都在屋外等待,哪知等了半晌,陳太醫自屋裡出來,卻說她並無胎動,又囑咐大家小心侍候。他自己回後院去了。
接下來的幾日,好似每日柳息兒都有這般讓人提心吊膽的情況發生,在衆人都以爲她要生產之時,卻又都被告之沒有動靜,三四日後。再傳來柳息兒類似這般情形時,衆宮女自然就不如原先緊張了。
衆宮女之中。卻始終有一個保持着警惕目光,在陳太醫與柳息兒的身上偷偷流連。雖然她此時已經是柳息兒的貼身侍女,可只要陳太醫在時,她還是被不着痕跡地排除在外,使得她縱有心想從這二人晦暗不明的神態之中想知道點什麼,也是有心無力。何況在她看來,柳息兒是越來越奇怪了。
她如今明明身體乏力,卻總對院內地人聲風動特別在意,稍有大些的聲音就會大聲責問發怒,弄的宮女們沒得到她的叫喚,愈發的不敢*近她身邊。而屋內空無一人時,有數次玉袖明明以爲柳息兒正在休息,可當她轉頭之時,卻總能瞥到她或是正朝她深沉注視,或是剛剛閉上眼睛。玉袖憑直覺猜測她一定在計劃什麼,卻苦於無從得知,直到這一日……
這是來到靜雲庵地第五日,玉袖爲柳息兒端上早點時,發現她眉心微皺,臉色雪白,可她詢問幾回,柳息兒卻只是搖頭,並揮手讓她離開。玉袖走出屋子猶豫了一會,轉身向屋後陳太醫所住的院子去走。
這裡是陳太醫和他的三個助手居住的地方,平日裡都是由他助手在門外等待前院傳喚,這一天卻不知怎麼回事,院外竟無人站立。玉袖徑自向裡走去,風聲微動中,她忽然身形一頓,她看似神情木然不動,卻分明正豎着耳朵,因爲方纔那一陣風聲隱隱吹來幾下女子的哭聲!
這太醫所住地後院怎麼會住着女人呢?玉袖向院內環視一圈,正在回想分辨那聲音從何而來,卻見側角一間房門吱呀一聲打開,走出面色異樣的陳太醫。
看到是他,陳太醫忙道:“怎麼?娘娘不舒服了麼?”語調急促不安,可在玉袖眼中看來,他的神情卻多過恐懼。玉袖道:“是呀,我看娘娘臉白地嚇人,急忙尋您來啦。”陳太醫點頭道:“快走快走,娘娘這身子可耽擱不得。”說着快步當先走出幾步,又放慢腳步,聽得身後玉袖腳步聲跟了來,這才急急去了。
到了前院,他一頭載進柳息兒房中又是半天,好不容易露臉出來,這一回竟然抹汗道:“玉袖,你過來。”玉袖不由得心下忐忑不安,答應着走進屋去。只見房裡光線昏暗,柳息兒躺在牀上,語調倒是安穩:“只怕這一回,是真的來了。”說罷向玉袖招手道:“你過來玉袖上前幾步,柳息兒忽然伸手將她手腕緊緊握住,道:“你就呆在房裡,若是出去一步,我立刻……殺了你。”玉袖大驚失色,急道:“娘娘……你說什麼呀!奴婢,做錯什麼麼?娘娘饒命……”柳息兒忽然身子抖動,用力吸氣,卻向陳太醫道:“怎樣?”
陳太醫聲音顫抖:“娘娘……大福……是,是時候了。”柳息兒這才長長吁出一口氣來:“那藥……我真是,吃怕了……”話音末落,已經呻吟起來。
她全身顫抖,汗水涔涔而下,抓住玉袖的手卻越來越緊,幾乎要將她的手腕折斷,玉袖手足無措,不知怎樣纔好,卻聽一旁陳太醫道:“你給娘娘擦汗,咱們……過了這一關……”他剛說到這裡,卻聽柳息兒用幾乎不似人聲的語調咬牙切齒地道:“玉袖,你助我……過了這一關,將來……我做……皇后,你做……昭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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