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基督兄弟們!”
稍微晚些時候,阿萊克修斯來到了埃德薩外城的廣場上。那裡被規劃成爲一片自發的集市,中間是一個露臺,上面有幾個嶄新的頸手枷——這是用來處置犯罪分子的刑具,同時對這些傢伙有威懾作用。
當然現在大家都還算遵紀守法;而阿萊克修斯就站在了那個稍高的平臺上,此時,米哈伊爾敲響了旁邊的銅鐘,一陣響亮的鈴聲之後,聞訊而來的人們都圍了過來;他們有的崇敬的注視着露臺之上的埃德薩皇帝,這些大抵是耶路撒冷的法蘭克移民,是阿萊克修斯親自把他們從淪爲薩拉森人奴隸的悲慘命運之中拯救出來,並且給予了他們新的安身立命的家園。因此,在這羣人之中阿萊克修斯的聲望簡直是無可撼動的。
另外一些好奇觀望着的便是新近從山裡出來的亞美尼亞移民了。他們敬畏的昂着頭看着這個被法蘭克士兵簇擁着的年輕貴族,知道這就是埃德薩的統治者了。
看到周圍已經聚集了數百人,阿萊克修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是他首次在人民面前露臉,他要讓大家都知道,誰纔是埃德薩真正的統治者。
“我的基督兄弟們!”
他高聲說道,同時雙手擡起:“我,阿萊克修斯.科穆寧,生於紫色寢宮,曼努埃爾皇帝與瑪麗皇后之子,羅馬帝國無可爭議的皇帝,以及埃德薩如今的統治者,今天站在這裡!”
“一百年以前,法蘭克的十字軍受到上帝的感召,懷揣着偉大的夢想來到了黎凡特。他們擊潰了從安條克到埃德薩的突厥匪徒,成功的收復了耶路撒冷,並且在君士坦丁堡的扶持之下,保衛着聖地的和平。”
“數百年來,亞美尼亞人作爲羅馬帝國忠誠的子民,爲帝國東部邊疆的穩定做出了巨大的犧牲和貢獻。即便在曼奇克特的大潰敗之後,埃德薩和奇裡乞亞的亞美尼亞人民依舊如同驚濤駭浪之中的礁石一般,苦苦抵禦着來自突厥匪徒的攻擊。”
“對於前人的榮耀和功績我們感到緬懷和謙遜,我們應該銘記前人所做的犧牲。但是我們如今正處於危機之中,我們現在都是一羣可憐的無家可歸者。”
阿萊克修斯雙手叉腰,右手伸出食指向上點了點:“今天,我對你們說,這個挑戰無比的沉重和艱鉅。如今耶路撒冷陷入了薩拉森人之手,而奇裡乞亞和安條克也隨時都遭受着巨大的威脅,埃德薩甚至淪爲了一羣突厥劫匪的法外之地,就連大馬士革和阿勒頗也對他們沒有辦法。”
此時,下面卑微的民衆們都充滿希望的看着臺上的埃德薩皇帝,他們有的甚至虔誠的在胸前划起十字。
“我們躺在前人創立的偉業之上,有些人已經漸漸忘記了最初的誓言和信仰,甚至陷入了可悲的內鬥之中。主曾經說過,吃蜜過多,是不好的;而耶路撒冷的淪陷,也是天父給予我們的艱難考驗。”
許多耶路撒冷的貴族羞愧的低下了頭。皇帝戳破了他們的表象,讓許多人都臉上發燒。
“凡自高的,必降爲卑;而凡自卑的,必升爲高。”
皇帝的話語如同最悲憫的牧師一般令人心神寧靜:“好好想想你們過去的所作所爲。”他稍稍的停頓一下,然後繼續說道:“但是上帝並沒有拋棄我們。他使朕帶領你們來到了亞伯拉罕的故鄉。重建破碎的家園是一條漫長而艱難的路,而且沒有任何捷徑;它不屬於那些膽小者和享樂者,也不是短期就能夠成功的,但是你們要相信,它遲早會成功的。”
“從今天開始,我們必須抖掉身上的灰塵,開始重建埃德薩,開始這條漫長而艱險的道路。不要恐懼,不用擔心;大馬士革的蘇丹已經承諾永不進攻埃德薩;而其餘的,那些零散的突厥馬匪,他們不堪一擊,朕和埃德薩的城衛軍會承諾保證你們的安全!”
“讓我們從驚惶和悲傷之中走出來;我們不要回首,也不能動搖;願洞察之父指引我們。”
說完,阿萊克修斯在胸前虔誠的畫了一個十字,而底下的窮苦民衆則熱情洋溢的舉起手臂,大聲的歡呼着:
“至尊至上的巴塞琉斯,上帝在人間的代理人,第十三聖使徒!”
“陛下萬歲,陛下萬歲!”
“願洞察之父指引我們。”
......
看到沉穩的接受着民衆愛戴的阿萊克修斯,後方他的舅舅,安條克的公侯博希蒙德三世雙手抱胸,斜倚在一間商店門前的柱子上。他滿臉微笑的看着自己的侄子,扭頭對旁邊的安條克大牧首微笑着說道:“狄奧多裡克冕下,看來我的皇帝侄子真是得到了先皇的真傳。原本我和我的母親還擔心陛下鎮不住那羣桀驁不馴的法蘭克人,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在耶路撒冷被薩拉丁攻陷的大環境下,所有人都驚異於大馬士革蘇丹竟然贈予了阿萊克修斯一大片領地。不過同時,皇帝的外祖母,安條克的女爵康斯坦絲自然是對耶路撒冷的法蘭克貴族們內心的齟齬是心知肚明的,她生怕自己的乖孫子淪爲那些法蘭克人的傀儡——因爲小皇帝本人就是因爲在君士坦丁堡不能壓服那些擅長陰謀的希臘貴族,因此被自己的堂叔推翻;而那羣聖地的貴族,雖然陰謀可能不及希臘人,他們卻個頂個的桀驁不馴。
懷揣着這些擔憂,康斯坦絲命令自己的兒子,阿萊克修斯的舅舅親自押送了一批補給和貨物,還有安條克宮廷湊出來的一批現款,到埃德薩爲自己的孫子撐腰,同行的還有安條克的大牧首;但是他們到了埃德薩之後,卻發現己方似乎是杞人憂天了。
雷納爾德如今是阿萊克修斯最堅定的支持者,和他一派的法蘭克貴族自不必多說;伊貝林的男爵巴里安由於自己妻子是阿萊克修斯侄女的緣故,也盡職盡責的爲新生的埃德薩效力;甚至於那些本土派的法蘭克貴族,他們的領袖雷蒙德如今竟然正在陪同阿萊克修斯一起出使大馬士革。
“科穆寧的後裔果然不同凡響。”博希蒙德注視着臺上穩健的侄子,他看着小皇帝繼承自他妹妹瑪麗的英俊容貌,但是皮膚卻並不是法蘭克人一般的雪白,而是一種比較淡的棕黃色——那是來自科穆寧的父系遺傳,並且還是混血之後的結果。
“希望我的侄子不像他的祖先,長大之後黑成一個摩爾人一般。”臺下的舅舅惡趣味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