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韋昌輝上了轎,在儀仗的簇擁下離去,鄭南衝着遞給他馬繮繩的李蒙搖了搖手,拉起林海豐緩緩地走着,“我覺得他的說法有點兒道理,是該提醒那位適當裁減些宮裡的閒人了。”
“愚!”林海豐搖搖頭,摟着他的肩膀,“主意是好主意,可他自己爲什麼不說?別忘了,現在這裡還是皇權的社會,沒有多少百姓會關注這些,他們甚至覺得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要用我們那個時代的道德標準來衡量這裡。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咱們基地首長住的是將軍樓,有專供商品,可你沒有,你能說這不正常嗎?同樣的道理,你能叫一個皇帝馬上去過一個跟普通百姓一樣的生活嗎?都不對。首長付出的是更多的腦力勞動,需要一個安靜的工作和休息環境。皇帝需要他應有的氣派。評論他們的好壞只有一個標準,就是他們是不是真正在爲人民做着有益的事情。辛亥革命推翻了帝制,不是一樣還有滿清皇室的優待政策嗎?無論是這裡,還是我們那裡,少數幾個死鑽牛角尖,口口聲聲強調所謂無處不平等的人,纔是打心裡就不想要平等的人,其實他們需要的只是個人的榮耀和富貴。正所謂是氣人有,笑人無。”
“我就是老忘記現在身處的環境。”鄭南靦腆地笑了笑,“看來還是急不得的。”
“唉!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要水到渠成才行。”林海豐輕聲地嘆息着,忽然一會兒又笑了,“真想有點兒空閒時間好好練練字啊,再這麼下去,就快成文盲了。”
“哈哈,”鄭南也輕鬆地笑了,“萬幸吧你,要是把咱倆扔到再遠點兒的年代,連看都看不懂文字,那才叫悲哀呢。”
“是啊,”林海豐點點頭,“記得中學的時候不少同學討厭古文,不喜歡看豎版的古體書籍。真難以想象,如果把這種人放到現在,他們會怎麼樣?還有什麼值得比古人更驕傲的東西嗎?我看難。再大本領,再多的知識,也只好就着茶壺裡的餃子,自己慢慢地數着吃吧。”
“忘記過去就意味着背叛。連祖宗都不想要的人,早晚自己也會被丟進歷史的垃圾堆。”鄭南鄙棄地說到。
“你老弟就好好地感謝我吧。”林海豐擠咕着眼睛,嘿嘿地笑着。
“什麼啊?”林海豐這天上一腳地下一腳的,叫鄭南一時沒反應過來。
“哈哈,本王給你找了個好媳婦啊,”林海豐一吐舌頭,“要是叫你自己找,只怕情書還得叫秘書代筆嘍。”
鄭南一下由臉紅到了脖子根兒,擡腳狠狠地踢到了林海豐的屁股上,“本王以後可是皇親國戚,小心本王治你個大不敬的罪過!”
林海豐揉揉被踢得生疼的半邊兒屁股,又瞅瞅身後竊竊私笑的汪海洋、李蒙,哈哈地笑到,“好了,我的駙馬爺,忙您老人家的去吧,本王還要去開會呢,沒時間逗你玩了。”
鄭南笑着點下頭,剛剛伸手接過馬繮,又回身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你小子可不許再上前線去了。”
林海豐嘿嘿地笑了,“好,你放心,這次本王一定不去了。”
鄭南翻身上了馬,認真地看着他,“一個好的統帥未必就一定是一個優秀的士兵。”
“走吧您老,”林海豐嬉笑着在他的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再不走就要成老太婆嘍。”
鄭南的坐騎嗖地竄了出去,老遠了,身後還飄蕩着他的一句,“記住我的話!”
天京鎮守使衙門裡,天京鎮守使洪宣嬌、安撫使賴文光、頂天侯天官正丞相秦日綱、曾水源,還有紅一軍、教導旅的主要將領都早已聚齊。
“要打大仗了,大家都很高興吧?”林海豐笑着環視了下衆人,最後把目光落在滿臉愜意微笑的林鳳祥身上。
林鳳祥一見安王的目光,馬上繃起了臉,裝出很平靜的樣子。
林海豐哈哈地笑了,“林軍長,裝的很勉強啊。”
林鳳祥終於憋不住,嘿嘿地撓着後腦勺笑了。
“好,此次決戰就從你們開始。”林海豐走到身後牆壁上掛着的天京城防地圖跟前,“紅一軍的四個步兵師今天下午開始佯作向城西運動,動員舟船,還要要廣爲宣傳馬上去投入西征前線,至明晚要全部高橋門一線待命。各府牌刀手臨時組建的三千馬隊暫時歸入你部編爲第七師。”
“是,殿下!”林鳳祥挺身站起,隨後得意地看看身邊的其他將領,重新坐了下來。
“明日黃昏前,秦日剛部全部進入麒麟門一帶駐紮,曾水源部主力轉至朝陽門,原有你部在麒麟門的駐軍暫歸秦日綱節制。”林海豐說着,笑着看看洪宣嬌,“天京城各處遺留下的防務空缺,就暫時全由你的女軍補上了。”
“沒問題。”洪宣嬌痛快地答應着,“不過,總得叫我也上陣殺妖啊?”
“放心,忘不了你洪大將軍的。”林海豐一笑,“紅一軍的四個步兵師,還有駐守高橋門的守軍,都由你去暫時統一指揮。”
最後,他看看賴文光,“大戰在即,你這個父母官也是輕鬆不了啊。第一,要把天京城的醫療機構都動員起來,準備接治傷員。第二,還要組織幾隻由百姓自願組成的戰場上搶救傷員的隊伍,分別配備一些懂得簡單救護的人員,把傷員及時送回城裡,接受治療。要多準備些擔架。另外,有一點我要事先提醒一下,在優先搶救我天軍傷員的同時,對於清妖的傷兵也要能救的就都救回來,咱們天軍是仁義之師。”
他回到座位上坐下來,炯炯的目光掃視着衆將領,“此役能否全殲向榮老兒的關鍵,就在於各部要堅決執行預先制定的每一個命令。下面我把攻擊發起的時間,還有各部進攻的順序詳細說明一下,有什麼疑問或是補充的,等我說完,大家還都可以提出來商議......”
認真聽完安王的部署,秦日綱有些猶豫。他看着安王,想了一想,“殿下,小將有個問題?”
“好啊,”林海豐呵呵一笑,“有什麼都儘管說出來。”
“是這樣的,”秦日綱站了起來,清清嗓子,“大凡兩敵相遇,都儘量避免硬碰硬的交鋒,除非是一方zhan有絕對的優勢。清妖的江南大營有三萬之衆,而天軍參戰的不過五萬,從人數上講,也達不到倍則圍之的優勢。從這點考慮,似乎採取虛張聲勢、攻其所必救,以調動孝陵衛清妖主力,分散其兵力應當是上策。而依殿下的部署,曾丞相的八千人馬在各部按兵不動的時候,獨力攻打孝陵衛清妖兩個時辰,那丹陽、秣陵關、湖熟等處的清妖都會紛至沓來。兩萬多清妖蝟集一起,彼此接應。勝負暫且不論,單就天軍的傷亡也不會少了,這樣不利於以後的再戰。”
“秦侯的觀點是正確,戰場上,就是要集中我們的優勢兵力,去打擊對手的薄弱環節。”林海豐點點頭,見沒有人再提出別的,就示意秦日綱坐下,“但不同問題要有不同的處理方式。江南大營號稱三萬多人,由於西援南昌,被天軍殲滅一部,上海小刀會起事,又被迫抽調走兩千多人馬。現在天京城外,向榮不過就二萬五千人馬,分駐在麒麟門至丹陽的廣大戰線上。而向榮屯駐孝陵衛的大營,總數更是不會超過八千。爲了節省時間,達到一氣兒殲滅其有生力量的目的,就是要叫向榮向孝陵衛的中軍大營增兵。”
他略微停頓了一下,手掖到懷裡,又隨即抽了出來,笑了笑,“大家可以想想看,丹陽、秣陵關、湖熟他能有多少守軍?一旦再增援大營,那這些地方的守備就如同虛設,面對林軍長的一萬精銳騎兵,根本就不堪一擊。這樣,向榮將來殘兵南逃的後路就被切斷了。再者,在新式火器運用的年代,像這種把兵馬蝟集一處,那更等於是自殺。戰後,大家就會對這個問題有深刻地理解。大家可不要小看了教導旅的炮兵營哦。”
說着,他轉頭看着曾水源,“兩個時辰的時間不算短啊,既要打的兇狠,打出聲勢,叫向榮老兒吃不消,還要適時地減少傷亡,這個火候要掌握好。不過你儘管放心,那個蘇布通阿的三千精銳馬隊不會剩下多少跟你找麻煩的,一開戰,我就要打殘他!”
曾水源用力點下頭,“殿下放心,爲了天朝,即便有犧牲也是正常的,哪怕是我自己!”
“恩!”林海豐滿意地笑笑,又站起來看看洪宣嬌,“從今晚午夜開始,封閉天京所有城門,只許進不許出。”
“放心吧,安王哥哥,”洪宣嬌站起身,雙手掐腰,把頭一揚,“我保證連個蒼蠅也不叫飛出去!”
“那就好,”林海豐呵呵笑着朝將領們一擺手,“那大家就各自去做準備。屆時我的指揮部就和洪鎮守使在一起。”
看着安王就要離去的樣子,李侍賢和李秀成急了。剛纔的軍事部署中,各部都有了具體的部署,惟獨教導旅除去炮營有任務外,其餘部隊居然沒有任何安排,似乎就要等着看別人的熱鬧了。他們連忙捅捅還在傻坐着的陳玉成,連跺腳再擠眼、努嘴。
陳玉成彷彿才從睡夢中醒過來似的,騰地由椅子上蹦起,“殿下,怎麼沒有我們的任務?”
“你們?”林海豐一面將手裡的材料叫給一旁的柳湘荷,一面扭臉哼了一聲,“你不提我倒差點忘了,明天下午你們除炮營之外,全部去天台法場負責警戒,組織百姓前去觀看對石鎮吉的刑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