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潙山洞天自成世界,涵蓋方圓千里之地,當初白骨真人駕馭骨魔,從天權峰到焰獄峰也走了足足半個時辰,天祿峰還要遠些,而且一路都是深山密林,其中異獸橫行,若是從陸地穿行,恐怕沒有十天半個月是倒不了的,而他如今也不懂御風的法術,自要問個明白,聽徐釗的口氣,自然是去過天祿峰互市的。
徐釗聽他提起這話茬,趕緊回答道:“去靈獸園找蔣欽師兄,在那可以借代步的靈獸。”
“你帶我去。”張潛說道。
他來焰獄峰不過一年,而且絕大多數時間都花在修行之上,峰中許多事物都不曾熟悉,而且這蔣欽也是當初與魯陽一起上門尋釁的幾位內門弟子之一,雖然他如今已經將此事暫時放置一邊,不去追究,但是貿然找上門去,恐怕會將這蔣欽嚇住,若反映激烈些,說不定又會橫生枝節,不如讓徐釗前去解釋。
徐釗答應下來,在前引路,沿山道行了片刻,便走進了一處破敗的庭院。
見着不速之客,正在樹下藤椅上躺着乘涼的蔣欽一個鯉魚打挺就翻身站起來,看清張潛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二話不說便準備翻牆逃跑,也不管逃不逃得掉,反正是沒有一點勇氣跟張潛正面交鋒。
徐釗神色尷尬,從地上抄起一團土坨子就朝那蔣欽丟去。
不偏不倚,正砸在屁股上。
那土坨子就開了花,蔣欽從兩丈高的圍牆上跌了下來,對於心魔叢生之境的修行者,這一土坨子打在身上也就跟撓癢癢一般,可也不知道打中了要害還是這徐釗動了法力,那蔣欽在空中一個蹬腿,就這麼直挺挺的摔了下來,還是腦袋先着的地,腦袋就稀裡糊塗就杵開了瓢,整個人躺在那一動不動。
張潛一臉狐疑,看了看徐釗。
“這廝裝死。”徐釗衝張潛尷尬的笑了笑,而後走上去用腳踹了踹蔣欽的後背。
依舊沒啥反映,也不知是真出問題了,還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再不起來,你可就真的沒命了,那些事情師弟早就不再追究了,今天來找你是有正事。”徐釗衝他低聲說道,話音剛落這蔣欽一下子就從地上蹦了起來,這速度絲毫不亞於先前翻牆逃跑的時候。
他擠出一個難看的笑臉,畏畏縮縮的看着庭院中的張潛,半晌不敢說話。
雖然徐釗之前已經表明了態度,但是那日魯陽被煉成飛灰的場面實在太過駭人,以至於在他心頭留下了揮之不去的陰影,見他這般模樣,張潛便知自己說什麼也不好使,對徐釗揮了揮手,而後自己在那藤椅上躺下,閉目假寐起來。徐釗也是聰明人,自然知道張潛此番用意,拉着蔣欽說道起來。
沒了那道冰冷無情的目光,蔣欽神色自然了許多。
徐釗將此番來意與他說了說,又給他講了講這兩月中自己在西廊的遭遇,並沒有遭受什麼非人的折磨。
蔣欽心中戒意漸漸消退,擡起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泥灰,而後額頭一聳,那地上蹭開的口子便癒合在了一起,雖然沒有結痂,但是已經不再流血了,說道:“徐師兄,以前的事情你幫我給師弟道個歉。”
徐釗自然瞭解張潛處事風格,笑道:“道歉這種毫無用處的話便不用說了,師弟這人恩怨分明,卻不是那種瑕疵必抱之人,快去將園中靈獸取來一頭,他趕着要去天祿峰互市呢。”
蔣欽連連點頭,往後院去了。
張潛從藤椅之上站了起來,在庭前閒逛片刻,那蔣欽便回來了,身後跟着一頭比人還高的怪鳥,賣相邋遢,看起來有些癡肥,頭上一撮白毛,便見他異常尷尬的與張潛告罪,道:“焰獄峰這兩代人丁凋零,這靈獸園也就荒廢下來了,而且環境燥熱,不適宜養仙鶴、金雕之類的金貴飛禽,也就幾隻白頭翁了。”
徐釗也知道這情況,連忙幫他說話:“師弟,你別小看了這白頭翁,一日千里不在話下。”
“而且性子溫和,容易馴服。”蔣欽連忙補充道。
張潛微微皺眉,這白頭翁身上還有一股子鳥糞味,實在與靈獸二字相去甚遠,不過要去天祿峰也只能依靠這扁毛畜生了,他也算是不拘小節之人,不怎麼在乎,說道:“無妨,怎麼馴服?”
“這是靈獸牌,是與這白頭翁溝通交流的法器。”蔣欽遞上一個木質的令牌。
張潛接過來,神識一掃,便與之取得了一絲聯繫,算是祭煉成功了。
蔣欽原本在這靈獸牌中留了一絲神識,結果被張潛隨便一掃,便破了個乾乾淨淨,嘴角忍不住抽搐,對張潛這實力愈發的畏懼,說話聲音都小了許多:“這白頭翁經過馴養,一些簡單的人言都聽得懂。”
“好,以前之事,我已不在計較,你不必耿耿於懷。”張潛隨口與他說道,而後對那白頭甕下了一個低伏的口令,那扁毛畜生便懶洋洋的躬下身子,他躍上鳥背,扎穩腳下重心,而後繼續與蔣欽說道:“這番話你也與其他師兄傳達一下,也是我如今的態度,共處一個屋檐之下,不求同心,但求無事。”
蔣欽連連點頭,心中一塊大石落地。
張潛不再多言,口中輕斥一聲,那白頭翁扇動着翅膀便飛了起來,雙翅展開足有三丈多寬,後背也極爲平穩,攀升片刻,便到了千丈高空,四周狂風大作,吹的人眼睛都睜不開,他神識一動,腰間那靈獸牌便綻放出一層柔和的白光,形成一個楔狀的罩子將他包裹起來,便再無這些困擾。
只見腳下山川如柴堆溝渠一般,漸漸向後挪移,而後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這般飛了六七個時辰,才瞧見那黑雲殿自雲中顯現出一絲輪廓來,比白骨真人的骨魔速度慢了幾十倍不止,也算張潛耐性極好,不覺得枯燥,那互市便在天祿峰山下的曠野之中,竟然是一座極大的城池,其中人來人往、流光穿梭,猶如一輪彎月橫亙在碧綠的山水之中,十分顯眼,一眼望去,便尋見了。
天祿峰,顧名思義便可知其司職,每年依據門下弟子貢獻多少,賞賜靈丹、法寶以及各種修行資源。
至於貢獻從何得來,天祿峰道宮自會發放各種任務,由門下弟子接取完成。
因此天祿峰是五大主峰之中門下弟子往來最爲頻繁之處,幾乎可以用門庭若市來形容,而且出入此處者多是身家豐厚之輩,久而久之就誕生了互市,便是互通有無之市,還保持着最爲原始的以物易物。
這些都是張潛從徐釗那裡聽來的,因此並不陌生。
這城池之上雖無禁制覆蓋,但是長久以來已形成了一套規矩,代步的靈禽都不能在城中降落,需自城外落地,而後在城門前繳納了人頭稅,方准入城,當然你若是御劍、御風飛行,對方便也不管了,一般有這種本事的,都有幾分境界,這互市的主人也犯不着爲這一點蠅頭小利得罪人。
張潛驅使白頭翁在城門前停下,立馬有幾個穿着天祿峰道袍的修士走上前來。
他也知道此處規矩,立馬從懷裡掏出三粒培元丹遞了上去,這互市幕後的掌控者便是天祿峰上的幾位長老,背景深厚,他自然不會爲了這點小事而惹上麻煩。
可事情並不如他想象的那般順利,按例繳納了稅收,可那幾個修士依舊是一副不打算放行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