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槐道士回頭瞥了他一眼,似有些好笑。
“我小潙山洞天鍾天地之造化而生,位於世外不可知之地,東西涵蓋萬里之地,千峰競秀,萬壑爭流,其中又以五嶽七十二峰爲尊,你看這窮山惡水裡的一座小道觀怎麼就能將二者想到一塊呢?”青槐道士無奈說道,“此處道觀不過是貧道行走世間的落腳之處,你在這呆些時日,等立春過後,辦完事情纔可回山。”
張潛這才恍然,擡眼看去,便見那道觀山門大開。
當下上至主持真人,下及道童侍從,前迎後引,將兩人接至後堂,請將雲船於前殿香火處供奉着。
等那青槐道士居中坐下,童子獻茶,張潛是小潙山選召的弟子,雖未資質未曾確立下來,但前途已是不可估量,自然比這些俗世中的火居道士尊崇一些,觀裡幾人也不敢怠慢,進奉齋供,水陸俱備。
齋罷,青槐道士問那觀中主持道:“今年各地供奉可曾送到?”
“俱到。”那道人恭恭敬敬的回答着,而後吩咐道童取來一書冊,似是賬本事物,奉與過目。
青槐道士隨意翻看兩頁,頷首捋須,頗爲滿意,自言自語道:“等將三十六名弟子選齊,今年山門交代的任務便算是圓滿完成了,我也可以脫了這一身俗務,潛心修行了。”說罷似想起了什麼,與那觀中主持說道:“去安排一間靜室,這些日子由你將門中規矩、戒律與他分曉明白,免得將來闖禍。”
“是。”那主持將浮塵一卷,拱手行禮之後,與張潛說道:“公子請隨我來。”
張潛瞥了那青槐道士一眼,見他自顧喝茶不曾理會,便隨着那主持一併往後院去了,這山中道觀頗爲清幽,臨近山崖之處建着幾處院落,似是香客所居,只是這深山之中荒無人煙,這些廂房都空閒着,他便被就進安排在了庭前一處靜室之中,至此住下之後,一日三餐俱有人送來,起居亦有道童伺候。
隔日,觀中主持親自送來一摞經卷,涉及戒律、訓詁、教義,卻無那修行之法。
如今他尚未入門受戒,還不算那小潙山洞天弟子,不授他修行之法也算是情理之中,不過這觀中道士對他尚算客氣,自他巨闕穴發生變化之後,每日飯量都極爲恐怖,一餐所食抵觀中道童四五人一日所需,但那主持亦不曾多言,只是有求必應,除此之外並不前來叨擾,張潛住了幾日,無不滿意。
如此一來,他茶餘飯後,完成戒律功課便也有不少機會修煉道淵之術。
道淵之術第一層乃是靈肉境,亦有細微之分。
第一重乃是皮肉堅韌,達到這重境界之後,不僅氣力大增,周身皮肉更柔堅若牛革,尋常利刃難以損傷分毫,但皮肉不夠結實緊扎,扛不住鈍器猛擊,若以鞭鐗加身或是神兵相刑,亦無能爲力。
張潛以前奔波於生機,武學一道雖多有用心,卻不似如今這般一心一意,因此這道淵之術才堪堪達到淬鍊皮肉的第一重境界,而且尚不圓滿,否則當日殺那幾名衙役便不至於那般狼狽僥倖。
若達到第二重境界,體表脈絡暢通,運轉氣血之間,渾身如穿鐵衣,便是鞭鐗猛擊也難以損傷。
第三重境界較之第一層境界更爲玄妙,遍體生出肉眼難辨的軟鱗,水火不侵,甚至連修道之人所用的飛劍也難以割裂皮膚,更有九牛二虎之力,若能步入此境,戰鬥力自然不容小視。
至於圓滿境界,周身軟鱗盡數化去,肌膚如若羊脂白玉,看似纖柔易破,實則金剛不壞,周身也毛孔盡數閉鎖,身體不再流汗,不散發一絲體味,就算有所損傷,也能須臾間閉合傷口,近乎聖體。
張潛不知此去小潙山自己造化如何,也不知自己資質能排到三六九等中的哪一等。
但他卻是明白,道淵之術卻是他如今最大的依仗,自然不敢怠慢分毫。
一連七八日內,他都在潛心修煉此術,一番苦心,加上巨闕穴每日募送巨量的心經氣血,使得他竟在短短几日之內,將皮肉境的第一重境界練至圓滿,施展拳法套路之時,隱隱覺得皮膚之下猶如蚯蚓橫行。
這便是皮下經絡顯現的徵兆!
自那日分別之後,張潛卻再也未見那青槐道士一面,聽道童所言,他是去益州東三道督察魔宗在俗世之中的基業去了,修道之人雖說遠離塵世,可終究免不了財地法侶之拖累,支撐一個龐大的門派,必然需要鉅額的財富,其中絕大多數一部分都源於俗世之中供奉,直到一月之後,方纔得見。
那青槐道人引進一批弟子之後,復又離去,張潛與其也再無過多交際。
想來也是人之常情,新來十餘名弟子之中,其中心性較他陰狠之輩不在少數,才情比他出色亦是數不勝數,其中一人甚至是道宗十六年的進士出身,另有幾人在俗世武道之中也有不俗成就,除此之外,便是一些承命之人,祖上一直是這小潙山門下供奉,雖無出衆之處,但與魔宗頗有淵源,孰知山門之中有無背景。
如此一來,張潛這個半路撿來之人也就顯得無足輕重了,頂多起一湊數之用。
他對此到不在乎,與這些新來弟子交往也少,每日只是閉門練功、熟悉道門功課,這般一晃便過百日。
天氣漸暖,山中倒是感覺不到氣候的變化,只是山野之中蟲鳥之聲漸漸多了起來,這日功課作罷,張潛合了經卷便走到院中,開始練功,拳法套路由心而發,並無死板陳規的套路,卻有一種無處不在的意境。
起伏挪轉之間,便見他渾身皮膚之下有細細的經絡浮現,如同織着一層鐵網。
一番功夫下來,只覺得腹中食物消化一空,便準備回屋去取早晨額外索要的兩塊牛肉,忽然覺得一陣涼風襲來,擡頭看去,只見遠處雲間一條烏篷船破空而來,依稀可見船上熙熙攘攘擠着十幾來人,不過片刻便落在了道觀前院之中,而後便聽的四處宅院嘈雜聲響起,想來是那些弟子前去迎接了。
張潛回屋匆匆吃了東西,心頭一陣盤算,明日正是立春之日。
那青槐道士畢竟是他引路之人,也不好太過怠慢,便也去前院恭候着,而且日後進入魔宗山門說不定還須得他一番照拂,按察使在魔宗地位雖然不高,受巡察使管轄,主管山門對外俗務。
但也不可小覷,稍遜色於峰主,而且受五嶽直轄,比較容易接觸倒魔宗長老這等大人物。
張潛這些天讀了不少門規戒律,對那小潙山也有了一些瞭解,也不像來時那種兩眼一抹黑感覺了,走至前殿,便見那青槐道士領着十七名新來的弟子往後堂而來,張潛匆忙避至兩側人羣之中,行禮相迎。
青槐道人對他還有印象,畢竟當街連殺五人,在這三十六名弟子中也是獨一無二的。
不過也就侷限於點頭承禮而已,並無太多言語。
張潛目光微微巡弋,忽然瞧見那羣人中有一熟悉面孔,頓時心頭一陣猛跳,一陣殺意不由流露而出,他本以爲入得魔宗山門,俗世恩仇便與自己再無瓜葛,那楊繼業雖然使得毒計陷害自己,但青槐道士將他當街救走之後,這段恩怨也算了了,犯不着對此念念不忘,畢竟一個世俗一個世外,兩個世界牽連甚少。
但他絕未想到竟然在這深山道觀之中看到了楊繼業!
這也就意味着楊繼業必定也是魔宗傳人之一,有如今這份怨隙在此,自己與他今後必然無法共處。
世俗之仇竟然帶到了世外!
“真是冤魂不散。”張潛眉頭微微一皺,但礙及那青槐道士,卻也無法動手將他當場格殺,而他目光收放之間,那楊繼業也似有所覺,目光反噬而來,先是流露出濃濃的驚訝,而後竟然滿布殺意。
張潛心頭收斂的殺意被陡然撩動。
兩人之間恩仇本與他無關,張潛已欲就此作罷,至少眼前不做追究,卻未料到這廝竟然對他心懷殺意。
你若如此,我安能容你!
目光斜着一掃,見那青槐道士由那道觀主持領進廳堂,對此處以是鞭長莫及,心頭殺意不再收斂,從人羣之中一躍而出,恍如猛虎跳澗一般,三丈之地幾步搶到,一拳朝着楊繼業眉心打去。
這楊繼業縱有一肚子陰柔壞水,然而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張潛這一拳使了全身之力,若無變數,必能將他打個腦裂而死,正當他一拳逼近之時,旁邊一個道童一抖衣袖,掌間影影綽綽,寬大的衣袖竟然將他威猛無儔的一拳盡數捲進其中。
而後他這一拳便似陷進了爛泥之中,力氣被化解了個一乾二淨。
道門煉己築基之術自然也有強身健體之人,雖然平日只注重與靜坐吐納的功夫,但五臟調和,與人廝殺之時也有不可小覷之實力,眼前這道童顯然築基功夫已有幾分火候,不過卻也算不上登堂入室。
若是資質出衆,怎可能在這俗世道觀之中當一迎來送往的道童?
張潛雖不通築基之法,可道淵之術自有不同尋常之處,如今練至經絡隱現之境,渾身有生撕虎豹之力。
這道童阻攔他片刻之後,張潛被煩的羞惱,腳下一踩一跺,後續之力猛然爆發,纏在他手上那一截寬大的袖子便碎做破布,四處飛濺,整個人亦被這股蠻橫的力量橫甩出去,若非人羣之中有人伸手扶了一把,便要摔個悽慘下場,張潛卻也懶得理他,將他撞開之後,猛一抖肩,一個青黑色的拳頭豁然砸出。
出手之間,風聲如潮!
濃烈如火的殺意蘊藏其中,毫不遮掩,像是要將那楊繼業撕成一堆碎肉才肯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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