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槐道人喝的醉意闌珊,而且走在前面,倒是未曾發現他神色之中那一絲異常。
張潛將那靈獸牌往腰帶下面掖了掖,讓那紅光不那麼引人注目,而後走上前去與青槐道人說道:“青槐師兄,我這還有些事情,便先行離去了。”
“不去我府上坐坐?”青槐道人回過頭問道。
張潛心中另有其事,無心在此處耽擱,與他說道:“不了,以後還有機會。”
“如今我便在這天祿峰擔任巡察使一職,有事請可來找我。”青槐道人微微眯着眼睛。
“若有需要時,定不會客氣。”張潛拱手與他作別,而後徑直朝城外去了,過城門時多留意了幾分,卻發現之前城門前那三名收稅的弟子早已不在,修士進出往來都無人去管,一片平靜祥和的模樣。
“這白頭翁雖然不善於廝殺,卻是成了精的靈獸,尋常山間猛獸也奈何不得,而且擁有飛行能力,就算一般修士有心謀害,恐怕也無能爲力,這事情有些古怪。”張潛並未慌里慌張的朝着出事地點趕去,而在心頭暗自盤算:“何況這白頭翁也非靈禽異種,誰會打他注意,看來便是別有居心之人了。”
張潛心頭思緒飛轉,片刻間便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如今他在天祿峰中也無別的仇家,想來不過那幾人罷了,心頭稍微有了底細。
有靈獸牌作爲溝通,張潛自然也能知道白頭翁如今所在何處,明知其中有詐,卻也不做多想,朝着事發之地急行而去,如今都讓人欺辱到頭上來了,他再裝作不聞不問的樣子,不免失了本心。
他這趕路的速度也是極快,周身皮膚堅逾金鐵,灌木荊棘根本無法對他造成像模像樣的困擾,碰見攔路之物直接衝撞過去,扯的四分五裂、七零八落,整個人就好像一頭人形的兇獸,在叢林中橫衝直撞,一路上枝葉亂舞、鳥獸驚飛,不過在這廣袤、原始的叢林中卻也不那麼張揚,只是足夠簡單、有效。
狹長而幽靜的山谷中,鮮血染紅了深潭,瀑布墜落掀起的水聲也逐漸將白頭翁鳥淒厲的哀鳴掩蓋。
嚴世平凌立於水面之上,僅有腳尖觸及潭水。
他手平舉於水面之上,五指虛握,好像虯實有力的鷹爪一般,指尖只需那麼輕輕一動,虛空之中便帶起一道風聲,似利箭離弦一般,只是肉眼難以捕捉,僅可看見潭水從中裂開,似被一柄無形的長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斬過,緊接着,幾丈之外的白頭翁鳥便歇斯底里的掙扎起來,潭水之中的血色逾漸濃郁。
白頭翁鳥癡肥的身軀上已經佈滿血洞,都是被凌厲的罡風穿透形成的。
嚴世平便似消遣一般,時而興起,便彈指射出一道罡風,在這白頭翁鳥的身上留下一個直透肺腑的傷口,似聽他哀鳴爲樂,神態舉止極爲的投入,好像這裡折磨的不是一頭未經人事的扁毛畜生,而是互市之中衆目睽睽之下,一拳將他打的顏面盡喪的張潛,嘴角笑容逾漸肆無忌憚起來。
這般一件毫無趣味、甚至讓人作嘔的事情,嚴世平卻做的津津有味。
便連在高空巡視的黑鷹也有些看不進去了,禽獸也有禽獸的底線,嚴世平此時所作所爲可謂是禽獸不如,黑鷹與白頭翁雖非同族,但畢竟屬於同類,見嚴世平如此欺辱折磨,心中也是極爲憎惡,奈何受制於人也無所作爲,否則定要將這二胖子以爪牙生撕了不可,怒道:“你要殺便殺,這般折磨爲何?”
“此處距離互市三十餘里,我不慢慢折磨,哪有時間供張潛慢慢爬來。”嚴世平嗤笑一聲,手中卻是不停,他爲了引張潛上鉤也是,也是做足了考慮,他若直接殺了白頭翁,那張潛見事情沒有挽救的餘地恐怕也懶得過來一探究竟了,而後衝黑鷹怒罵道:“趕緊給我上天巡視着,有人往此處來就提醒我一聲。”
“老子願你待會殺人不成,反被人殺!”黑鷹在心頭詛咒着,明處卻不敢違逆。
嚴世平見黑鷹不在他耳邊聒噪,心情好了許多,心頭盤算一番,暗道:“此處距離互市有三十餘里,那張潛失了坐騎,就算御風而行,想必要一刻鐘過後才能趕來,我繼續折磨這扁毛畜生一會,再做準備也是不遲。”他心頭微微有些緊張與興奮,性情也是逾漸乖張、兇戾,下手更是陰損狠辣。
虛空中交織的罡風、血水中飄零的殘破羽毛,構成了一副血腥而令人心生憤怒的畫面。
“張潛,待會我便要如此折磨你……”
嚴世平咬牙切齒、雙眼之中寒光森然,想起長街上那痛徹心扉的一拳,想起天祿峰弟子的譏諷與蔑視,復仇的火焰在心中燃燒,將他臉上的肥肉都扭曲了,看起來有些猙獰。
雲端高空,黑鷹興致懨懨的翱翔着。
對於嚴世平心頭那如火如荼的復仇念頭,他毫不在意,張潛這兩個字同樣也跟他八竿子都打不着一絲關係,因此對嚴世平交代的事情也不怎麼上心,隨便做做樣子,糊弄了事就好。
“也不知道張潛這人到底是哪家子弟,竟然得罪了這個二胖子,捨得費如此功夫來對付他。”黑鷹心頭暗自腹誹,看着那白頭翁身上發生的慘劇,莫名有些同情起這個未曾見過面的人來,待會落入這性情怪癖的二胖子手中,下場一定會悽慘無比,不過對他而言也無關痛癢,畢竟他只是一個旁觀者而已。
他如今更加在乎一件事情,那便是如何擺脫這二胖子的控制。
以前雙方尚能和平共處,可如今也不知這廝受了什麼刺激,原本性格中的陰暗面便似一瞬間放大了數百倍,原本只做些偷奸耍滑、蠻不講理之事,如今竟然敢害人性命,而且手段如此陰損、狠毒。
這對他而言,絕非好事,眼下只是讓他出出苦力,今後肯定會得寸進尺。
而且心頭那份孤傲也讓他難以忍受被這麼一個二胖子奴役的命運,他該怎麼辦?可受制於顱骨之中的禁制陣法,他又能怎麼辦?正這般毫無頭緒的想着,他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密林之間出現了一道飛快竄行的黑點,並未隱藏行跡,他恍然一看,還以爲是林間的猛獸,可這黑點途經軌跡完全是一條直線。
就像離弦的利箭,撕裂層層阻礙,直襲山谷。
便是他這一注目的瞬間,那黑點已經掠過數裡之地,這速度竟然不遜色於他平日所見那二胖子施展玄鷹勁御風而行的手段,而且在力度、氣勢上,更有種摧枯拉朽、擋者披靡的感覺,黑鷹被是禽獸之屬,對於這種由肉身爆發出來的力量,自然極爲熟悉,心頭微微震驚:“這張潛肉身竟然強橫如斯。”
“莫非此子與我妖族有些淵源?”此時黑鷹本應該長嘯示警,然而此時卻糾結於這個問題上,忽略了自己原本的職責,同時心生二意,暗道:“我本以爲這二胖子如此信心十足,這張潛必然難逃他殘害,此時看來是我錯估了事態,兩人若是遭遇一起,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卻是我脫身的一個好機會。”
作出這般決定之後,黑鷹乾脆遁入雲端,不再理會這事。
張潛在林間奔襲,雖然不懂得御風飛行的法術,但依靠爐鼎肉身之力,卻是絲毫不慢。
如今他道淵之術已至靈肉境三重大成,周身力氣近乎恐怖,靈肉境爲鍛鍊皮肉之術,最爲直觀的變化便是皮膚表層所生的那層軟鱗,可抵抗外力重創,然而最本質的變化實則還在血肉之中。
連那軟鱗也是從血肉中衍生,因此這層境界才被稱作靈肉境。
如今他周身上百處肌肉都猶如千錘百煉的鋼錠,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一旦爆發,足以媲美法術之力。
山谷,逐漸逼近,甚至能聽見遠處瀑布的流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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