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紅樹林,一批黑衣的侍衛手持寒刃,齊刷刷地朝着眼前的白衣男子跪下,異口同聲道“參見主人!”,震徹四方。
他們每一個人腰間都帶着紅木雕刻的令牌,上邊勾畫着鑲金的紋路,赫然是皇家的圖騰。
溫承堯負手而立,神色清冷,眼神銳利而堅毅,與先前那位清雅暖人的翩翩公子仿若兩人。有朝一日,若他與溫承宇真的到了需要兵戈相見的時候,這批精銳的侍衛就將帶着他的命令,以兵符召集軍隊,包圍皇城。
他與溫承宇皆爲皇子,可朝堂上下誰人不知,溫承宇纔是嫡長子,是內定的太子;父皇即便表面上對他讚賞有加,格外喜愛,可皇位最終還是要傳給溫承宇。
溫承堯表情冷淡,負在身後的手微微卻收緊。當年他的母妃正是因爲性格軟弱,連所愛之人也無法爭取,直至死去也沒有再見上他父王一面。
如今這大乾的江山,他決不拱手讓人。
蘇老頭終於不能再忍受自己的女兒成天不誤成業,喬裝打扮成說書先生去茶樓講話本。
自從那日那位白衣公子來過之後,女兒一直是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可那白衣公子一看就不是小人物,豈是他們這尋常的沽酒人家能高攀得起的?
爲了打消閨女的念想,蘇老頭思忖再三,終於把她推出了家門。
幹蘇瑤這一行的,偶爾也會碰上很頭疼的情況。雖說夢境由她織造,但其實並非憑空變出這幻象。除了她所需要的“手下”,其他的人或物皆是真實世界的映射。在她把整個晉城搬進夢來,借了蘇家女兒的身份時,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有被逼去相親的一天。
此刻蘇瑤對面坐着的,晉城一家絲綢鋪子的周公子。周公子家境優渥,爲人也實在,只是喝茶的時候一雙小眼睛直勾勾地在她身上轉,讓蘇瑤覺得非常不安。
“那個,周公子……”蘇瑤終於忍不住開口。
“瑤妹,我都跟你爹說了,”周公子開口笑着打斷,露出嘴裡一口黃牙,“等你嫁過來之後,我把你家酒鋪翻新一遍,配上等的紅木桌凳,還用最好的綾羅綢緞給你做衣裳。”
這聲“瑤妹”聽得蘇瑤聽得頭皮發麻,恨不得下一秒就一個響指讓他在這個世界消失。可她不能,在夢裡的一切舉動都會引起連鎖的反應,到時若是惹出了麻煩,她還得花時間去補簍子。蘇瑤咬咬牙,堆上一個禮貌的笑容,“周公子,其實家父不知…我已經心有所屬了。”
周公子臉上盡是失望之色,“什麼?你有喜歡的人了?”不知道這如花似玉的小瑤妹,到底看上的是哪家公子,莫非比他家還有錢?
蘇瑤把頭點的像小雞啄米,一雙水靈靈的杏眼瞪大,語氣認真地道:“是啊是啊,我那日一見到他,便對他心有所屬,魂牽夢縈,日日輾轉反側思念至深,乃至無法入眠。”
周公子急忙追問,“那這位讓你魂牽夢縈的人是誰?能否讓我見上一面?”
“實不相瞞,”蘇瑤故作嘆惋,“我的意中人他四處經商,漂泊不定,現在怕是已離開晉城。但蘇瑤已在心裡暗下決心,此生非他不嫁。”
周公子聽得眉頭緊鎖,“小瑤妹啊,你聽我一句勸,萬萬不可如此癡情!你這位公子若是已不在晉城,那你就不要苦苦……”
話未說完,被道低沉溫厚的聲音打斷,“蘇姑娘今日怎麼不上臺說書,反倒喝起茶來了?”
蘇瑤猛地擡頭,眼前那修長的聲音,熟悉的眉眼,不是溫承堯又是誰。
方纔他一踏進茶樓,就看見她打扮不似平日,扭扭捏捏地坐在臨窗的茶座;藕粉色的裙裳襯得她白皙可人,越發顯得嬌妍。可她對面還坐着個滔滔不絕的男人,看來實在礙眼。思及當日她爹說的話,溫承堯心裡已猜了個七七八八。看她一臉不情願,想來也是被她爹逼着出來的。
溫承堯隱隱有些不悅,不動聲色地領着楚軼在臨近的座位坐下,沒想到猝不及防地聽見一句“心有所屬,魂牽夢縈,日日輾轉反側思念至深,乃至無法入眠”。溫承繞脣角微彎,看起來莫名愉悅,站起身便往二人的方向去,留下楚軼一頭霧水。
看看周公子那副糾纏不止的架勢,再看看眼前似笑非笑的溫承堯,蘇瑤做了個大膽的決定——
她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一個飛撲投進了溫承堯的懷裡,整個人都巴在他身上。
溫承堯沒想到她會突然有如此動作,腳步向後一錯勉強剛站穩,她整個人便撲在懷裡。他下意識地攬住她的腰,鼻尖輕蹭過她的髮絲,一陣淡淡的馨香竄入肺腑。懷裡的小東西還假模假樣地嗚咽着,“嗚你終於回來了,我還以爲你不要我了呢。”
一旁的周公子表情愕然,像是被雷劈了一般。蘇瑤埋在他肩頸的頭微微擡起,衝着他使勁地擠眉弄眼。溫承堯會意,配合地把她的腰摟得更緊,薄脣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地擦過她的耳朵,溫熱的氣息隨着他哄人的話一起落在她耳畔:“我怎麼會不要你呢?這兩天陽城有筆大單子,我一時忙亂,無暇顧及你…是我疏忽了。可即便如此,你也不該跑出來,和別的男人見面,對不對?”他細長的手指輕撫上她的側臉,目光狎暱,脣角帶笑,分外勾人。
蘇瑤只是想讓他幫忙圓個場,沒想讓他圓得這麼過分。男人的溫熱鼻息湊得極近,蘇瑤從耳根紅到臉,整個人又羞又氣,變成一隻粉撲撲的小包子。
周公子和楚軼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
傷心欲絕的周公子先行一步,含淚倉皇離去。就連在這方面實在不開竅的楚軼都看出來了:原來那天公子千方百計支開他,就是爲了專程去和這位姑娘見面……難不成,他家公子就要有皇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