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子的腳剛跨出茶樓,蘇瑤便連忙掙脫他的手臂,侷促地站好。
溫承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前的小姑娘臉越來越紅。
“溫公子,剛纔一時情急,多有冒犯,還請見諒。”蘇瑤的腦袋低得不能再低。
“無妨。”摺扇輕開,溫承堯淡笑道,“蘇姑娘今日怎麼不說書了?”
“還不是因爲我爹,說我再不着急些就要嫁不出去了,逼着我來見那個周公子。”蘇瑤哀嘆了一聲,氣鼓鼓的樣子在溫承堯看來格外可愛。
溫承堯也跟着嘆了口氣,英俊的臉眉頭緊蹙,“蘇姑娘的感受我能理解。家父其實也一直催着溫某成婚,近日家父病重,更是爲溫某的婚事焦急。可溫某常年在外經商,自己的終身大事也無暇顧及;爲人子女卻難盡孝心,實是無奈之舉。”
他這話也並非全是虛假。
父皇今日身體狀況每日愈下,朝中一雙雙眼睛都緊緊盯着,等着他立太子。另一方面,父皇不止一次向他提起聯姻之事,意欲讓他娶珞珈國的公主,以示兩國交好。但據線人的消息,珞珈公主與溫承宇私交甚好,聯姻之事又是由溫承宇提議,只怕是溫承宇想要在他身邊放歌眼線,好監視他的一舉一動。雖然他屢次找藉口推脫,可一直這樣下去,父皇難免生疑。
望着面前同樣愁眉苦臉的小丫頭,溫承堯收了手裡的摺扇,扯開一抹笑,“蘇姑娘,在下倒是有個提議。”
她水汪汪的眸子迷茫地望向他,“溫公子請講。”
“你我二人成親,如何?”
溫承堯說,蘇瑤被蘇老頭天天逼着相親,他也因聯姻之事頭疼,乾脆互幫互助,假意成親,各取所需。他語氣真摯,坦言該有的聘禮一樣不會少,自己也不會佔了她的便宜,讓她儘可放心。蘇瑤心裡巴不得快點接近他身邊,一面裝着猶豫矜持,一面點了頭。
溫承堯動作很快,不出三日,便帶了一對人手來,哐哐放下幾大箱綾羅珠寶,愣是把蘇老頭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他知道這位溫公子有錢,可沒想到有錢到這種地步。人溫公子還說了,這聘禮只是一部分,等到了陽城,會再遣人送來。
蘇老頭雖日日盼着自己的女兒早日嫁出去,可沒想到,她這麼快就找到了婆家。
這個自稱從陽城來的蘇公子看起來倒是儀表堂堂,器宇不凡,可人品怎樣,家室如何,他一概不知。要把女兒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蘇老頭心裡不免有些擔心。
可他牽着蘇瑤的手,一臉誠懇地向他保證,他們溫家世代經商家境殷實,瑤瑤嫁過去一定不讓她吃半點苦;再看看蘇瑤一臉羞怯暗喜的模樣,蘇老頭心下也通透,這倆年輕人是兩情相悅。
離開晉城的前一晚,蘇老頭把蘇瑤拉到房裡,遞給她一隻紅褐色的玉哨子。蘇老頭拉着自家女兒的手,緩緩地道,“丫頭啊,你娘走的早,你爹我又是個糙人,這些年讓你跟着爹受了不少苦。如今跟了溫公子,吃穿不愁,又有人疼惜你,爹也就放心了。這隻玉哨子,是你娘最喜歡的東西,也是我和你娘當年的定情之物。你就要離開家了,爹除了那些破話本,實在沒有其他東西能給你,你留着它,千萬好生收着,就當是個念想。”
老人說着說着,眼角有些微溼。玉哨子顯然是在他手裡攥了很久,帶着些許溫度。
蘇瑤把哨子貼身小心放好,回握住蘇老頭的手,“爹,您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即便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她不過是借用了晉城蘇老頭女兒的身份;可她望向那雙蒼老慈愛的眼睛時,依然忍不住動容。
次日清晨,溫承堯的人馬早早地就等在蘇家酒鋪外。
楚軼畢恭畢敬地對蘇瑤鞠了一躬,道,“蘇小姐,我家二公子已在馬車內等候多時。”他正想扶蘇瑤上車時,帳內傳來一句“等等。”
摺扇挑開馬車的布簾,翩然的公子長腿邁出,親自下了馬車。溫承堯慢條斯理地道,“夫人,請吧。”修長乾淨的手指在她面前攤開,蘇瑤耳根微微一紅,搭着他的手上了馬車。
楚軼抱着劍站在後邊搖頭,臉上雖還是沒什麼表情,心裡卻在嘖嘖感嘆:自打他跟着二皇子開始,他就沒見過二皇子對哪個女子如此寵愛呵護。
回皇城的路上,蘇瑤一直是副昏昏欲睡的樣子。她當了這麼多年妖,最討厭的事情就是坐馬車——偏偏現在還沒得選,只能這樣一路顛簸皇城。
她不知道的是,溫承堯出行鮮少坐馬車,皆是和侍從快馬加鞭,沒有半點皇子的架勢排場。這回是顧慮到她一個姑娘家,生怕乘馬累着她,特地選了平穩的馬車回城。
即便如此,蘇瑤依然眉頭緊蹙,臉色發白。溫承堯看着她咬着下脣的樣子,眉心微擰。到底是沒出過遠門的小姑娘,全然沒了平日裡生龍活虎的模樣。溫承繞輕輕攬過她,讓她靠在自己肩上休息。看着她的眉頭漸漸舒展開,溫承堯壓低了聲音吩咐楚軼,讓車伕放緩速度。
楚軼在外面應到,“公子,再慢下去,我們得走上半個月的路才能到陽城。”
馬車裡悠悠傳出一句,“楚侍衛這是想家了?”
楚軼把到嘴邊的話生生憋了回去,打了個手勢示意車伕放緩速度。
楚軼跟了溫承堯十年,深知自家主子心思深沉,行動莫測,難以琢磨其想法。可自從他喜歡上蘇姑娘後,舉止變得越來越詭異莫測。比如說,行經渭城時,把一衆護衛侍從甩下,自己帶着蘇姑娘去了渭城最好的酒樓。
原因聽起來還非常正當:準皇子妃在路上顛簸多日,路途疲憊,胃口欠佳。
楚軼和一干侍衛眼睜睜看着自家主子拉着蘇姑娘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留下他們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