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有一種女人,平時看上去一點不出衆,姿色也只算是中等,遠遠達不到一流水準,但忽然有一天,蠶破蝶出,天下聞香,驚爲天人。
此時一襲盛裝的靖公主便是如此。
若靖公主是一朵花的話,那麼天底下,再無比這朵花更美麗的存在。
三皇子的踏虹龍馬停在原地,三皇子坐在龍馬上竟然也一動不動,似乎不願向前,生怕打擾了靖公主的那種美麗,破壞了如同在一副畫中的靖公主,三皇子甚至生出一種要將這幅畫永遠保留下去的想法。
但這一切都被靖公主的舉動打破,欣賞善心悅目的美人的三皇子的一雙眼睛因爲憤怒,瞬間充血。
三皇子鬢角上的頭髮開始一根根的豎立起來,三皇子坐下的那匹踏虹龍馬開始不安的用蹄子踢打地面。
靖公主竟然在衆目睽睽之下,走到方蕩面前,親密的將坐在臺階上的方蕩拉起,並且用手撫摸方蕩的臉,這種畫面出現在三皇子面前,無異於給三皇子戴上了一頂綠帽子。
要知道,天下皆知靖公主是他三皇子的妃子,就算尚未過門,靖公主也已經是三皇子的囊中物,是完全屬於三皇子的,誰都不許碰觸的禁臠。
三皇子可以忍受一個男人爲了靖公主來和他決鬥,也能夠忍受靖公主對那個男人有私情,但三皇子絕對不能忍受靖公主當着衆人的面,對那個男子有如此親密的舉動。
三皇子一張臉變得漆黑無比,同時一雙眼睛猶如要噴出火焰一般燒得猩紅,甚至額角上的青筋血管,都在突突的跳動着。
三皇子身後不遠處的大皇子看到這一幕,不由得眉頭微微一挑,眼前發生的事情,對於三皇子來說,絕對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對他來說,卻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還是那句話,三皇子要是連自己的女人都控制不了,就將永遠喪失夏國皇位的競爭權。
大皇子在和三皇子之間的皇位之爭中一直處於劣勢,雖然大皇子一直都是太子,但有名無實,三皇子卻步步緊逼,實力不斷擴張。
到現在,大皇子都不知道炫龍皇帝的真正想法,一直以來大皇子都覺得炫龍皇帝還是屬意與他的。
畢竟三皇子弒母、殺兄雖然沒有證據,但大皇子堅信,炫龍皇帝應該是知道的,也正因爲如此,炫龍皇帝纔沒有廢掉他這個太子,所以,大皇子閉門不出,大皇子自然爲的不是反省自己的罪過,他根本沒有加害二弟,又有什麼可反省的?
當初大皇子是在以這種方式諫言,要炫龍皇帝殺掉三皇子,就算不殺,也應該貶斥邊陲,然而,大皇子一等就是十多年,最初是賭氣不出太子府,到了後來,卻是騎虎難下,沒有一個理由走不出來了。
隨着炫龍皇帝生命越來越走向盡頭,大皇子終於坐不住了,他生怕炫龍皇帝真的在臨死前將這個天下交給三皇子,三皇子說得對,夏國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個強者,而弒母、殺兄的三皇子,當然是一個強者,相比之下,他確實顯得優柔寡斷,所以他從太子府中走了出來,因爲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不然就是坐以待斃。
大皇子原本還對自己走出太子府感到有些忐忑,但是現在,大皇子覺得自己出來就對了。太子府那狹小的池塘早就容不下雄心勃勃的大皇子了。
現在一切的一切都在朝着對他有利的方向運轉,尤其是這個好運,簡直就是他的福星,咬住了三皇子專門和三皇子作對,就像是上天派下來專門來輔佐他成爲新的帝王的一般。
大皇子覺得,自己若是成了夏國皇帝,那麼一定給這個叫做好運的傢伙一個美差,即便白養他一輩子,大皇子也心甘情願。
大皇子心中正這般盤算着,目光不由得微微一凝,一雙眼睛有些疑惑的盯在方蕩的那雙忽然變得明亮起來的眼睛上。
三皇子和大皇子一樣,即便是他此時一腔怒火,卻依舊還是被方蕩的那雙純粹透徹的眼睛吸引。
三皇子和大皇子同時覺得,這雙眼睛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似乎是極爲重要的人的眼睛。
四周的人羣中不乏一些朝中官員的耳目,甚至有些官員親自前來觀瞧三皇子和靖公主侍衛之爭。
這畢竟是能夠左右夏國未來的一場比試,雖然出意外方蕩贏了三皇子的可能性小之又小,或者說這種可能性完全不存在。但這幫在官場上熬煉了數十年的狐狸們很清楚一個道理,那就是天下無絕對,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
三皇子當然穩操勝券,絕對不會輸,那個叫做好運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傢伙,連百分之一的勝利的可能性都沒有,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在勝負未分之前,一切皆有可能,再說了大皇子竟然從囚牢中走出來了,那情況就更復雜了呃,誰知道大皇子會不會在暗中支持方蕩,甚至偷偷出手,幫助方蕩?大皇子送了方蕩一顆龍珠的事情已經傳遍整個望京,可見大皇子對於方蕩何等重視。
涉及到皇位之爭,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間一定是無所不用其極。
甚至有不少人都開始懷疑,好運和大皇子之間的關係,或者說,好運根本就是大皇子派來和三皇子作對的。
甚至連黃奴兒都來了,站在遠處的高閣中朝着這邊望過來,以黃奴兒的目力,就算距離這裡更遠,也依舊能夠洞若觀火,將一切收入眼中。
隨着靖公主撕去了方蕩臉上的面具,隨着方蕩雙目綻放出那種清澈的光芒,黃奴兒一張毫無表情的面孔陡然間生出變化來。
黃奴兒忽然笑了起來淡淡說道:“原來是方家的討債鬼來了,有趣,有趣,真是有趣!”
此時一些朝中老人雙目盡皆亮起,方蕩的那雙眼睛,實在是太熟悉了,叫他們一下就聯想到了一個人,聯想到了一個家族。
方家?
靖公主伸手輕輕將方蕩臉上最後一塊麪具撕去,“我爹已經徹底放棄我了,或許你和三皇子之間的爭鬥決出勝負的時候,就是我的死期,從今天開始,我沒有親人。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有一個伴侶,若這個伴侶是你的話,也還不錯。”
“方蕩你不能輸!”靖公主說着鬆開了拉着方蕩的手,看向三皇子,然後伸出手臂,露出那顆豔紅色的守宮砂,冷笑一聲,一巴掌拍下去,那顆守宮砂當即如同粉塵般的四散飛去,淡粉色的煙塵剛要散去,方盪口中的奇毒內丹驟然顫動起來,轉眼就將那粉紅色的煙塵吸入方盪口中。
這是一種挑釁!
靖公主在挑釁他的底線,而那個該死的方蕩竟然當衆吃掉了靖公主的守宮砂,這是把他這個三皇子當成烏龜來看!
靖公主也沒有料到方蕩竟然這樣,眼神有些奇怪的看向方蕩,方蕩卻沒有在意靖公主的眼神,而是在感知奇毒內丹,那煙塵是靖公主十數年積累下來的精純陰氣,若是就那樣散去了,無疑是巨大的浪費,以至於奇毒內丹在這個時候出手,收走了化爲粉塵的守宮砂。
現在方盪口中的奇毒內丹中孕育出了一道淡淡的粉色,方蕩想要仔細觀察的時候,這粉色忽然從奇毒內丹中流溢出來,順着方蕩的舌尖,灌注進方蕩的腦海。
方蕩覺得腦子裡面微微一陣刺癢,繼而方蕩看什麼都如同蒙上了一層粉色,整個世界在這粉色之下,變得光怪陸離,奇妙無窮。
方蕩眼中隱隱看到遠處有一道道的光芒遊走。
這場面方蕩以前就見到過,只不過一閃即逝,還不等方蕩去捕捉畫面,那些一道道的光芒就已經消失了!
那是靈氣,現在的方蕩已經不是當初什麼都不懂的無知火奴了,隨着修爲日深,方蕩對於這個世界的瞭解也越來越深刻。
方蕩定定的看着那一道道的靈氣,細細觀瞧,這些靈氣最根本的有五種顏色,分別是,紅色、綠色、藍色、黃色、紫色,這五種顏色彼此絞纏又衍生出其他各種顏色來,最後化爲奼紫嫣紅的各種顏色。
此時方蕩腦中陡然傳來那蒼老的聲音:“天有五賊,見之者昌!”
方蕩腦海之中陡然開竅,天之五賊,原來就是指這世界上最根本的五種靈脈!
隨着方蕩心中的這個想法迸出,方盪口中的奇毒內丹急速顫動起來,方蕩下意識的低頭看去,竟然發現自己的身軀透明瞭,內中五種氣脈來回遊走,正是這五種氣脈才構成了方蕩的神魂。
方蕩擡頭四望,就見四周的一個個的人全都變了模樣,盡皆是五種氣脈勾勒出來的一個模糊形象。
有些人身上五色氣脈混雜,變成各種各樣的顏色,灰褐色的,藍紫色的,這些人都是垂垂老矣的老者,也有些人五色分明,或藍色深些,或紫色重點,這些人生命力強大,正值壯年,有些人五色分明卻暗淡,這是重病纏身的徵兆,其中也有些人五色俱強,每一種顏色都好似在放出光華一樣,絢爛奪目。
三皇子就是這樣的五色俱強,不過方蕩的目光卻被極遠處的一個身影吸引,那人身上五色缺了兩色,只有紅色、綠色、藍色,但這人身上的三種顏色極強,極壯,雖然在極遠處,卻好似一個小小的太陽般放出奪目的光彩。
方蕩微微眯眼,隨後看出來了,是黃奴兒。
黃奴兒雙目微微一縮,雙眼之中陡然放出兩道厲芒,方蕩雙目驟然劇痛,四周的淡粉色世界瞬間崩塌,一切恢復原狀。
黃奴兒驚訝的看着方蕩,在剛纔的一瞬間,黃奴兒竟然感覺到方蕩在窺探他的最隱秘的隱私,並且,還在尋找他的破綻,黃奴兒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一個淬血武者能夠做到的事情,那分明是和他修爲相當的存在才能施展出來的窺天機、差人恙的手段,也就是說,至少是金丹修士纔有資格施展。
黃奴兒盯着方蕩沉思起來,隨後雙目微微一亮,似乎已經知道了些什麼,嘴脣輕輕開合,似乎在說些什麼,但卻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方蕩雙目刺痛,眨動幾下後,一切恢復如常。
此時靖公主已經退到了公主府大門前,立在門前,靜靜地等着決定自己命運的一刻的到來。
方蕩若是贏了,她還有救,方蕩若是輸了,在她身側不遠處的章公公就會出手摘了她的人頭,來給三皇子賠罪,洪正王不是個人,他心中沒有半點人的情緒,更沒有什麼子孫之念,所以她這個女兒在洪正王眼中,和尋常人沒有多大的分別。
人羣中一個老者忽然高聲叫道:“那雙眼睛如此熟悉,可是十世大夫,方家兒郎?”
方蕩一愣,扭頭看去,他雖然聽爺爺說過,方家的眼睛與衆不同,很容易被人辨認出來,但卻沒想到自己纔剛剛揭去麪皮恢復雙目清明,立時就被人認出來了。
方蕩看了眼靖公主,靖公主嘴角微微一翹,點了點頭,眼神之中光彩閃爍,似乎在說我的男人就要堂堂正正!
隨後方蕩呵呵一笑,扭過頭來,揚聲道:“不錯,我真名叫做方蕩,我父叫方文山,今天,我不光是要迎娶靖公主,還要來找三皇子報仇雪恨!”這是方蕩首次在大庭廣衆之下恢復自己的本名。
男人總得有自己的蕩氣迴腸,方文山就死在自己的蕩氣迴腸之下,方蕩知道,現在,這個時刻,這一秒,就是他的蕩氣迴腸!
望着四周黑壓壓的投來驚訝眼神的人羣,望着身後的美人公主,望着眼前的仇敵三皇子,方蕩心中一陣快意,男人就應該這麼活!
隨着方蕩的自承身份,四周的人羣陡然安靜下去,隨後轟然炸開,十世大夫四個字在人羣中密集響起,與此同時無數人抽身從四周離開,也有無數人開始朝着這裡擁擠。
那些離開的,是去稟報家主,十世大夫方家的後人出現了,而那些往裡面擁擠的,則是聽到了方蕩的那句話。
一時間四周你擁我擠混亂成一團。
方蕩看向擁擠的人羣,心中有些莫名其妙,搞不清楚事情怎麼一下變成這個樣子。
方蕩不知道的是,當那些擁擠出去的人回去報信後,整個京城都轟動了,無數官員紛紛朝着這裡趕來。
噠!
三皇子坐下的踏虹龍馬的馬蹄敲擊在地上,聲音低沉,和之前龍馬的那種悅耳的蹄音比起來完全是來自兩個世界。
這一聲馬蹄如同驚雷落地,四周的混亂的人羣陡然間安靜下來。
噠、噠、噠……
馬蹄一聲聲的敲擊着地面,三皇子緩緩的前行。
四周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注視着三皇子緊盯着三皇子和方蕩之間的距離。
“我說怎麼一直看你有那麼一點眼熟,原來你就是方文山在爛毒灘地上生出的雜種。我種在你身上的那條噬命蟲還好麼?”三皇子冷笑着緩緩開口。
方蕩雙目微微一眯,舌尖挑動了下奇毒內丹,開口道:“你那蟲子我早就碾死了,就如同我即將碾死你一樣簡單。”
三皇子聞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這是我這十年來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上一次聽到這樣的笑話的時候,還是在爛毒灘地,你還記得麼,我帶了幾條狗人,鑽進那石牢中,你孃的慘叫你爹的怒吼,對了還有你的痛苦呻吟,美妙有趣,可惜,再也聽不到了。不過,沒關係,接下來,我會聽到你的慘叫和哀求,你最好現在就想一想,怎麼樣能叫得好聽一點,這樣你或許能少受一點折磨。”
三皇子提到當初的事情,方蕩一雙眼睛瞬間血紅,心臟咚咚跳動起來,震得方蕩腳下的地面跟着一起顫動,猶如被巨大的鉛球砸擊地面一般。
三皇子坐下踏虹腳步不停,一步步,朝着方蕩碾壓過去。
就在此時,側面的人羣中陡然鑽出一箇中年人來,這中年人一身武將官服,但看起來不是什麼大官,只是個都統。
這武官絲毫沒有理會一步步碾壓過來的三皇子,走到方蕩面前,恭恭敬敬的對着方蕩就是一揖到地。
擡起頭來的後,這武官開口道:“方家對我曾有活命大恩,十年前,驚聞恩人在火毒城外慘遭毒手,以淚洗面,卻因老小俱在,膽怯不敢以身報恩,每每想起慚愧無顏,天可憐見,今日得見方家後人,我現在孩子已經能夠長大,家中老父也已過世,再無牽掛,就用我一條命,求個解脫快意!”
這武官說完,哈哈一笑,掉頭抽刀,朝着三皇子就衝了過去。
這武官是鑄骨修爲,渾身骨頭如同爆豆般炸響,長刀上染了一層血芒,朝着三皇子就撲了過去。
方蕩不由得呆住了。
三皇子冷哼一聲,眼瞅着軍將衝來,三皇子坐下龍馬猛的發出一聲長嘶,前蹄揚起,啪的一聲踏在那五官天靈蓋上,當即鮮血飛竄,腦花亂飛。
那軍將一生沒發倒地斃命。
這場面來得有些太快,以至於方蕩現在還沒有搞清楚那個軍將究竟想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