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中丟出三個血淋淋的人來。
這三名男子雙手被砸碎,雙耳被刺穿,舌頭被勾出,鼻子被削掉,眼眶中只有窟窿沒有眼珠,全身上下只有一雙腳是完好的,留着給他們走路回到玄天帝國。
“太子,智者借力而行,順風而爲,爲何不和玄天帝國的人虛與委蛇,先得到了夏國皇位再說其他?反正到時候夏國在手,一切還不是聽太子您的?就算您沒有這個打算,也不應該將事情做得這麼過火,那三個說客在玄天帝國中可不是一般存在,其中一位還是火雲將軍的私生子,唉,轟出去也就罷了,您,您實在是下手太重了。”太子府一名跟隨太子二十年的老謀士痛心疾首的圍着太子諫言。
大皇子那張有些清瘦的面孔中顯現出鋼鐵般不可動搖的表情,淡淡的道:“天底下壞事的都是你所謂的智者,智者無義,所謂借力而行,順風而爲,換句話說,不就是當婊子麼?誰給錢,誰給好處,就和誰上牀?我是夏國的大皇子,天下人人可以借勢而行,人人可以順風而爲,唯有我,斷然不行!”
說着大皇子不由得一笑,很心疼的苦笑:“其實那三個說客當真說動我了,夏國皇位簡直與我近在咫尺,所以我纔將那三個人挖眼、勾舌、削鼻、刺耳砸碎雙手,下手這麼狠,爲的就是徹底斷了這條路,老三一直都說我優柔寡斷,我確實優柔寡斷,但至少在某些事情上,我從不猶豫!”
大皇子說着,擡頭看向天空,那條老龍依舊在搖頭擺尾吞吸着夏國國運。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過於自己的父母都不信任自己。比這個悲哀更大的是,一個人只相信自己,不相信別人,孤家寡人,我爹這一輩子都在用心演繹這四個字。”
“我倒是期望他續命成功,這樣我就能夠叫他好好看看,他的大兒子一定能夠將夏國治理得井井有條,叫他明白自己是多麼的剛愎自用!”大皇子說着眼神之中閃爍起不屈的光芒,這口氣他已經憋了十多年了。
“皇上怎麼樣了?”顧之章來到放有續命爐的大殿之外,這裡禁衛森嚴,站滿了炫龍禁軍,成千上萬的軍卒如同鋼鐵城牆般,將大殿牢牢圍起,這還只是表面上能夠看得到的,那些看不到的守衛或許比能夠看得到的更多。
即便是當朝相國顧之章也不能靠近一步。
整個大殿外,站了上百個文武官員,這些文武官員們不知道在這裡站了多久,一個個不動不響,就是那樣如釘子般枯立與地。
這些官員爲首的正是夏國丞相顧之章,此時顧之章對面站着的是那位一身黃色蟒袍的黃奴兒,黃奴兒表情淡淡的,雙目低垂,沒有任何情緒。
但他身邊周圍沒有任何人膽敢靠近,包括那些炫龍禁衛們。
顧之章是個例外。
兩人就這樣相持站立互不相讓。
黃奴兒可是僞金丹的修爲,天底下沒有幾個人能夠正面站在黃奴兒身前,但顧之章雖然只是個文官,沒有什麼修爲卻依舊和黃奴兒旗鼓相當,在氣勢上竟然不輸分毫,這可相當不易。
顧之章看着黑洞洞的大殿久久後開口問道:“究竟是誰的主意?動用夏國國運來延壽,皇上瘋了不成?”
黃奴兒雙目微張:“就憑你這一句話,我就可以立斬了你。”
“哼,我看到,夏國國運動搖,猶如親眼見證了夏國覆滅,生不如死,你若現在殺了我,我只會感激你。”顧之章的言語充滿火藥味道。其中也確實有一種哀莫大於死的蒼涼絕望。
黃奴兒微微張開的眼皮重新低垂下去:“皇上有自己的打算,丞相還是回到府中靜待好消息吧,說起來皇上進續命爐之前曾有嚴令殿前不許任何人停留超過一盞茶的時間,否則按照謀反處理,殺無赦,丞相在這裡已經站了一刻鐘的時間,奴兒我已經違令了。”
黃奴兒的話語可沒有半點折扣,黃奴兒是炫龍皇帝的私奴,他只在乎炫龍皇帝的命令,纔不理會什麼夏國和顧之章還有他身後的一衆大臣,真要下手去殺,黃奴兒絕對不會有半點猶疑,人多勢衆法不責衆這樣的話語在黃奴兒眼中完全沒有價值。
顧之章依舊沒有要走的意思,就那樣梗着脖子站在原地,似乎是想要跟炫龍皇帝要個答案。
黃奴兒嘆息一聲後道:“其實奴兒也有所不解,得知皇上要動用三大柱石來續命的時候就曾問過皇上,一旦國運崩塌國本動搖,皇上哪怕續命百年又有何用?”
顧之章聞言立時露出專注的表情,這就是他今天來想要問炫龍皇帝的問題。
這不光是顧之章要問的問題,還是整個夏國所有知道炫龍皇帝要以龍脈國運續命的人們心中共同的疑問。
沒有人相信炫龍皇帝是個貪生怕死的人,正因爲炫龍皇帝不會因爲一己之私而罔顧夏國,所以才人人心中疑問叢生。都想問個爲什麼。
黃奴兒看了眼一臉專注如同學生般的顧之章,開口道:“皇上答道‘人人都畏懼國運還有國本,對這兩樣國家根本不敢有絲毫輕動,朕參悟了數十年後才恍然,國運國本固然重要,但凌駕其上的還有更加重要的東西,那就是人心,大災如山崩傾泄而來時,唯有人心能抵禦天災,國本動搖,國運流逝不可怕,若是人心盡喪纔是最可怕的。’小奴隨後追問何爲人心?”
顧之章臉上神情越發專注,豎起耳朵就等着聽黃奴兒後面的言語。
黃奴兒卻搖了搖頭,嘆息道:“皇上只是一笑,估計是覺得奴兒我愚笨,與我解釋不清,奴兒我也不敢繼續追問。”
顧之章聞言不由得露出失望的神情來,顯然對於黃奴兒給出的答案相當失望。
不過黃奴兒頓了頓又開口道:“不過,黃奴兒雖然愚笨,這一天之中也對人心有了一點點心得,請顧丞相指點一二。”
顧之章還是頭一次聽黃奴兒說請指點這樣的話語,對於這個皇上身邊最親近的人,他的話語,沒有人能視而不見,包括顧之章這樣的一國丞相,
顧之章當即道:“顧某洗耳恭聽。”
黃奴兒環視顧之章身後的衆百官,這些百官一個個站得如柳樹一般筆直,一個個臉上都有氣憤之色,敢來這裡堵皇上的,估計都是準備死諫的,少不得在家中留下遺書,備好棺材。
“我夏國國小力弱,周圍羣狼環伺,卻在如此惡劣情況下掙扎生存了上千年,親眼見證了無數大大小小的國家從興盛到衰亡,原因是什麼?”黃奴兒開口問道。
顧之章沉默不答,因爲他知道,黃奴兒現在不需要他回答。
黃奴兒繼續道:“是因爲我夏國國本穩定雄厚?還是因爲我夏國國運昌隆?”
“我夏國若是國本雄厚,也不會只有彈丸之地,遍歷兵禍。國運昌隆就跟我夏國更無半點關係了,這千年來,我夏國有那一年不面臨亡國之禍?”
“既然不是國運和國本那麼是什麼在支撐着我夏國長存不倒?”
黃奴兒目光看向顧之章,看向顧之章身後的一衆提頭而來的大臣們,隨後開口道:“是因爲人心,我夏國人心從未倒過。”
“那麼,何爲人心?奴兒以爲,在場的諸位大臣就是人心,將許諾幫助其的道皇位的玄天帝國說客打出門外的大皇子就是人心,同樣將許諾幫其得到夏國皇位的百象帝國的百蠱門弟子射退的三皇子就是人心。”
炫龍皇帝既然選擇續命,自然早就判斷出了大皇子和三皇子會有的舉動,所以早就將大皇子三皇子的一舉一動完全掌握,如果,大皇子和三皇子賣國求榮,那麼黃奴兒會親自出手,幫助炫龍皇帝將這個兒子埋葬在不知名的爛水坑中,任由其腐爛生蟲。要知道,三皇子即便穿了黃袍,炫龍皇帝都沒捨得殺他。因爲三皇子無論怎麼鬧,都是夏國皇家中的內鬥,上了歲數少了殺心的炫龍皇帝都能容忍,但三皇子若是內外勾結,那麼炫龍皇帝絕對不能忍。
叫人欣慰的是,大皇子和三皇子都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所以說,這就是人心。
“國運國本乃是一條大河,夏國是大河上的一條小船,駕駛這艘船的,不是大河的浮力,而是小船中的人們,滔天大浪襲來,真正能夠與之對抗的,可以信賴的,不是國運國本,不是那一個個的浪頭,而是船中的駕船者。”
“顧丞相,你覺得奴兒的認識是否有些太淺薄了?”
顧之章沉默片刻,凝視黃奴兒,隨後一轉身,走了,百官見此,也都紛紛欲走,顧之章走到一半的時候,回過頭來道:“沒想到黃掌印還有這樣的口才,不過,三言兩語之間,我無法信你,我依舊堅信,國本國運,乃是一國根基,損耗不得,一切等皇上出來後,再說。”
黃奴兒眼皮低垂,淡淡的開口道:“顧大人,你口中的國本國運金貴無比,但皇上,蔑視國本國運!皇上堅信,人定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