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孃的,累死老子了,這小畜生究竟要嘛的?一整天的時間,四處亂轉,連口飯都不吃?”鍾武敲着自己的腿低聲罵道。
鍾武身旁跟着一個黃色頭髮,身材中等,一雙眼睛賊溜溜的男子,這男子看上去歲數不斷太大,皮肉細膩,但皮肉上青藍色的血管凸起老高,遠遠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絲瓜瓤,這是在淬血層次練功出了岔子的表現。
黃頭開口道:“鍾武老哥,這小子那把劍真的有名堂?我怎麼看不出來?分明就是一把破舊的鏽劍,丟在大街上都沒有人撿的貨色。”
鍾武嘿嘿一笑道:“錯不了,那劍上應該是塗抹了什麼髒東西,就怕被人認出來,總之,咱們將這把劍弄到手,怎麼都能買個上百兩,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值幾顆百草丹。”
黃頭聞言咧嘴一笑道:“這小子運氣好,要是在進易區之前被咱們撞到了,直接宰了拿走就是,在這易區之中做手腳太麻煩了些,這小子竟然去了毒店,不知道李當家搞到咱們要的東西沒有。”
鍾武擡頭看看天,頭頂上的天空已經快黑透了,他從早上跟着方蕩一直滿易區轉悠到了晚上,腿都溜細了,“李當家辦事穩妥着呢,不用你小子操心。”
說完,鍾武望向方蕩,咬着牙道:“這小子晚上總得找個地方睡覺吧?總得吃飯吧?到時候就是咱們下手的好時候。”
……
方蕩直勾勾的盯着掌櫃桌上的一溜瓶子,抽動幾下鼻子,伸手就要去拿櫃檯上的一個紅色瓶子,這瓶子香味最濃,肯定最毒,其實不用方蕩聞,奇毒內丹已經在方蕩嘴中翻騰得叮噹亂響了。
結果方蕩的手還沒有碰到瓶子,掌櫃手中的馬尾掃便懶洋洋的攔在方蕩手前。
“客官兒,這鑽心透骨丸劇毒無比,一顆要十枚百草丹,你,買得起麼?”
方蕩在掌櫃鄙夷的目光下搖了搖頭,他確實買不起,掌櫃嘴角撇了撇,懶洋洋的用馬尾掃了掃,如同掃蒼蠅般的驅趕方蕩。
“客官,沒錢的話,就想辦法去弄錢,在我這裡看一年你也依舊還是買不起,莫要不小心摸壞了我的寶貝,到時候,把你的命丟出來都賠不起。”
方蕩想了想,自己渾身上下沒有一件值錢的東西,這丹藥價值十枚百草丹,他確實賠不起,便問道:“掌櫃,在那裡能夠弄到錢?”
掌櫃看了眼方蕩,見方蕩一雙眼睛純淨無比,簡直就像是兩顆寶石,心中暗笑,這肯定是個剛走江湖的雛兒,冷笑一聲道:“這條街盡頭那家菜館正在招工,你去吧,在那裡幹活就能掙到錢,嗯,你不吃不喝的幹上三五十年,約莫就能買得起這顆丹藥了。”
掌櫃正說着,旁邊走過一個黑瘦漢子,這黑瘦漢子一雙細眼,一臉奸猾,渾身上下好似沒有骨頭一樣,走起路來綿軟的猶如麪條,掌櫃看到他當即站起身來,臉上的輕蔑的面容消失不見,呵呵笑道:“李當家,李二兄弟,今天又有買賣了?”
李二相當避諱當着外人面談論這些,瞪了掌櫃一眼,斜眼看向方蕩,隨後他的目光落在方蕩腰間用破布掛着的長劍上,一張消瘦如鬼般的黑臉露出一絲詫異的神情來,目光遊弋,然後就看到了遠處街角邊上縮着蹲坐的鐘武和黃頭兩人。
對方也看到了他,雙方沒有說話,也沒有表情動作交流,就是雙目一觸,隨後便分開了。
李二一笑道:“是,有買賣上門,掙大錢的買賣。”
方蕩本想着轉身離開去打工掙錢,猛然聽到有能夠掙大錢的買賣,當即扭過頭來,看向消瘦男子詢問道:“有掙大錢的買賣?能教我怎麼掙大錢麼?”
消瘦男子愣了愣神,盯着方蕩那雙清澈透底,如同水晶般的眼睛仔細看了看,就如同毒藥店老闆一樣,以他在江湖上混了三十多年的閱歷很容易就斷定這就是個一丁點江湖閱歷都沒有的雛兒,只要在江湖上滾上三兩圈,就絕對不會再有這樣的眼睛了。
李二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笑容來,道:“你想掙大錢?”
方蕩連連點頭。
消瘦男子呵呵兩聲,然後道:“好,我看你小子順眼,你去那邊等着我,一會我帶你去掙大錢!”
方蕩順着消瘦男子的手走到牆角處,果然就站在那裡等了起來。
掌櫃將馬尾掃抱在懷中往前湊了湊,笑呵呵的道:“李二兄弟,怎麼要開伙收人了?你們這行的門道我清楚,死一個收一個,我可沒聽說你們哥兒幾個最近那個歸西了。”
李二一臉奸猾,對於這種不吉利的話也不在乎,呵呵一笑道:“我們的事兒你就別琢磨了,不過你要是想要入夥的話我就破個例,不死人也一定將你招進門來。”李二這行當每一筆買賣都得跟毒藥打交道,將掌櫃拉入夥,對於他們來說好處無窮。
掌櫃聞言,連連搖頭道:“我做的是正經買賣,擔不起你們的那些風險,怎麼着,這次要點什麼?”
李二也不再和掌櫃胡謅,直接道:“薰蒼蠅的就成了。”
掌櫃哦了一聲,直接從身後的櫃門中取出一個白色的瓶子來,放在櫃檯上,“李二兄弟,你們哥幾個最近心善啊,薰耗子的藥可是好久都沒買過了。”
所謂薰蒼蠅的,就是蒙汗藥,一般都是做些小偷小摸的勾當,而薰耗子的藥,則是真正的毒藥,吃了必死的那種,方蕩之前想要拿的那顆鑽心透骨丸就是其中的上品。
顯然,對於掌櫃來說,薰蒼蠅的藥是不怎麼掙錢的,薰耗子的藥就不一樣了,那纔是這家毒店賴以生存的根本,一本萬利的好買賣。
說這個話的時候,掌櫃多少有點哀怨氣,以前的大主顧現在變成了小買家,掌櫃着實少掙了不少錢。
李二扭頭看了方蕩一眼,嘆了口氣道:“最近買賣不好做啊,一筆買賣才弄個幾十兩銀子,哥幾個一分吃吃喝喝也就剩不下什麼了,還不夠你的一顆藥錢。”
說完,李二興致不高的收了藥瓶,丟下一顆十草丹,轉身朝着方蕩走了過去。
掌櫃抖了抖手中的馬尾掃,袖子一抹,桌子上的十草丹就不見了。
掌櫃看了方蕩一眼,露出個幸災樂禍的笑容來,喃喃自語道:“這年頭,窮鬼也想買毒?小屁孩,也學人家走江湖,嘖嘖……”說到這裡,掌櫃的似乎想起了從前的自己,微微一嘆,將櫃檯上的藥瓶一個個的收起,天也黑了,他也該回家睡覺了。
李二笑眯眯的走到方蕩前,開口道:“有地方住麼?”
方蕩搖了搖頭,李二點了點頭。
李二接着問道:“吃東西了麼?”
方蕩搖了搖頭,李二笑眯眯的點了點頭。
李二又問道:“你在這易城有什麼親戚麼?”
方蕩本想點頭,但一想自己的那十個祖宗算不得活親戚,便搖了搖頭。
李二笑得更開心了。
“我看你修行也算不錯,一身苦皮綻裂,這是要進入蛻皮境界了,你是什麼門派的?”
方蕩直接道:“我沒有門派。”
“哦!好好好。”李二說了三個好字後,又盯着方蕩的清澈眼睛看了一眼,隨後笑眯眯的不再說話了。
掃盤子該問的他都問完了,眼前這個傢伙就是一個白牲口,白牲口的意思就是什麼根基都沒的傢伙,這樣的傢伙他們這一行最喜歡了,隨便殺了也沒人尋仇,就算事情敗漏了,他一個鍛肉層次的毛頭小子,也翻不出風浪來。
“咦?李二怎麼把那小子給領走了?”黃頭一臉詫異的道。
鍾武呵呵一笑道:“那小子傻了吧唧的,看來是上了李當家的套了!”要是能夠直接將他帶到易區之外,那不是想怎麼弄就怎麼弄麼?”
黃頭哦了一聲連連點頭,“要是能夠直接將這小子帶到易區之外,那不是想怎麼弄就怎麼弄?連薰蒼蠅的藥都省下了,還是李當家腦子夠用。”
鍾武卻道:“你小子腦袋是用來吃屎的麼?”
黃頭愣了下道:“鍾武你什麼意思?”
“帶那小子出去,李二也得跟出去吧?”鍾武直接道。
黃頭點了點頭,依舊滿臉茫然。
鍾武撇了撇嘴道:“李二出去一趟再回來要一顆十草丹,給那小子吃藥的價值也是一顆十草丹,算來算去,還不都是一樣?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李二一個搞不定呢?所以說,還是在這裡弄那小子來得穩妥。再說了,易區之外,想要找你們哥幾個麻煩的傢伙不在少數,小心出去了就回不來了。”
黃頭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笑道:“還是老哥你聰明。”
鍾武心中暗罵笨蛋,臉上卻呵呵一笑,一擺手,兩人直接就跟在方蕩他們後面。
李二果然沒有將方蕩帶出易區,一路走着,約莫一刻鐘之後,將方蕩帶進了一家客棧。
這客棧也就是中等水準,不好也不壞,李二這些人是不會有固定的住處的,就算有,也絕對不會帶方蕩去,不過這裡也算是他們的一個聚會的點。
正在打算盤的白胖掌櫃聽到聲音一擡頭,見到李二剛要開口,目光微微一斜,落在了方蕩身上,隨後就閉上了嘴巴,繼續低頭打算盤。
李二卻道:“掌櫃的,我這來了個小兄弟,胡亂給做點吃食送進來,多做點。”
白胖掌櫃呵呵一笑,依舊沒有開口,只是點了點頭。
李二帶着方蕩進了客棧後院,鑽進一棟靠邊狹窄的房間裡,指着房間裡的三張牀中的一個道:“你晚上就睡在這張牀上。”
方蕩在靖公主家住慣了,在那裡就是白吃白住,所以也不覺得在這裡白吃白住有什麼問題,說到底,方蕩在江湖上還是一張白紙。
方蕩正準備詢問一下掙錢的買賣是什麼的時候,店小二從外面推門進來,手中端着一盤熱氣騰騰的土豆絲,還有一碟子醃鹹菜,看了方蕩一眼,隨後對着李二笑道:“李當家的,天晚了,後廚都歇了,也沒什麼好東西,胡亂湊合一口吧。”
李二朝着小二擺了擺手,小二當即就退了出去,李二看向方蕩,笑道:“吃飯吃飯,跟着我的人總不會餓肚子。”
方蕩應了一聲直接就要坐下,李二卻道:“先去洗手,盆在門外天井那裡。”
方蕩不疑有它,只覺得這人規矩多,他以往都是用手吃飯的,也不曾洗過。
不過方蕩還是走了出去。
李二笑着搖了搖頭,今天這筆買賣還真好做。
李二看着方蕩走到天井,從容將從毒藥店買來的蒙汗藥拿出來,一股腦的將白色粉末全都倒進了飯菜裡,用手指頭拌勻,隨後險些將手指頭塞進嘴裡,還好李二醒悟的快,將伸進嘴中一半的手指頭連忙抽了出來。
李二拍自己手指頭,暗歎自己的手藝越來越差的時候,方蕩已經甩着手走了進來。
李二看了方蕩腰間的鏽劍一眼,隨後就極爲剋制的收回目光,笑道:“快趁熱吃吧,吃完,我跟你說說大買賣的事情。”
方蕩笑了笑,覺得這人真好,當即做下來,他現在用筷子已經有了一些心得,抓起筷子便吭吭吃了起來。
一大盤子的土豆絲,嗖的一下就消失不見了,李二臉上的笑容越發濃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