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子一劍刺來,勢大如排山倒海,泰山壓卵,方蕩立時面臨瀕死之地。
方盪口中的奇毒內丹陡然開始劇烈的震顫起來,一股股的力量灌注進方蕩的身軀之中,四周的一切在方蕩眼中急速的變慢,如同狂飆的豹子忽然拼命的剎住身形,時間的流速在方蕩眼中劇烈的減速,包括斗子刺來的這一劍!
當然,這一劍依舊很快,快得眨眼就到。
被怒海卷身包裹,方蕩如墜泥潭,不得脫身,此時此刻的方蕩雙手幾乎毫不猶豫的揮劍,在這電光火石之中,方蕩完全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其它,一切的一切,都由本能支配,一切的一切都順其自然。
這是所有的劍法之中最簡單的一劍,沒有奧妙的劍招,就是提劍一斬。
這一劍,方蕩揮過不知道多少次,從清晨到日落,從日落到清晨,至少在這一劍上,方蕩已經有了七八成的火候,再厲害的劍法大師,在這樣簡單揮劍一斬上,也沒有太多的發揮餘地。
方蕩的雙手和千葉盲草劍瞬間黏合在一起,鏽跡斑斑的千葉盲草劍劍上葉脈般的紋路此時變成一根根的血管扎入方蕩雙手掌心,和方蕩本身的血脈接駁在一起。
此時此刻,劍和方蕩之間不分彼此,密切無間!
千葉盲草劍就是方蕩手掌的延伸,是方蕩第三隻手,是方蕩身體上從誕生就存在的某一個器官。
此時方盪口中的奇毒內丹震顫的越來越劇烈,急顫快得發出陣陣顫音,使得方蕩舌尖一片酥麻,同時奇毒內丹之中的一股力量順着方蕩的舌尖匯入方蕩的血脈之中,順着血脈,匯入了千葉盲草劍劍身。
一個從容一劍破空,一個倉促提劍應敵。
雙劍在空中相交,叮的一聲巨響,火花燦爛,方蕩的千葉盲草劍一下就被彈起,劍身上明顯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鏽跡斑斑的千葉盲草劍上的黑色鏽斑大蓬飛散。
方蕩抓劍的雙手虎口濺血,鬆開數個手指,眼瞅着千葉盲草劍就要脫手而出。
雲劍山弟子們都有些驚訝,老實說,方蕩的反應速度相當驚人,竟然能夠和斗子正面對上一劍,稱得上是叫他們大跌眼鏡了。
不過,方蕩就算再叫人吃驚,也就只能到此爲止了,雙方雖然境界都在淬血初期,但彼此之間在劍法上的差距還有殺傷力實在是差太遠了。
螞蟻就算再強大,再叫人驚歎,也永遠不可能撼動大象,有些事情,不是螞蟻如何努力就能做到的,這個世界就是這麼殘酷。
並且,方蕩手中的千葉盲草劍和斗子的定海劍也完全無法相提並論,雖然彼此都是即將生出靈性的寶器,但明顯斗子的定海劍更堅硬結實。
千葉盲草劍和定海劍互撞,直接崩開一個碩大豁口就是最好的證明,這樣的劇烈撞擊,方蕩連抓住劍都不可能做到,下一刻千葉盲草劍就將被直接崩飛掉,那時候的方蕩就只有赤手空拳任憑宰割了!
這樣的畫面,完全在意料之中,在雲劍山衆弟子眼中,方蕩不過是在做可悲的掙扎罷了。
當然,雲劍山衆弟子此刻都覺得,方蕩掙扎得不錯,很有趣,很賞心悅目,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雲劍山弟子們臉上露出篤定的淡淡笑容來,這是強者們即將剝奪弱者的生命之時,表現出來的氣定神閒。雲劍山弟子們此時就在等着方蕩被刺個大窟窿,然後斗子瀟灑收回千葉盲草劍,扭頭回到他們之中。
然而,接下來的畫面一下就叫雲劍山所有的人全部驚呆了。
方蕩手中的千葉盲草劍非但沒有直接被崩飛掉,竟然依舊牢牢握在方蕩手中,似乎和方蕩鑄就在一起,而且,方蕩被彈起的長劍猛的從空中原路扯回。
噗的一下,千葉盲草劍如同劃破一張紙,從斗子身上毫無阻礙的一劃而過!
雲劍山衆弟子都是一愣。
千葉盲草劍一定是斷了,不然怎麼能夠那麼輕易的從斗子身上劃過?
斗子一定在耍弄這個該死的傢伙,不然斗子的那一劍爲何會忽然在最緊要的時刻變得慢了不少?爲何沒有直接將那個傢伙一劍斬殺?
雲劍山的弟子們對斗子並不擔心,他們確實沒什麼好擔心的,斗子殺掉方蕩應該就如同用腳底踩死蟑螂一樣簡單。
但他們的這顆安穩的心,緊接着就破碎了,如同薄脆的琉璃盞跌落在地一樣,啪的一聲,碎成一萬塊!
斗子的後背上出現了一道豔紅的血線,從左側肩膀到右側肋骨,筆直得叫人心驚,這條紅線,出現的位置,正是方蕩那一劍劃過的位置。
天空中一直都是一臉陰柔的黃奴兒雙目之中精光不由得微微一閃,露出一絲好奇來。
身形僵硬的斗子低頭看了眼自己胸口,隨後擡起頭來,一雙眼睛之中滿是驚詫,滿是懷疑,滿是不敢相信,不能相信。
“怎麼會?”斗子的這三個字剛剛吐出來,斗子的身子便傾側栽倒。
確切的說,是斗子的上半身傾側歪道,斗子的下半身,雙腳還穩穩的站在地上,呈現出一往無前邁步向前的進取姿勢,似乎整個天下,沒有誰能夠阻攔以成爲仙道第一人爲理想的斗子的前進步伐。
咚的一聲,天之驕子的臉重重的撞擊在髒污的泥地上,不過斗子沒有感覺到疼,不由自主的滾動幾下後,斗子的腦袋正好跌落在方蕩的腳前。
斗子只能儘量歪着腦袋,的將自己的眼睛向上翻,此時的他,只能以最卑微的姿勢來仰望那個被他當成是泥巴一般的傢伙!
斗子不敢相信這一切,但,當他和方蕩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的時候,斗子相信了,他的理想破碎了。
一向喜歡碾壓別人理想,將別人的理想當成是自己生活中修行道路上的快樂的斗子,現在終於也成爲了別人理想的基石。
“怎麼回事?究竟發生了什麼?爲什麼雙劍互撞之後的一瞬間,我感到渾身麻木?本來應該一劍將好運刺個窟窿的剎那,手掌竟然微微麻木,手中劍難以向前一寸?酥酥麻麻好似中了麻藥?爲什麼這種感覺瞬間即來,轉瞬即逝,現在完全沒有了?”
斗子心中有一萬個問什麼,但此時不是問問什麼的時候,相對於爲什麼,斗子心中更重要的是不甘心!
眼前這個該死的傢伙的理想實在是太卑微了,什麼狗屁理想啊,那根本就是生存本能,擁有偉大理想的他怎麼能被這樣的本能碾碎?
此時的斗子啊啊啊的大叫起來,他還有一隻手,手中還握着定海劍,只要有手有劍,他就還能殺人!
爲什麼不重要,他現在要殺了這個碾碎了他崇高理想的傢伙,叫他陪葬!
然而,斗子剛剛大叫出聲,腦袋用力擡起,攥緊手中的定海劍,準備將自己所有的生命精華都匯聚成一擊的時候,一隻大腳遮蓋了他的頭頂天空,遮蓋了他的整個人生。
斗子的啊啊大叫一下就被悶住了。
斗子的世界瞬間消失,化爲一片永恆的漆黑。
斗子想必是不會知道了,那隻腳,那隻遮蓋了他整個人生的腳,直接將他的腦袋踩爆,如同踩爆一個西瓜一樣,那隻腳的主人沒有給他任何翻本的機會,這隻腳充滿了狩獵者對於獵物的無情!
如同一巴掌拍中蒼蠅,眼瞅着落地的蒼蠅還沒死,就立即補上一腳一樣,這一切行雲流水般順其自然。
再偉大的理想,不能實現,都是扯淡,斗子的故事,到此爲止,斗子的理想,若以後還有人記得,只是笑談!
怎麼可能?
眼瞅着斗子身軀一分兩半,淬血境界的存在心臟泵壓力已經初具規模相當強大,斗子的鮮血如同噴泉一樣在兩半的身軀之中噴射而出。
雲劍山的弟子們眼睛瞪得大大的,呆滯之後,有些在用力的揉着自己的眼睛,有些捏着自己的大腿,也有些咬着自己的手指。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發生?
憑什麼?
爲什麼?
究竟發生了什麼?
那一劍如何轉折,竟成爲現在這個樣子?
無數個疑問如同泉水般噴涌出來,卻完全沒有答案。
雲劍山衆弟子之中的丁酸兒、丁苦兒兩姐妹驚訝的幾乎要尖叫出來,以至於她們不得不伸手按住自己的嘴巴,只有震驚這兩個字才能形容她們此時的表情。
城頭上,二王子和四王子眼珠子都瞪出來了,方蕩竟然殺了雲劍山弟子,並且還是用劍殺了雲劍山弟子,這是一件傳出去能夠震驚天下的事情。
雲劍山數百年不曾有弟子被劍斬殺,以至於整個天地間,從未有人相信雲劍山弟子會死在劍下。
那個該死的叫做好運的傢伙竟然做成了這樣的事情!
他究竟怎麼做到的?
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明明瞪着眼睛觀看,沒放過一絲一毫,怎麼現在卻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完全不明白不理解剛纔那一剎那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