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風炎繼續道:“我這邊得到消息,荒郊的人在死了之後,屍體多半會呈現出這種狀態。”
徐橋和穆德臉上的意外之色更加明顯了。
遲疑了一下,徐橋對穆德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先安靜一下,自己道:“大人可能有所不知,這荒郊之中的案子,可從來都不歸太守府管轄,這荒郊之中的屍體,我們自然也是見不到的。”
聞言,辰風炎也有些意外:“也就是說,如果這些變化最早是在荒郊開始的,你們是調查不到源頭的了?”
徐橋和穆德面面相覷,雖然兩人都不想承認自己無能,但在這件事上,點頭卻成了最好的選擇:“啓稟大人,是這樣的。”
要說之前的荒郊尚且能夠保持相對程度上的自治的話,那麼當荒郊逐漸從枯城的官府管轄的範圍之中分出去之後,整個荒郊就像是被人遺棄了一般,並沒有形成所謂的自治,卻也沒有足夠強大的、外來的力量去幹涉整個荒郊的法則。
在這三十年的時間之中,荒郊由原本可以算是雖然日子過得有些艱難,但起碼還能算是和樂融融的狀態,變成了今天這樣,每個人的行爲都透着刻板,彷彿每天都在擔心着自己能不能看見明天的太陽一般。
整個荒郊,就像是在很短的一段時間之內,枯萎了。
但即使是這樣,荒郊之中的人也並沒有要向外界求救的意思——他們的存在,就表示了外界,起碼是枯城之中正常生活着的人已經拋棄了他們,現在他們遇到了困難,卻要去向導致了他們陷入這樣一個困境的人求助,這不是很可笑嗎?
如同荒郊之中的人所想的那樣,荒郊之外的人並沒有將荒郊之中生活着的人看成是自己的通報,他們也不會去探究荒郊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因此,即使荒郊之中的氣氛已經一天緊張過一天、一天糟糕過了一天,外面的人也沒有任何感覺。
現在,即使他們想要表現出什麼感覺都沒有,那也是不可能的了。
如果荒郊之中的屍體早就出現了這種“好的變化”,那麼,出現在枯城城中的百姓屍體變化,很有可能就是從荒郊之中傳染出來的。
低聲嘆息了一聲,徐橋只是瞬息的時間就明白了這其中的彎彎繞,沒有絲毫停頓,徐橋就轉向了辰風炎,懇請道:“大人可知道太守大人現在何處?”
辰風炎面上帶着輕笑的笑意,標準如同面具,緩緩道:“應該就在小樓之中。”
那些枯城之中的中層管理人員出現在小樓之中,確實能夠有自己的位置,但要說小樓之中有足夠的牀位安排給他們,那也是不可能的。
更何況,整個小樓的風水已經夠糟糕的了,那些人從平民出身一點一點爬到了現在這個位置,誰敢說他們的手上沒有沾染過污穢?要是讓這麼一羣人輕易就住進了小樓的二層寢室,恐怕會對整個小樓的風水產生更加糟糕的影響。
再怎麼不喜歡這個小樓,但畢竟這個地方是辰風炎自己選定的,他不希望,在自己能夠控制的範圍,還看着整個小樓一點一點變壞下去。
因此,辰風炎大手一揮,將自己早上臨時下的決定給推翻了——不再將小樓二層的寢室開放出來給那些中層管理人員住,而是讓歐陽流霜稍微做了一些防護,就將那些人全都扔到了後院闊大的地下空
間去了。
反正,青樓之中的女子也都是住在後院的地下空間之中的,青樓的風水被梳風亂七八糟地擺弄了一番,兇險程度和辰風炎選定的這個小樓也差不多了,更何況,人家青樓後院的地下空間甚至都沒有防護,一羣嬌弱的女人不也活得好好的——這麼推斷之後,辰風炎對於自己這個讓一羣中層管理人員住在地下空間的這個決定簡直英明極了。
那羣傢伙只會給自己惹麻煩,他好心收留人家,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辰風炎這麼滿意地想着。
就好像之前信誓旦旦地說着要求徐敬生把枯城之中所有的中層管理人員都集中起來、說自己能夠保護中層管理人員的人不是他一樣。
這個時候也沒有過了多久,徐敬生應該還在跟着那一羣中層管理人員在地下空間之中安排居住事宜,辰風炎稍微思考一下,就出門,隨手找了一個守衛,讓對方去地下空間之中將徐敬生叫來。
就在辰風炎出去叫人的那點時間,徐橋和穆德已經商量好了事情,等辰風炎進來的時候,徐橋上前,恭恭敬敬地對辰風炎道:“大人,這兩具屍體可否讓小人帶回衙門?畢竟這天氣雖說也漸漸涼了,但到底這兩具屍體只若是這樣停放在這裡,不免有些保存不當。”
穆德插了一句,道:“更何況,尋常人家,在自己身邊擺放這樣兩具屍體,多少都會覺得有點晦氣吧。”
辰風炎點了點頭,很是乾脆道:“對於屍體的情況,我也不瞭解,就交給你們了。”
歐陽流霜補充道:“這樣兩具屍體你們倒是不方便帶走,我讓屬下幫你們搬回去吧。”
徐橋趕緊感激地對歐陽流霜道了謝,穆德有些好奇地看着歐陽流霜,像是不太明白這個男人是什麼身份。
歐陽流霜只是淺笑着掃了一眼穆德,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就聽見門外守衛稟報說是徐敬生已經來了。
辰風炎揚聲道:“進來。”
徐敬生這才緩緩走了進來,只是一進門,就瞧見了自己府衙之中最是深居簡出的兩個人,不由微微一愣:“你們二人……”
“啓稟大人。”徐橋和穆德對着徐敬生行禮,起身之後,徐橋側身讓開,好讓徐敬生看見他身後的兩具屍體,道,“小的二人就是爲了這來的。”
徐敬生只消看着屍體就明白了,兩個人是還沒有放棄追查老楊的死因呢,不由低聲嘆息了一聲,道:“若你們還能有空閒,自可調查。”
徐橋和穆德得到了徐敬生的允許,面上都帶出了輕鬆的笑意,兩人當即就要告辭。
歐陽流霜說到做到,出門招呼了一個守衛,讓人將那兩具屍體裝進麻袋裡面,帶着和徐橋穆德一起離開了。
徐敬生進了房門,看着辰風炎,視線最後落在了空無一人的牀上,嘴角微微抿了抿,道:“將軍差人把在下叫來,莫不是隻是爲了讓那兩個仵作得到在下的應允?”
辰風炎並沒有回答,反而問道:“枯城之中的中層管理人員能到的已經全都到了,我調查過,現在還在外面的中層管理人員的數量只有六七個,再怎麼都無法湊成十人之數。所以,從一定意義上,你對於我來說已經沒有用了。你覺得,我現在叫你過來,是有什麼含義呢?”
徐敬生沒有想到辰風炎會這麼說,頓時
僵硬了一下,很快又回過神來,輕笑着道:“將軍真是喜歡開玩笑……”
“我不喜歡開玩笑。”辰風炎慢條斯理道,“更何況,你也知道,我現在的身份,你還叫我將軍,就有點不合時宜了。”
徐敬生眉頭微皺,有些不解:“將……大人可是從誰的口中聽說了什麼?要知道在下對於大人,可從未有過不臣之心啊。”
要不是辰風炎聽見了什麼風聲,或者乾脆是辰風炎抓到了自己的什麼把柄,不然不可能只是在短短一天的時間主子紅,辰風炎對待自己的態度會發生這麼大的轉變——尤其是在徐敬生兢兢業業地將枯城之中的中層管理人員都叫來之後。
就算是過河拆橋都沒有這麼快的吧!
徐敬生表示又冤枉又惶恐。
歐陽流霜在邊上看得好玩,嗤笑一聲,道:“之前你似乎說過,你和林學有過一段時間的盟友關係?”
徐敬生趕緊點頭,同時也明白了——事情的關鍵恐怕是出在林學的身上。
明白了問題出在哪裡,徐敬生心裡就有底氣了,沒有絲毫遲疑,就對着辰風炎和歐陽流霜拜了拜,認真道:“二位大人莫生氣——林學這個人臭脾氣,又瘋狂,他的話,二位大人儘可不比放在眼裡。”
徐敬生藉着這個拜倒的姿勢擡眼、偷偷看了看辰風炎和歐陽流霜,見兩人面上的神情都沒有太大的變化,不由咬牙,想起林學平日裡的做派,深怕林學惹下的麻煩會禍及自身,再不敢遲疑,道:“在下和林學也算是相處了一段時間,有些林學知道的事情,在下也略知一二。不知……只是在下不知,在下所掌握的這些消息,能否入得了二位大人的眼。”
歐陽流霜微微勾起嘴角,看着徐敬生的衍生帶着明顯的玩味:“我說,徐太守,你也未免太瞭解林學了吧——那你再猜猜,林學把關於什麼的消息,說了一點點,吊着我和風炎的胃口,就再也不說了呢?”
沒錯,是再也不說了——林學就像是知道他說出的那一點消息會像掉在驢子前面的胡蘿蔔一般,勾得歐陽流霜心中癢癢,但不管歐陽流霜再怎麼威逼利誘,林學卻只是咬緊牙關,再也不說了。
就像是,林學最開始告訴他們這個消息的目的,就不是爲了自己換取更好的生活環境,而僅僅是爲了看看歐陽流霜和辰風炎不痛快的表情一般。
簡直……讓人鬱悶得不行。
好在,辰風炎在看到那兩個仵作的時候,驟然被提醒了一下,之前徐敬生向他們坦白、甚至可以說是投誠的時候,有提到過自己和林學的關係。既然是盟友,那麼,在一定程度上,他們必須做到資料共享。
也就是說,某些林學知道的事情,徐敬生也一定會知道。
果然,徐敬生的回答證明了辰風炎的猜測是沒有錯的。
但此時,徐敬生也在心中痛罵歐陽流霜——什麼叫“猜”?難道老子貢獻消息還不夠,還要成爲你們逗弄取樂的玩意兒?
深吸一口氣,徐敬生完美地保持着面上的恭敬和鎮定,稍微思考了一下,視線再次掃過剛剛還擺着兩具屍體的牀鋪,沒有任何遲疑,道:“是有關於荒郊之中屍體情況的消息吧。”
歐陽流霜忍不住吹了個口哨,笑道:“看樣子,你和林學倒是心意相通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