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使是這樣,鎮子中死人的數量只是在減少,卻並沒有斷絕。
終於,又有一天,有一個遊方郎中到了這個小鎮落腳,在小鎮的客棧之中過了一夜,並未拿出相應的旅費付給店家,而是道:“我有辦法收妖。”
那客棧老闆期初對此還嗤之以鼻,但聽那遊方郎中將小鎮中歷年來發生的種種怪異事情都說的清清楚楚,不由得也相信了,立即將這個郎中的事情上報給了鎮長,請鎮長來定奪。
最後,鎮長見了那遊方郎中,兩人關在屋中交談了足足有一刻鐘,再次出來的時候,鎮長的神情頗爲激動,讓大家都聽那遊方郎中的安排。
於是,那遊方郎中改造小樓的行動,就在整個小鎮百姓的支持和配合之下,進行了起來。
小鎮中本來有一個收容孤女的地方,等到這些孤女長大之後,就能在小鎮之中尋個人家成親,而現在,按照那遊方郎中的說法,這些孤女從此以後,就應該被關在小樓之中,爲整個小鎮的人“祈福”。
但是,實際上,這些孤女從原先的收容所搬出來、住進小樓的時候,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其實是崩潰的。
這些孤女有些就不是在小鎮中出生長大的,甚至有很多就是從外地被拐賣過來的,在進入小鎮的第一天,就被帶領她們的人告誡過了小樓的種種傳說,現在好了,原本絕對禁止她們靠近的小樓,搖身一變變成了以後她們要待一輩子的地方,這種轉變太大,以至於讓很多人都接受不了。
甚至,有兩個孤女在搬進小樓的第一天晚上,就弄了根繩子,懸樑自盡了。
這件事,在所有孤女心中蒙上了一層沉重的陰影,當那遊方郎中再次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時候,帶着一張溫情的面孔,沒有花費多少力氣,就將這些孤女的心都收攏了起來。
就這樣,小鎮中第一家純粹由妙齡女子組成的居所,就這樣建立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法子起的作用,總之在未來的十年之中,小鎮中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死亡事件。
而十年之後,居住在那一棟樓中的姑娘,也都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婦,那遊方郎中,也在這十年的時間,徹底將這棟小樓變成了小鎮中唯一的一家青樓。
在青樓最初開張的時候,小鎮中沒有一個人敢去捧場,但是在第二天夜幕降臨的時候,小鎮只要有能力的男人,都來捧場了。
就這樣,青樓在鎮長的默許之下、在小鎮中男人的捧場之下,也算是和小鎮中的居民相安無事地相處了下來。
但就在三十年前,小鎮中接連死亡的神秘事件再次發生,只是一年最多也就死亡三個人,死狀也沒有多特殊,到底沒有引起小鎮中的人注意。
但作爲一家青樓的所有者,則要對這種事情敏感很多。因爲,那些死亡的男子,都是在和自己樓中的姑娘有了牽扯,才死去的。
撿到梳風的那男子,就是當時的遊方郎中,他終於察覺事情不對了,爲了不讓自己最終死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他在將梳風養到十六歲,能夠撐起一片天地之後,就連夜,卷着青樓之中的所有財務,跑了。
梳風說完青樓的長長曆史,終於長出一口氣,低聲嘆息道:“就因爲這件事,青樓到現在,財務狀況都沒能緩過來。”
譚琰感興趣的倒不是青樓的財務問題,
而是:“爲什麼身爲青樓老闆會格外敏感一點?是因爲這些姑娘都是被那遊方郎中坑了的緣故嗎?”
梳風有些無奈地輕笑着搖了搖頭:“你的思維,和那些孤女最開始的思維是一樣的。”
譚琰倒是不覺得這種說法有什麼不對。畢竟,最具有大衆化意義的思維方式,在人類進展過程中才具有最普遍存在的價值。
倒是辰風炎有些不悅,將譚琰比作是那些孤女?梳風這麼說是真的不怕被揍嗎?
梳風第一時間察覺到了辰風炎的不悅,眼中光芒微微一閃,看着譚琰,輕笑着問道:“你也是孤兒?”
辰風炎身上瞬間殺氣顯露。
譚琰張了張口,最後還是選擇轉過頭去,先將炸毛的辰風炎安撫下來,才轉向梳風,道:“如果你不是在故意挑釁的話,那麼我可以告訴你,我在五年前,成了孤兒。”
頓了頓,譚琰繼續道:“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從來都沒有過過一天孤兒的生活。”
檀煙最開始的十九年,那充滿着悲劇的十九年,譚琰沒有機會經歷、就算是記憶也沒有,因此,譚琰雖然可以理解孤兒們的思維方式,但是卻實在是沒有辦法認同他們的某些行爲準則,以及生活態度。
梳風眼中的光芒閃了閃,顯然帶出了點不明顯的惡意試探,但在視線觸及辰風炎的時候,又快速收了回去,清了清嗓子,道:“繼續你之前的問題,爲什麼青樓老闆會對這種命案格外瞭解?因爲情況就像是你看見的那樣,那些死去的男人全都是在和樓中的女子接觸過之後,才死亡的。”
譚琰和辰風炎對視一眼,都皺起了眉頭。
梳風笑了笑,繼續道:“同樣的,和那倒黴的林公子一樣,他們在死之前都沒有任何特殊的表現,自然也不存在有人特意買兇殺人。”
梳風面上帶出了嘲笑的神情,道:“那些個公子哥兒或者是老爺們,說到底也不過是有幾個臭錢而已,身無長物不說,連身爲男人該有的膽子和體力,也被長久的酒色掏空了。”
譚琰表示,好色的男人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這種情況不管在哪個朝代都很常見,但因爲這種原因丟了性命……不得不說,還是比較少見的。
而辰風炎身爲男子,在面對這種問題的時候,要更加不爽一些:“你的意思,是這些男人咎由自取了?”
就算是好色,罪不至死。辰風炎絕對沒有任何要爲那些死去的男子辯解的意思,但到底,是男人難免會犯下一些錯誤,現在讓譚琰認清楚男人的劣根性,他日後不會犯錯就罷了,若是犯錯了,也好歹讓譚琰事先有了思想準備。
譚琰卻像是明白辰風炎心中的小九九一般,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並未說什麼。
正在辰風炎尷尬地想要解釋的時候,在樓外等得不耐煩的歐陽流霜、以及不由自主開始擔心的縱川,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
歐陽流霜只掃了一眼房樑上懸掛着的絲絛,就轉身,不由分說將縱川的眼睛捂上,半拖半拽地把人帶到辰風炎身邊,一屁股坐下,才把手拿開,問道:“這個人是誰?”
以辰風炎的高傲,能和他坐在同一張桌子上說話的人,要不是他的戰友,要不就是他的朋友,其他阿貓阿狗想要引起辰風炎的注意力都辦不到了,更別提能和辰風炎上一個桌子。
歐陽流霜可以肯定,西北軍大營之中絕對沒有這麼一號……娘炮,那麼,問題就來了,以辰風炎這種清冷的性格,怎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和人成爲了朋友?
譚琰看了一眼歐陽流霜,對他的動作頓時好奇:“你之前見過這種東西?”不然爲什麼能在第一眼的時候,就知道不能直視這些絲絛。
歐陽流霜大大咧咧地擺擺手,用一種很是看不上的語氣,道:“這是所有會術法的人的入門陣法,基本上只要有點本事的人都不玩這個了,影響力太差,而且容易誤傷普通人。”
梳風的臉色頓時不好看起來。
歐陽流霜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你該不會就是這家青樓的主人吧?”
梳風淺笑着點了點頭。
“難怪啊。”歐陽流霜撇撇嘴,“我查過這家青樓的歷史,你應該是第二任主人。難怪青樓的外面和裡面的風格差這麼多,原來是你後來做了修改啊。”
梳風面上的笑容頓時僵硬起來。歐陽流霜這話,到底是誇他呢,還是說的是別的意思?
歐陽流霜看了眼辰風炎,見自己都這麼挑釁那娘炮了,辰風炎還沒有露出不高興的表情,就知道這小子之前也惹得辰風炎不悅了,便輕笑道:“不過這種修改,直接破壞了最開始的那種平衡呢。”
梳風的臉色頓時更加難看起來。
譚琰和辰風炎對視一眼,有些恍然。
敢情那遊方郎中此前都將事情安排得好好的,撿到這個孩子之後,事情就出現了不可控制的轉變,都是因爲這孩子在背地裡對樓中的佈局進行了改造。
這真是……相當令人憂傷的。
雖然很不喜歡那遊方郎中的做法,但事情到了這一步,譚琰也不禁開始同情那倒黴的遊方郎中了。人家放棄了逍遙自在的流浪生活,在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偏僻小鎮中住了下來,最後撿了個孩子,估摸着是想養來養老的,但誰曾想到,這熊孩子竟然是個破壞神體質,背地裡的動作遊方郎中不知道,卻逼得遊方郎中不得不放棄逐漸優渥起來的生活,再次出外流浪。
這特麼的簡直就是活生生的人間悲劇。
譚琰眼神中的同情和淡淡的鄙視,沒有逃過梳風的眼睛,他倒是不在意這一點,只是輕笑一聲,道:“當時我不過是個孩子,若是不用這種法子把那自私自利的東西趕走,你覺得我還能全須全尾地站在你們面前?”
看來事情有隱情。
譚琰被勾起了興趣,便耐下心來,道:“如何不能全須全尾地站在我們面前?”
“那男人想要在小鎮中再開一家相公館。”梳風冷笑道,“但是當時並沒有男娃被拋棄,以至於那東西一直沒能湊夠人手。但是他在那個時候撿到了我,而我的樣貌,你們也看見了。”
男生女相!
歐陽流霜、縱川、譚琰和辰風炎互相看了一眼,都在這個時候,明智地選擇不說話。
梳風的聲音帶上了明顯的怨恨情緒:“當時那東西只是把我打扮好了,和一羣女人混在一起,給那些恩客陪酒,後來那東西就發現,有些恩客即使發現了我是男人,也並沒有表現出明確的反感,於是,他就更有信心了。”
譚琰默默地表示,她受到了驚嚇。特麼的這麼個閉塞的地方,竟然還能允許相公館這種東西存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