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無奈,只得認命,誰叫他跟了個不靠譜的主子呢?
“城主府去了一位客人。”朔雖然平時並不怎麼開口,但說話的聲音卻是不急不緩,很是沉穩。
樓漪染挑眉,想起下午去城主府時候的情形,微微一笑道:“這位客人一定是個大人物。”
因爲他們去的時候,城主並不在大堂內,去弔唁的客人大多都是臨邑城裡有頭有臉的人,本該府邸的主人親自接待的。主人既然沒有出現,那隻能說明,去的人一定是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
“嗯。”朔點頭,直接道出了那人的身份,“是劉家藥堂的大長老。”
劉大夫聞言,猛地站了起來,滿臉的震驚來不及掩飾,全落入了房間內所有人的眼中:“你確定是大長老,不是別人?”
“朔認識整個齊夏所有的重要人物。”這次回答的人並不是朔,而是晉逸,說這話時,他的語氣很是得意。意思也很是明顯,朔是絕不會認錯人的,所以朔看到的那個人一定就是劉家的大長老。
樓漪染聞言,水眸頓時變得晶燦燦地:“所以,先前是他先認出我們,所以你才知道的?”再怎麼說,君久墨可是這齊夏的君上,也算是個重要的人物呢!
晉逸撇了撇嘴,不滿地叫囂道:“他認識,難道我就不能認識了?!好歹我的身份也不低,該見該認識的人可也都是見過的,也認識的。”
這個臭女人那是什麼眼神,什麼語氣?!他就算個子小,可又不是真的是個小孩子,活了這麼多年,要是連該見過的人都沒見過,該認識的人也並不認識,他這個世子之位還是早些讓出來好了,省得丟人現眼!
“額......”樓漪染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她好像說錯話了,“呵呵,那個,劉大夫啊,大長老有什麼問題麼?”
樓漪染趕緊轉移話題,現在最關鍵的好像是朔到底看到了什麼人,她好像總是跑題。樓漪染尷尬地笑了笑,一臉好奇地看着劉大夫。
劉大夫的反應卻是太過激烈了。聽到“大長老”的名字,他似乎有些抗拒,又有些震驚,似乎並不願意相信朔看到的人就是大長老,也或者是完全沒辦法相信。
劉大夫此時的情緒也才緩緩地平復了下來,他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緩緩地坐了下來,有些疲憊地道:“大長老一直在閉關,不允許任何人打擾。他親自去,只能說明他的重視。”
“可他既然在閉關,又怎知外面發生的事情?而且,如此及時?”樓漪染疑惑地蹙起了眉頭。在她的理解看來,一個人閉關,便代表與外界幾乎沒有什麼接觸了。
張夫人一死,這位大長老就出了關,進了城主府,這件事情怎麼想都無法判斷爲一個巧合。
劉大夫先前並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他已經被大長老親自前來這個消息震驚地無法思考,哪裡還想得到別的。
樓漪染這麼一說,他才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大腦彷彿一下子又突然被無數信息填滿,他擡眼朝周圍的人看了一眼,見樓漪染和君久墨都在看着他,想了想,嚴肅道:“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一個人能讓大長老破例的話,那就是老族長。”
“老
族長?”晉逸哼了一聲,“你倒是知道的清楚,連劉家的老族長都知道。”
劉大夫一噎,樓漪染卻幫他解釋道:“劉大夫就是劉家的人,那位死去的張夫人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轉而又問劉大夫,“劉大夫,這位老族長很厲害?”
當一個從不爲任何人任何事情破例的人,突然破例的時候,能夠令他破例的那個人或者那件事,就絕不會是個簡單的人,也絕不會是件簡單的事。
劉大夫搖了搖頭:“若說厲害,現任族長卻是要比老族長更厲害。只是聽說,老族長曾救過大長老的命,因此大長老對老族長很是敬重。”他只是個醫師,族中上層的事情,他知道的並不十分清楚。
樓漪染沉默片刻,沒有再追問,因爲沒頭沒尾的,若是再追問下去,劉大夫恐怕也都是不知道的。重新裝回頭向朔:“小朔朔,你繼續說。”
聽到樓漪染又叫自己“小朔朔”,朔微微蹙了蹙眉,卻並沒有就這個問題跟樓漪染糾纏,他自己其實是知道的,跟樓漪染糾纏這個問題,無異於是自尋煩惱,不過就是個稱呼,他只當沒聽到就是了。
“大長老向城主確認了張夫人的死,以及死因。”朔又繼續將自己聽到的情況做了簡要的概括。
他去的時候那兩個人估計是剛見面,一個勁兒的寒暄,他幾乎都快以爲自己什麼都聽不到了,那兩個人才進入了正題。而正題也不過才短短的幾句話。
“城主怎麼回答的?”樓漪染問。
朔想了想,將當時聽到的臨邑城主所說的話複述了一遍:“這位張夫人本身就患有肺癆,今日一早,心力衰竭,年紀輕輕竟赫然長辭,唉!”
樓漪染的嘴角抽了抽,朔學得可真像!她雖沒有見過這位臨邑城主,卻聽過他說話,朔的模仿簡直已有七八成相似。
“然後呢?他們還說了別的什麼沒有?大長老聽了這話,臉上有什麼表情?”樓漪染繼續問。
朔凝眉想了許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我並未看到他有什麼表情變化。他們說完這個,又寒暄了幾句,便散了。”
“臭女人......”晉逸終於將碗裡的稀飯都吃了個乾淨,意猶未盡地擡起頭,三個字一出口,原本已經陷入沉思的樓漪染的眼睛突然朝他轉了過來,一雙水眸中射出危險的光,晉逸一愣,忙換了一臉討好的表情,囁喏地喊了一聲,“姐姐。”
樓漪染滿意地點了點頭:“什麼事。”她可不管晉逸實質上有多少歲,又是不是比她大,被一個看上去只有十歲的小蘿蔔頭叫“臭女人”,怎麼聽怎麼覺得怪異。
晉逸撇了撇嘴,他實在不明白這個臭女人是怎麼想的。自己明明比她大,她還總讓自己叫她“姐姐”,他這麼一叫她,她豈不是顯老了?女人不是都怕別人說她年紀大,說她老的麼?
“我就是不明白,你幹嘛非要摻和這些閒事。那個張毅,據我所知,你也才認識他幾天時間而已。那個張夫人,你更是才見過人家一面。這件事情有魏州好幾個大族參與,明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說不定一個弄不好,連小命都能搭進去。”
晉逸直接說出自己的疑惑和這件事情到目
前爲止所透露出來的危險的信息。一個小小的貧民,卻牽扯到城主府,還有魏州世家劉家,無論怎麼算,這都不是一筆合算的買賣。
樓漪染凝眉,她當然知道這件事情並不簡單,除了臨邑城主府和劉家外,還有一個目前他們都不知道的勢力牽扯其中,而這個勢力的主子或許現在已經進了城。
“我總覺得這件事情似還另有隱情,查到最後,結果一定會令我們大吃一驚的。”這只是樓漪染的一種直覺,但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作爲特工,這直覺已救了她太多次。
衆人都陷入了沉思。
半晌,劉大夫緩緩起身。他已有些疲累。失去親人的痛苦足以讓一個原本精神很好的人覺得精疲力竭,他朝樓漪染拱手告辭,樓漪染朝門外大聲道:“給劉大夫安排一間上房。”
劉大夫向樓漪染道了聲謝,便走了出去。
房門一開一合,內外都是一片靜謐,似是整個客棧內,已沒有一個人。
樓漪染一條條地捋着關於這件事情她目前所知道的一切,那些事情卻如同一團亂麻,每一根都有線頭線尾,卻根本連接不到一起去,偏偏他們卻又攪在了一起。
就像是一張被打亂了的拼圖,她心裡清楚,每一小塊都是這張拼圖上的一部分,可是偏偏她現在只覺得一團亂,因爲這副拼圖中少了最重要的那幾塊。
“葉子,去向掌櫃的借副紙筆來。”一片寂靜之中,樓漪染又朝門外喊了一聲。
葉子在門外應一聲,很快便端着準備好的文房走了進來。將東西放到桌子上之後,她又重新走了出去,依舊一言不發,目不斜視。
樓漪染這一次似是已經習慣了她這副樣子,且她此刻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並沒有更多的心思去欣賞一個丫頭的乖巧伶俐。
墨是已經研好的,樓漪染卻不太會用毛筆,甚至連握都不會。彆扭地將毛筆握在手裡,卻是以往握簽字筆的姿勢,她擰着眉,調整了半天,才寫出一個歪歪扭扭的字來。除了她自己,恐怕沒有人能認出,那是個“劉”字。
樓漪染嘆了口氣,表示自己實在是做不得一個文化人的了。恐怕此刻,在身邊的三個男人看來,她一個二十歲就已博士後畢業的高材生,竟成了個大字不識的文盲了吧?
君久墨臉上的表情看上去,總還算自然一些。朔雖然依舊是一貫地面無表情,卻不能發現,他此刻也已經跟他的主子一眼,眼角抽搐個不停了。
樓漪染眼珠轉了轉,拿起一個杯子,倒了些白水,竟是將毛筆直接浸了進去。然後在周圍三個男人驚異的視線中,她淡定地將毛筆在水中又涮了兩下,直到筆頭上已滴不出黑色的水來,她纔拿一張紙將筆頭擦乾。
然後,衆人又見她笑眯眯地將毛筆倒轉過來,竟是拿木質的那一頭蘸在了墨水中,又是方纔的握筆方法,但是這一次,她寫出來的字卻比方纔那一個毛筆字要好看,且清晰許多。
雖然需要不停地蘸墨,但現在條件有限,這樣就已很不錯了,至少現在寫出來的字像模像樣了。雖然還是有些簡體字,身邊的幾個男人並不識得,但大致也能夠看得出她想寫的是什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