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販將那錠銀子拿起來,正要找錢,哪裡還有君久墨和樓漪染的身影。只得看向還站在攤位前的肖衍,討好地笑道:“這位公子跟剛纔那位公子,應該是認識的吧?”
肖衍不答話,將自己的錢袋子收了起來。
小販拿出要找還的錢,朝肖衍遞了過去:“那勞煩公子將這錢給方纔那位公子。他給的銀子太多了,那東西不值這麼多。”
肖衍看了一眼那小販的手:“她喜歡,便值。”說完,也不接小販遞過來的銀兩,擡腳便朝着君久墨和樓漪染的身影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小販不明所以,看看肖衍的背影,又看向阿朱,將手裡的銀子遞了過去,想要勞煩阿朱還一下錢:“這位姑娘......”
在聽到肖衍那句話的時候,阿朱的眸子微微一暗,眸中閃過一抹痛色,隨即卻很快掩了過去。見小販小心翼翼地將找還的銀子朝她遞過來,她笑着搖了搖頭:“不用了,你留着吧。”
說完,便也走了。
小販呆呆地看着阿朱的背影,竟是有些癡呆了。
他今日這是撞了什麼好運了。這四個人,男的個個英俊瀟灑,一看便知非富即貴。女的又都貌若天仙,只一笑間便似能奪了人的魂魄。
肖衍和阿朱還在原地站着的時候,君久墨已經帶着樓漪染又繼續逛了起來。轉來轉去,樓漪染的眼睛一刻也沒有從那些攤位上擺放的東西上移開。
她手中把玩着那個小銀環,雖在看別的東西,思緒卻已經開始有些飄忽了。
君久墨跟在她身邊,見她神情有異,卻還故意裝出一副悠閒逛街的模樣來,便知道她並不想說,因此也只是由着她信步而行,並沒有去詢問。
走了一段路,卻突然碰見了魏專。
樓漪染滿心都在那銀環上,根本就不曾注意到魏專的出現。
君久墨卻是一眼便看到了魏專,只見他懷裡抱着一個嬌俏可人的女子,那女子一見到君久墨,便猛地移開了頭,似是怕被君久墨發現她的存在似的。
普通的女子,君久墨並不會在意她的容貌,甚至連看一眼都不會,在他的眼中,這天下怕是隻有一個樓漪染還能入得了他的眼睛了吧?
可那女子的可以躲閃卻引起了他的興趣。他不由得扭頭朝那女子多看了兩眼,那女子卻越發躲閃的厲害了,他心中便起了疑心,擡手做了一個手勢,便有人跟着魏專和他懷中的那女子離開了。
樓漪染並沒有注意到這一變化,她此時依舊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兩人不知不覺地竟越走越偏僻,直到樓漪染意識到周圍一派安靜時,才猛地回過神來,一擡頭,才發現她跟君久墨此時正在一條陌生的小巷中。她不由得擡頭問君久墨:“這裡是哪裡?怎麼走來這裡了?”
君久墨好笑地聳聳肩:“這就要問夫人了,爲夫可是一直都是在跟着夫人的腳步走的。”
樓漪染皺起了眉頭。她方纔想事情想得太專注了,竟然沒有注意到周圍的環境。君久墨竟也就由着她隨便亂走,也不知道現在是走到哪裡了。
她朝四周看看,這條巷子可真是空曠又安靜的很啊!
“我們回去吧。”樓漪染擡眼看君久墨。莫名其妙走到這裡,她信步而行,君久墨居然也不攔着她,任由她胡鬧。她真不知道該說他太寵着自己了,還是太自信,覺得不管什麼地方,遇到什麼危險,都是無所謂的。
這麼空闊的巷子,讓她產生的第一反應便是,殺人越貨的最佳地點。
兩人一轉身,便看到了跟在他們身後的肖衍和阿朱。
殺人越貨的人不見,竟看見了這兩個人。樓漪染撇撇嘴,這兩人如今並排站着,便將整條路毒擋住了,她能不能繼續裝作根本就看不見他們呢?
樓漪染想了想,突然拍了拍君久墨的肩膀:“夫君,走上面。”
君久墨一聽便明白了樓漪染的意思,反正樓漪染今日是不想跟肖衍和阿朱說話了的。她壓根就不待見這兩個人,更何況那日在城門口的時候,肖衍雖然幫了她,卻也擺了她一道,她樓漪染向來是個記仇的人,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饒過他!
況且,肖衍這個男人本就是個危險的男人,那雙冷漠的眸子,彷彿隨時都能殺了人似的,她可不敢跟這樣心思深沉的人走太近,以免自己什麼時候死了都不知道。
君久墨想來寵着樓漪染,她說要怎麼樣,便是怎麼樣的。所以,樓漪染一說,他便已經運起輕功,一個縱身,便躍上旁邊一座院子的院牆。
肖衍見君久墨突然躍上了那座院牆,微微一愣,不由得苦笑一聲。那個女子還是不願意原諒他啊。
他不由得嘆息一聲,只能無奈地看向君久墨和樓漪染的身影。
君久墨一躍上來,樓漪染隨意地朝旁邊的那兩座院落掃了一眼,眸光突然一凝,抱着君久墨的手一緊,整個臉上的表情都變了。
君久墨帶着樓漪染並不走正路,而是直接從幾座房屋的屋頂上躍了過去,然後回到了迎往客棧的房間內。
回到房間後,樓漪染卻還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她的腦海中不停地迴盪着方纔見到的那座院子裡面的情形,握着那個銀環的手不由得收緊,又收緊。
君久墨鬆開她,卻見她還站在原地發呆,不由得也是滿腔的疑惑,問道:“阿染,怎麼了?”
樓漪染卻全無反應,半天之後,她才彷彿突然回神似的,擡眼看向君久墨:“夫君,你還記得方纔我們經過的那座院落麼?就是那條小巷旁邊的那座院子。”
君久墨疑惑地點頭:“你是說那座荒廢了的園子?”
樓漪染點頭:“我好像見過那座園子。而且,這個銀環......”她將手中的銀環舉到君久墨的面前,然後從腰間摸出一個東西來,也舉到君久墨的面前,那竟也是一個銀環。
君久墨疑惑地皺起了眉頭:“一樣?!”
雖然略顯粗糙,但是無論是材質,還是做工,這兩個銀環都是一樣的。那就只能說明,這兩個銀環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老頭子曾經說過,這銀環是我父親親手打造的。”樓漪染咬着脣瓣,凝眸看着手中的兩個銀環。
一個銀環她一直帶着,另一個卻在一個擺攤的小販的手裡。一個在那個時代,是她從小帶到大的,她一直以爲那是她的父母留給她的唯一的念想。而另一個卻在這個年代,在齊夏!
難道她真的原本就是齊夏的人?
樓漪染覺得自己越來越糊塗了。
她並沒有來過臨邑城,可是剛纔那座院子,雖然看上去早已經年久失修,荒廢多年,可是她卻覺得很是熟悉,好像曾經見過,腦海中還有一些隱隱約約的畫面,好像她曾經在裡面生活過,還曾有過一段很開心的日子。
樓漪染突然擡手扶住頭,腦袋就好像要炸開了似的疼痛難忍。她抱着頭,緩緩地蹲在了地上,痛得只拿手拍。
君久墨見她這樣,忙也蹲下身去,握住她的手:“阿染,你怎麼了?”
“痛!夫君,
我好痛!我頭好痛!”樓漪染無力地呻吟着,只覺得頭越來越痛,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橫衝直撞地破顱而出,將她的頭衝擊地越來越痛,就像是洶涌的洪水正在衝擊着堤壩,誓定要將那脆弱的堤壩沖毀似的。
樓漪染抱着頭,君久墨抱着她,兩個人都幾乎滾在地上。
樓漪染蜷縮着身子,任由君久墨有力的手臂將自己緊緊地抱住,兩隻手不停地拍着頭,眼淚卻是撲簌簌地不由自主地從眼眶裡流了出來。
“來人!去請......”君久墨急得眼睛都漲紅了,他看着樓漪染那痛苦的樣子,恨不得自己代她承受這樣的苦楚。
“夫君,不要。”樓漪染的手拽住君久墨的衣襟,“不要叫任何人。”她只是頭疼,她只是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如同一隻猛虎一般以前被困住了,如今正要打破籠子,衝出來。
她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情,她怕她會說出什麼不能讓別人聽的話,怕她會在迷迷糊糊之中做出什麼事情來。
她雖一向相信自己的自制力。但是,她不能肯定在這種時候,她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又會說出什麼樣的話來。
“好,好,不叫人來,不叫人來。我們去牀上,你先躺着,睡一會兒,睡一會兒就好了。”君久墨真的是急壞了。樓漪染這個樣子真是將他嚇壞了。
她那樣痛苦地敲打着自己的頭,好像要將那頭打碎了似的,讓他看着只覺得心疼不已,卻又幫不了她的忙,只能收緊雙臂,緊緊地抱着她,讓她有所依靠。
樓漪染緊緊地咬着脣瓣,一隻手攥着君久墨胸前的衣服,手中的銀環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她鬆了手掉在了地上,她緊緊地靠在君久墨的胸前,痛苦地閉着眼睛,想要儘量忍耐這種痛苦。
可是,有時候,忍耐卻並不一定能夠解決問題,也並不一定能夠讓人覺得舒服一些。甚至,還會因爲這樣而使得那痛苦越發滿眼開來。
君久墨的薄脣緊抿,一張臉沉得幾乎要滴出墨來。樓漪染不讓他叫大夫,他當然也知道,她自己就是大夫,她當然也知道,什麼樣的病症大夫治得,什麼樣的病症大夫治不得。
樓漪染頭痛,他的心卻更痛,備受煎熬。
一次次的無能爲力,讓他覺得自己真的是一無是處。每每自認爲能夠護她周全,可是現實卻每每給他開一個大大的玩笑,告訴他,那些不過是妄想。他根本就護不住她,這些日子以來,她不停地受傷、失蹤,如今又是這般的痛苦,而他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什麼都做不了。
樓漪染疼得越發厲害,甚而整個頭都不停地撞着君久墨的胸膛,又要擡手去拍腦袋。堤壩已經被撞得鬆垮了,很快猛獸就要出來了,然而這個時候,她卻是最痛苦的,這樣的痛甚至比先前的那種痛要更加痛上十倍不止。
君久墨握住樓漪染的手,不願意讓她自殘。她卻在不停地掙扎着,哭叫着,腦袋不停地在他的胸膛上撞着,似乎這樣撞一撞,便能夠減少她的痛苦似的。
君久墨越看越是心疼, 越看臉色越是難看。他沉着臉,抿着脣,一句話不說,似乎又恢復了以往那個齊夏帝君的暴虐狀態。
他生性本就是冷漠的,這些年又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性情漸漸變得不近人情起來。可是自從樓漪染出現之後,她的笑就像是照進他生命中的一縷陽光,將他整個生活都溫暖了起來。
她改變了他。
可是如今,他卻連保護都保護不了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痛苦,卻束手無策。他真是沒用得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