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斐然的話音一落,大夥兒的目光都落在身邊的那個婦人身上。她身着流蘇長裙,眉宇之間盡是傲嬌之氣,此人正是黎斐然的大伯母---郝夢琪。此刻,她只是滿臉飽含着笑意,無所謂的道:“這本就是自古以來就有的習俗,怪只怪我這個侄兒的悟性還不夠,怎的在喜堂裡面鬧出這般笑話來了?”
聽了這話,沈氏臉上的表情全黑,半響憋不出一句話來。直到黎斐然漲紅了雙頰,想要扭身跑出喜堂的時候,她才低喝了一聲,“斐然,慌什麼,繼續拜堂。”
黎斐然抿緊了雙脣,終於攝於沈氏的威嚴之下,癟嘴弓下了身子。
贊者抖了抖眉頭,清了清嗓子,“夫妻對拜!”
繁縟的拜堂儀式終於完畢,蘇月茗見黎斐然都是老老實實的,不由的鬆了一口氣。這個時候,便有兩個童男童女捧着龍鳳花燭導行,黎斐然手執綵球綢引着蘇月茗轉身拐入喜堂的側門,進入洞房。此時他雙腳踏在麻袋上緩慢行走,蘇月茗用餘光一瞟,不多不少恰好五個,走過一隻,喜娘等又遞傳於前接鋪於道,意謂“傳宗接代”、“五代見面”。
蘇月茗前腳才由香彌牽引着進了新房,跟在後面的黎斐然終於彆扭的抱怨出聲,“四兒、四兒?”
四兒緊緊的跟在黎斐然的身邊,聽見他喚自己,連忙左右瞧了一眼,見沒有別人看見,這才上前兩步,應聲道,“大少爺,怎的了?”
黎斐然似乎對自己的這個新娘子一點興趣也沒有,在整個過程中,他幾乎連正眼都沒有瞧過蘇月茗一眼。他苦着一張臉揚起合在胸前的雙手,“已經拜完堂了,娘答應過我,要馬上把這個解開。”
聽見這話,蘇月茗的眼神才動了動,隔着頭上的紗巾,瞧見黎斐然高舉着的雙手居然是被捆綁在一起的。看見此景,蘇月茗才驚到:難怪方纔在喜堂之上黎斐然那般的有規矩,原來真是被綁過來的?
四兒面露難色,猶豫了一陣之後,還是將黎斐然的雙手解
開來,“少爺,夫人說過,您必須要喝了賀郎酒才能乖乖的自己去玩哦。”
黎斐然顯然是被煩的厲害了,他不耐煩的皺起眉頭,“知道了知道了,我應了孃的事情,當然會做到。”說完這句話,他纔想起自己身後的牀沿上還坐着一個新娘,他扭頭將蘇月茗打量了一番,最終露出一臉討厭的表情。他朝着蘇月茗那邊走了幾步,壓低了嗓音“我纔不要你做我的媳婦兒呢,我已經跟別人約定好了,反正我是不會喜歡你的。”
悶悶的說完這些,黎斐然才一臉不情願的跟着四兒出了門。
黎斐然的前腳才踏出寢室一步,便見圍守在外面的親朋好友迅速聚攏,開始打趣,唱着賀郎詞,討要紅包。主賀者一邊唱賀郎詞,戲謔、祥和兼有,諸如:第一杯酒賀新郎,有啥閒話被裡講,恐怕人家要聽房。第二杯酒賀新郎,房裡事體暗商量,謹防別人要來張(看)。第三杯酒賀新郎,祝願夫妻同到老,早生貴子狀元郎,云云。
待黎斐然出門之後,蘇月茗才動了動身子,坐在牀沿。這個時候,便有一名福壽雙全婦人用秤桿微叩一下她的頭部,而後挑去“蓋頭篷”,意示“稱心如意”。至此,所有的繁瑣的禮節都進行完畢。只等黎斐然外出喝完賀郎酒再回來,便禮成了。
原本熱鬧的環境漸漸遠去,剩下的是房間裡面與世隔絕的安靜。
鳳冠上幾串珠花垂落額前,不時的晃盪,蘇月茗看在眼裡,只覺得一陣心煩。她便將頭頂上的鳳冠扯了下來,放在手裡掂量掂量,這麼沉的東西,自己戴了一整天了吧?鳳冠一被除下來,她頓時感到脖子上一陣說不出的輕快。
鳳冠被粗魯的扯了下來,烏黑的長髮盤了流雲髻,靠住左耳,發壁上綰了串珠花,剩下的長髮垂落至腰際。蘇月茗晃了晃疼痛不已的脖子,低頭看着自己的裝束,大紅的喜服貼着腳垂落在地上,微微動一下,便露出繡着牡丹的珠翠紅繡鞋。
看着周遭陌生的場景,蘇月茗不由的心底
暗暗叫苦,她打量着周圍,試着起身,卻只覺得腳下虛軟,使不上力。方纔一路上都是乘着轎子,再加上拜堂時分也有香彌和喜娘在一旁攙扶着,倒也沒覺得什麼。現在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雙腳無力,似是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正在一絲絲的被剝離。
蘇月茗心底一驚:陡然想起早上香彌送來的米粥,只怕那裡面是被誰動了手腳的。看來那兩個人還是怕自己出什麼紕漏,爲了以防萬一,這纔對自己下了些不太重的藥吧?
又是一聲長嘆,蘇月茗緩緩的吸了一口氣,只覺得喉嚨乾澀的緊。她試着張嘴發出聲音,卻只覺得喉嚨如針刺般的疼。這一路上除了香彌之外,根本就沒人搭理自己。雖然溫家大宅就在歌城外面,但是路程也不算太近。這般趕路,一路上蘇月茗連口水也沒喝上。
環視了周圍,大紅布蓋着的桌子上放着糕點瓜果,還有一壺茶。蘇月茗像見了救星一般,砸吧了乾裂的雙脣,目光直勾勾的落在茶水上面。
她抱着沉甸甸的鳳冠,起身就要往桌子邊上走去。可是那步子才邁開,腳下就一軟,身子便朝着桌子那邊摔了過去。她下意識的伸手去扯那塊大紅的桌布,瞬間,桌上的果盤,茶壺便飛了起來,清脆的落地聲,伴隨着滿地的狼藉赫然出現在蘇月茗的眼前,她一時呆住了。
聽到屋裡的響動,臥室的門陡然被人推開,從外面突然衝進來兩個紫衣的丫環。她們纔剛推開門,原本應該待在蘇月茗懷裡的鳳冠就一路滾了出來,在地面上蹦躂了幾下,才停在了丫頭們的腳跟前。
鳳冠上的珠花灑落了一地,發出“叮叮”的響聲。這房間原本就安靜,現在珠花散落在地上的聲音便顯得特別的清晰、刺耳。兩個丫頭定在原地,望着滿地的散珠,面面相覷。
蘇月茗十分無辜,她現在身上使不出力氣,想說話也覺着舌頭打結。只能半趴在桌子上,無奈的望着滿地狼藉,再用求助的眼神瞟幾眼還愣在門口的紫衣丫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