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侯救子心切,他雖然驕橫,也只這些修道高人是單憑世俗權貴無法招惹的,故而只好收斂往日跋扈之氣,苦苦哀求,甚至跪地求饒,希望九華真人放過躲在枯井中的其人幼子。
九華真人好笑的想到,那躲在井裡的分明就是個鬼上身,哪裡是你家孩子,但他自矜自傲慣了,不屑對這世俗之人多說一句話,那安樂侯惹的他不耐煩時,九華真人一記拂塵,早送去一道風,將其狠狠摔在地上。
“你這道士好不講理!”安樂侯家一名下人怒罵道,要說他養的這夥僕役家丁平時雖然也多不咋地,在古庸城中橫行無忌,犯下過不少壞事,但有一兩人對主子還算忠心,有基於義憤,心道我家侯爺爲小公子的事情勞心費神許久,前後來了一批批道士都是以禮相待,卻一個個都不成事,今日裡這位九華真人竟是如此霸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登時大怒,指着九華真人鼻子,怒聲呵斥:“我家主人禮賢下士,你這臭道士怎麼敢蹬鼻子上臉,公然對侯爺不敬,想我安樂侯府素來威震南疆,侯爺何等高貴的身份,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居然……”
他話未說完,忽然覺得脖子一涼,一口氣喘不上來時,竟然發現自己已經飛上了天,這人嚇了一跳,忙低頭看時,竟發現自己無頭的身體正在地上左搖右晃,忽然自脖頸處噴出一泓鮮血。
這人只覺得滿眼盡赤,鮮豔的紅色沖刷而過,竟是帶來一股寂寂的黑暗,他吞下一口苦水,來不及慘叫,來不及多想,便在這沖天的血紅中魂歸西天。
“這道士殺人啦!”
“他把王二殺啦!”安樂侯身旁的家丁鼓譟起來,有幾人早握住了手上棍棒,更多的人卻是覺得驚懼,他們怕,莫名懼怕這九華真人。
先前那王二身手分離的瞬間,竟沒有人發現九華真人是如何出的手,便是站在那兒不遠處的欽天護也是一無所察,甚至不能及時出手救援。
他愣了愣,看着這好整以暇,正以手捻鬚,完全不以剛葬送一人性命爲意的九華真人,沉聲怒道:“真人既是好道行,爲何要與這尋常人一般見識!”
“既辱及九華,殺之何妨。”九華真人甚至正眼都不看向欽天護,只是淡淡說道。
“對對!”安樂侯其實也不是很在乎這家丁生死,不過那九華道人伸手殺人,如此從容自若,而去完全不把他這沈宅主人放在眼裡,倒令其受驚了,此時欽天護一出聲,他頓時想到了家中總算還有這麼一位高人,當下一把撲過來,哀求道“好漢,好漢,救救我兒子!”
欽天護也是一臉怒容,心道這九華真人欺人太甚,此事也不容自己再忍,他捏緊了拳頭,臉上肌肉抽了抽,卻是強忍着將拳頭鬆開了,待之以一拱手,對那九華真人說道:“真人名頭響亮,小人欽天護,只是兵盟天樞星手下一名跟班罷了……”
“哦?”九華真人這時才肯斜眼忘了忘這其貌不揚的瘦長漢子,點點頭道“原來你是兵盟中人,怎麼,是想用諾大兵盟的名號來壓九華麼?”
“欽天護不敢,只是我等來時受盟主交待,說道心禪境與兵盟乃是盟友,既然如此,何不請真人賣我們一個面子……”欽天護心中憤怒,但礙於對方功力超卓,只好先低聲下氣的懇求道。
“哈哈……”九華真人朗笑兩聲道“袁重嶽嘛…….即使他親自來此,也休想阻撓今日九華捉此厲鬼,今日之事,但有九華做主,除此無他。”
他說話聲音不重,分量卻是不輕,擲地有聲的說完,那欽天護臉上紅白一陣,心道此人真是狂妄,竟敢直呼盟主名號,他口氣也是一硬,最後試探着問道:“真人,我兩家可是結盟的關係,當下俺們天樞星與逍遙宗宗主天沐正在趕回的途中,此事真個全無周全的餘地了麼?”
“哈哈哈哈!”九華真人聽欽天護看似口氣偏軟,話裡話外卻都帶着威脅的意思,他眉頭一聳,忽然一揚袖子,一道雄勁有力的掌風登時就像那欽天護身上打去。
欽天護一愣,沒想到這九華真人二話不說就是出手,眼前這道真氣十分霸道,在他身後,又正是安樂侯與一種家丁,他雖然身法敏捷怪異,但此時是在無法施展躲避,而其人周身經脈被七妙一道寒氣貫入凍傷了大半,雖經陳乃先爲其用真氣打通經脈,但傷勢只痊癒了大半而已。
眼下強敵再前,身後是需要自己護持的衆人,欽天護怒在心頭,更是倍感無奈,當下唯有凝其全力,只聽他爆喝一聲,雙掌齊出,正是接下了九華真人這道真氣。
這道真氣似一道霞光,燦爛耀眼,卻是逼命而來,欽天護一咬牙關,雙手施法,正要一起將這道勁力吸入體內,然而九華真人功力超卓,一掌之威,又豈是重傷初愈的欽天護能吸收乾淨的。
只聽一聲慘叫,砰砰兩聲響動,欽天護左右兩邊胳膊登時正被這一道掌擊震了個粉碎,但這欽天護也足夠硬氣,當時一咬牙,忍住徹骨劇痛,兩邊胳膊向左右各做一擊,堪堪將九華真人掌力餘勁散到兩邊,而不是擊中身後衆人。
又兩記爆響,原本荒無人跡的偏廳中兩扇破舊的窗櫺被一擊而碎,呼啦啦驚奇一叢叢蝙蝠衝了出來,原來天長日久,此地荒廢,早成了這蝙蝠白日裡棲息的場所。
欽天護慘喝一聲,他只覺五臟六腑一陣翻騰,內裡鮮血只往上涌,此人也算是一條好漢子,受了如此之瘡,卻還是咬牙站着,當下他怒目而視那九華真人,正要說些什麼。
然而眼前一道白光忽的一閃,便在一瞬,欽天護哇的一聲大喝,口中鮮血登時噴涌,齊腰身下更是一片血紅,他腦中嗡鳴一陣,上半身早像身前土地上撲去。
這最後的時刻,欽天護又望了一眼面色冷淡,從容站立的九華真人,心中閃過一個問號,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被他一劍斬過…….
“好漢…….好漢…….”沈威這時徹底傻了眼,自己再無依仗,旁邊家丁也都嚇壞了,二話不說,紛紛向外逃去,只有一兩個人死撐着陪在安樂侯身旁,卻也不敢再有動作。
那九華真人輕蔑的笑了笑,再也不去向那欽天護的屍身及安樂侯那邊投上半分眼光,只聽他疾喝一聲,招手時,一道金光升起,那王啓勝再也不能自已,一身鬼力登時被制,哀叫連連中,彷彿有什麼東西捏住他脖子一樣,扯着他的身子,就從那井中緩緩升了起來。
“兒啊!”安樂侯沈威見這一幕慘狀,幾天來本就心力交瘁的他再也不能自制,哀號一聲,撲通一下,昏倒在血泊之中。
……..
古庸城外三四十里的地方,阡陌小道縱橫在田野中間,車軲轆的印子壓在黃泥地上,偶爾走過一兩批牛馬,嚼着草,漫不經心的拍打着尾巴。
一個白衣身影忽然飄過,其人足不點地,如風過無痕,身影迅疾掠過,沿着這條小路,正向古庸城中而去。
在他身後,一個勁裝劍客御起一片真氣,帶着另一個身量不高,一副病容的漢子,緊隨白衣人身後。
原來那前面的白衣人正是七妙,身後卻是秦雪涵與於冰隨着他,七妙那邊走的急,秦雪涵卻是以一己之力御氣託着於冰與他們通行,三人一路直奔沈府,乃是七妙心掛那王啓勝的緣故。
另外秦雪涵心中也有所考量,想到那沈府之中,或許有什麼秘密,先前正吸引了周涵止這樣的人過來查看,而見此人正是他這一次行程的目的所在,只是這一次去沈府,似乎要正面突破,看來一場大戰是不可免了。
他忽然嘆了口氣,苦笑一聲,心道煩惱什麼來什麼,這不等自己送上門去,眼下敵人便找過來了。
原來他與七妙行在路上,各用真氣掩蓋住行蹤,就是想躲過空中那許多兵盟並天沐手下的追查,可是前路正是有人擋在路中央,一副枕戈以待的樣子,並且很明顯,對方就是衝着自己來的。
只見有那麼兩個人,一人是個穿一身長襟衣衫,縫着淡藍色星紋的領口,略有些發紅的一張臉上五官均勻排列,一雙眼明亮有力,鼻樑高挺,嘴角笑容間寫滿了豪邁,此人揹着手站立着,沒有兵器,正是幾人都見過,也分別與之打過交道的陳乃先。
另有一人卻是飛在半空,一身寬大的袍子隨風招展,那秀袍上遍飾花紋,一朵鮮花嬌豔盛開,宛若滴血,其人指若柔荑,粉面如玉,三千亂髮隨意飛着,一雙星眸不似凡塵,只見他睥睨着眼神,冷冽而倨傲的看着衆人。
此人眼角斜挑,露出幾分說不出的媚色,周身香風沐浴,脣紅如酥,鼻凝新荔,卻正是個秀冶而又妖豔的妙人。
七妙不說,這秦雪涵確實是第一次見到天沐,心中頓時冒出一個聲音,直道驚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