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這麼講,她眼睛卻是眨了眨,可憐兮兮的瞅着七妙等三人。
只見那愚癡拍拍胸脯道:“小道長救我一命,又要除暴安良,愚癡這便隨你而去,赴湯蹈火卻也不怕。”
那李渺華又瞅了瞅七妙,周涵止趕忙拉了拉其衣角,傳音道:“師尊交代過要趕快去那三仙天,時間緊急,恐怕我們力有不逮……”
“師兄…..”卻聞七妙輕語,如吐甘霖:“修道之人當爲民濟世,既然讓咱們遇到了,便只耽擱一晚,走上那法楞寺一趟,你以爲如何?”
“這……好吧......”周涵止心頭無奈,卻又不好拂了師妹之意,勉強答應了,心頭卻是叫苦,想到師妹一直在島上陪着師傅,走動江湖不多,近十年來自己於神州遊離,大大小小的禍事慘事見過不少,卻有許多就是因強出頭惹禍上身。
先前那一智和尚,一身道行含而不露,觀之實不似易於之輩,那法楞寺又不知佈置着何等機關,其先前離去前既然放出話來,自是有備,說不得便是龍潭虎穴,他躊躇半天,不由對自己說道:“罷了罷了,休說是闖那龍潭虎穴,還是陪着師妹共赴那赴刀山火海,自己都是眉頭也不眨一下,在所不辭。”
“那法楞寺十分兇險,不能去啊!”三四個漢子一起勸道,這幾人神情驚慌焦急,關心之情溢於言表,不復先前調笑愚癡時的神色,七妙不由想到,百姓之初心本是無暇,導之便可向善,又或向惡,皆在一念之間。
然而現在己方四人心志已堅,便也不再與這些人多做爭辯,她俯下身看先前那被打的漢子,右掌輕輕在他臉頰撫過。
“啊……”那漢子只覺原本捱揍半邊臉一陣舒服,有種冰冰涼涼的感覺,他用手摸去,竟發現原本又青又紫的臉頰竟消腫了。
這漢子心下欣喜,裂開缺了幾顆牙齒的一張嘴,面朝着在一旁啜泣的小童笑了笑,而旁人看在眼裡,更是對七妙這宛若明珠的仙子多了幾分敬畏,不經意間把身子伏的更低,對其不敢直視。
“多謝仙子爲我療傷!”那被救的漢子感激涕零,這便拉着身旁小童撲通一聲跪倒,磕了兩個響頭。
“區區小事,無需介懷。”七妙伸出蔥蔥玉臂,將那漢子並小童攙了起來,她話鋒一轉,卻是另外問道:“先前那幾個騎士好不着急,策馬揚鞭奔馳在這城中路上,速度竟是分毫未減,卻不知究竟是何事讓其如此匆忙?”
“嗨…..還不是送那荔枝的事情……”卻有一人搶先答道,七妙轉過身看去,見此人二十來歲,穿着粗布單衣,身子瘦長。
“此事與那荔枝又有何干系?”愚癡驚奇問道。
七妙對着那先前搶着說話之人柔柔一笑,詢問道:“便請這位小哥詳細將此事說給我聽吧。”
“張弛,你就將知道的和幾位仙子仙長說說吧。”那捱打之人說道。
那人見清麗脫俗的仙子竟對着自己笑了,又見四下裡來大夥都望着自己,臉上不由滿是激動神情,他正欲開口,卻聽那明月心李渺華突然開口道:
“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這個我卻也是知道的。”他聲若新鶯出谷,清亮動聽“我師父說,宮裡的妃子愛吃荔枝,所以皇帝特命人快馬加鞭,一路不停的從嶺南運過來。”
“師父說爲了趁着荔枝還新鮮可口的時候就能呈到妃子面前,皇帝用那驛站傳遞國事的快馬相送,這一路上匆忙趕路,風馳電掣,沿途卻踏壞了不少莊家,撞傷了不少百姓。”他眨巴眨巴眼睛,深吸長嘆道“此舉着實傷民不淺…...”
衆人聞言觸動,心下無不嗟噓,那周涵止久歷事實,又在心裡想道:“這郵驛本是備着傳遞國事、軍情,如今快馬相送,不過些許荔枝,風風火火之餘,卻是累死不少匹好馬,可憐這些馬兒將養前日,一朝身死,卻只是爲了博君一笑罷了。”
但他好謀少言,不似李渺華那般心直口快,故而並不多語。
這千里送荔枝的故事,可不是那一皇一妃獨美,這荔枝本是嶺南一帶應季的果種,對土壤氣候的要求很高,其後每朝每代,都有那幾個皇帝盼着移其種來北邊,卻始終不能如願,既是如此,唯有快馬加鞭,耗費人力物力加急運送,後世更有詩云:宮中美人一破顏,驚塵濺血流千載,說的就是這顆顆嬌嫩新鮮的荔枝,卻不知凝着多少的百姓汗血。
七妙靜靜聽着,看不破心思,愚癡道一聲阿彌陀佛,他拍了拍先前所救小童的肩膀,嘆道:“可憐這黎民百姓,身家性命,卻還不如那荔枝重要,待貧僧完成師傅所託,便要上那金鑾殿上爲民請命…...”
“小師傅真是好慈悲……”周涵止笑笑說:“然而此行多半不易,想那皇帝哪是能隨便見得,倒不如踏踏實實的接濟下幫助下身邊百姓,說不定收穫能更多些。”
那愚癡聞言,宛若如夢初醒,忙雙手合十叫聲阿彌陀佛,向周涵止稱謝道:“這位施主所言,真如當頭棒喝,想來先前小僧犯了那妄言之戒,施主點破,貧僧感激不盡。”
其實周涵止心中卻是另有所想,他既以修道爲念,對蒼生性命,不說視若螻蟻,看的卻也是很輕,剛纔聽那愚癡和尚說道要進京面聖,生怕師妹再一時興起陪着去了,如此耗時甚久不說,到憑空多了些麻煩。
“君子之言寡而實,師兄此言得之。”七妙輕聲讚道,她心裡想的,卻滿不是這回事,私下裡兀自念道:“若以我的手段,此事不管也便算了,若要管起,便是潛進深宮去,做法嚇到那皇帝停止這害民之行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