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空法陣中一陣巨顫,難以壓抑的數股真氣暴做亂流,亂流不斷膨脹放大,暴虐席捲之下,偌大樹幹欲風而倒,被撕裂成塵,化作一片飛沙,復又滾回亂流之中。
於是迴環往復,兇暴的真氣過寫着狂風黃沙,掩映的天昏地暗,那墨面老者獨身佇立着真氣亂流之中,任天旋地轉,竟巋然不動。
只見他渾似忘我,絲毫不擔心自己身處險地,而是陷入了一陣深深的沉思之中,半響之後,老者忽然自言自語道:“原來通曉仙已經死了,哈哈,我可不想去那地府裡見他。”
他心底驀地生出一股活的希望來,此刻天上亂流之中,數百道真氣橫衝直撞,糾纏在一起,老者爲救李渺華等人,法力即將耗盡,此刻上天自是無法應付,他心中頓生出一個念頭來。
只見他橫握住三尺短劍,雙手揮動,劍氣潑灑,頃刻之間,竟在地上破出一個深達數丈的大洞來,緊接着老者旋過身子,飛身投入洞中。
他此刻用盡最受一絲法力,招手時,地上滿滿對着的塵土竟如蒙召喚,沙塵滾落,紛紛沒入洞中,將洞口牢牢埋住。
就在墨君墨面客投身洞中,埋身躲過暴/亂的真氣,此刻天地間的動盪更加激烈,倒在那邊的寄靈神木屍體突然嘭地一聲,肉身炸裂,化作一蓬綠氣,繼而迅速的竄入到那趙東亭屍身中去。
這趙東亭身上一通詭異變化,只見他身軀扭結,胡亂甩着胳膊,身子在一片濛濛青光籠罩下,突破數道真氣亂流,斜斜飛向天際,消失在法陣之外。
…….
斗轉星移,時光悄悄褪去人間斑斕的顏色,那天幕之上,涌出密密麻麻的繁星,投入這無垠無際的河漢之中,含着斑駁的亮光,好似一條璀璨的錦緞。
此際黃昏已過,黑夜重現,七妙等人逃出生天,停駐在一片山崖之上,稍作休息。
那李渺華抱膝坐着,七妙挨在她身邊,兩人擡頭望着天上密密綴着的繁星,此刻目睹這天際美景,卻有着不同心境,只覺星光雖然明亮,但在天際浩大、橫無際涯之中,也不過小小數個光點,一如他們這幾個凡人避身於此,饒是神通驚天動地,也不過神州浩土之上的幾個過客。
這萬千星斗綴着燭光,眼睛眨也不眨一下,默默注視着所有人。
李渺華神情黯然,心頭若有所思,七妙靜靜陪着她,默然不語。
那邊愚癡盤膝坐在地上,正爲這前日裡陷在禁空陣裡的衆人唸誦經文,佛語枯榮生滅,因果輪迴,佛音穿過璀璨星空,顯得既莊嚴,又神秘。
“仙子姐姐……”明月心忽然輕聲喚道。
“嗯?”七妙亦輕聲迴應,等着她傾訴。
“你可知我秦雪涵師兄去了哪裡?”李渺華低聲問道。
“秦兄……”七妙腦中不由浮出秦雪涵那位褐衣公子抱劍恬淡,落落雅緻的樣子,此人性子曠達疏朗,與自己相處時間不長,卻令人印象深刻。
“不知他與那墨面客是什麼關係,爲什麼在與那寄靈神木激戰的緊要關頭竟會幻化成此老,莫不是一體雙魂?”七妙一時無語,只覺這男子身上留下了難以解開謎團。
她回望明月心,只見其怔怔的望着自己,眼神一絲不肯錯開。
“秦兄…….”七妙遲疑一陣,聲音輕柔,說着令自己都不能相信的答案:“秦兄道行高深,應該沒事的…….”
“這樣啊…….”李渺華聞言嘆了口氣,似是爲這心中嚮往的答案,她點點頭,似乎是自言自語,又似是說給七妙聽到:“這世間事還沒有能難道我秦師兄的,我希望她沒有死…….”
卻沒想李渺華並沒有提到墨面客一字一句,她什麼都沒有提,只是怔怔指着空中的星辰,對七妙喃喃道:“仙子姐姐,你看這天上的星辰好美…….”
七妙順着其手指望去,只見每一顆星星都是清清亮亮的,宛若碧落天地之間的一盞盞小燈,又似是一條明媚璀璨的長河,她心神盪漾,不由對那李渺華勸道:
“渺華,這天上的沒每顆星辰,都代表着人間的一條生命,人死並不可怕,也不孤獨,因爲他們的靈魂是不滅的,那靈魂便幻化成爲天上的一顆星,聚入到這銀河中去,依舊注視着你,關心着你的一舉一動…….”
她又關切的,深深的望着李渺華,輕聲問道:“渺華,你懂我的意思麼?”
李渺華聞言不語,一雙玉手託着臉頰,更是神情的望了一眼這萬千星辰閃耀着星瀑銀河,她眼神清澈明亮,眼中滿是顧盼神情。
星垂平野,明月心仰首遙望星河,卻也似隻身遊弋夢中,前塵往事,歷歷在目,化作一副副畫面,時斷時續的在腦海中閃現。
半響後,她柔聲訴說道:
“這銀河中一定有一顆星星裝着我的前世今生,未必最亮,卻最懂我……”
蒼穹之下,明月心聲音溫婉青翠,低聲傾訴,別有一種情愫,便連那佇立在一旁的周涵止,都似是被其打動了。
山崖之上,夜風輕撫,一行人融在這夜色之中,又似化作了流水。
神州浩土,疆域遼闊,這關外不比中原之地氣候溫暖,更不比江南春紅柳綠,四季宜人,昨夜七妙等衆人各自暢懷,在那山崖之上捱過一晚,想那半夜裡一陣風忽的吹散了千萬顆星辰,捎來一片烏雲,淅淅夜雨零落,雨打衣衫溼,倒也趁着人心中多情。
到了一早,天氣更是轉涼,空中淅淅瀝瀝的雨線隨風飄落,化作濛濛水汽,映的這凋敝的土地上一片悽迷。
七妙與周涵止早就做法,她們一個輕輕摟着默默不語的李渺華,一個被心下緊張的愚癡和尚牢牢抱住,各自御氣行空,正向極北之處而去。
只聽這七妙皺了皺眉頭,對周涵止說道:“師兄,那日我們衝破禁空法陣,動靜實在不小,卻也沒見鐵劍門門主和他的徒子徒孫前來救援,莫不是入陣前趙東亭放那虎嘯寶車前去送信時除了什麼差錯?”
“虎嘯車也乃一件寶物,我觀那拉車的兩頭猛虎別有靈性,到不至於出什麼岔子…….”周涵止皺了皺眉頭,手中天子扇張了又合,輕聲勸道:“眼下我們急着趕去三仙天,倒也不必多生事宜,既然行空禁止已除,鐵劍門所欲追捕的邪人也已伏誅,便用不着再與他們有所接觸,我們便只趕路就是了…….”
“師兄說的是……”七妙點點頭,卻又講到一處關鍵“然而那鐵劍門門主風行真的兩個親傳弟子,趙東亭與趙中悅兄弟倆都陷在這禁空陣中,失了性命,此事我們是不是應該和鐵劍門主說上一聲,一來對這兄弟倆及他們師門也算有個交代,二來洗脫我們靈霞島與西崑崙可能產生的嫌疑…….”
“師妹考慮的卻是周全…….”周涵止搖搖手中紙扇,話鋒卻是一轉:“然而鐵劍門乃遼東一霸,來人既是既是洶洶,此事又是三言兩語難以講個清楚,倘若兩方爭執起來,到不易分辨明白,還別生事端,我們實不宜在目前這個時候與其多接觸。”
“唉…….好吧。”七妙見他堅持,只好無奈應下,她本不是多事之人,然性子向來重情重義,想那趙東亭趙中悅兩兄弟雖然道行低微,但畢竟與衆人有戰友的情誼,衆人一起闖那禁空法陣,破陣時英勇戰沒,自己怎又好不去向這趙氏兄弟的師長交代清楚,而好放任這兩人憑白死在此地,而無一人知曉前後因由呢。
“師妹如果方心不下,也可待日後師兄我親手寫一封信給那鐵劍門主風行真,交代趙東亭與趙中悅二人戰死的前後經過,如此也可不令二人籍籍無名的死在此處。”
那周涵止性子雖然疏冷,但爲了自己這師妹可是時時刻刻挖空了心思,到底給出了這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至於對方信不信其所言,他想到此次初來這關外大地,乃是因爲師傅死後那神秘女子指點才被迫而爲,待此事畢,自己也就攜手師妹尋那一處仙山洞府向那着天地大道修煉去了,誰還會在來這人煙零落,凋敝荒涼的此地,那時鐵劍門主風行真就算是誤會了自己,也找不到地方算賬去。
聽他這麼說,七妙再也不好多說什麼,兩人不約而同更提法力,加快了遁速,只不過七妙是怕李渺華久在此處,難免傷心,周涵止心中想的卻是要儘早離開這是非之地,二人想法不一樣,殊途同歸罷了。
又這樣在雨中御空而行半個時辰,所行數百里,忽然空氣中一陣波盪,七妙心中一緊,招手時天地清氣昇華,凝化成一道水汽,將她與李渺華等四人緊緊包圍住,護在一起。
周涵止趕忙四下打量,低頭時,只見下面不遠處有兩人打鬥正酣,一人站在旁邊急切觀望。
只見那鬥着的兩人各執兵器,一陣風似的殺在一起,身旁觀戰那人不由急怒交加,只聽他大聲的喊道:“風行真,枉你爲一門之主,怎麼行事如此瘋癲,不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