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在那厲修鬼種與那老道雲清四掌相抵,拼鬥內力的瞬間,雲清身後地裡忽的竄出一個人影,但見此人一襲黑衣,緊握一把利刃,便向那雲清猛地刺去。
雲清值此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之際,頓感殺機將至,只聽得他猛喝一聲,身子迴轉,用上綿力,一手擋開厲修鬼種,一手撥去身後敵人,在這關鍵一瞬,幾十年來的對敵經驗到底救了他的性命。
只聽得嗖嗖嗖幾聲,霎時土裡又蹦出幾個黑衣身影,只見他們高高躍起,揚手便是甩出一蓬毒粉,頓時此地毒霧瀰漫,靜流居衆人甫一驚變,趕忙捂嘴揮袖驅趕毒霧,周天小五行陣頓有散亂之像。
厲修鬼種抓住時機,飛身衝向空中雲清,那雲清大驚之下,慌忙用下手中火焰抵擋,卻不料厲修鬼種在半空一個轉身,又俯身衝入靜流居衆弟子之中,只見他撞開幾名靜流居弟子,一個翻身,已突至陣外,先前偷襲雲渺之人也早已抽身退出,他低聲向喚道:“魔主…”
厲修鬼種擺擺手“不可戀戰,快退!”言罷他喚上衆黑衣人飛身便退,向外激射而走。
雲渺大怒,招呼衆弟子道:“追!”於是靜流居衆人疾趕魔教衆人,緊緊追在其身後。
厲修鬼種心道:“此周天小五行劍陣威力莫測,實爲心腹大患。”他對跑在其身邊的一名黑衣人吩咐道:“你去,破了他們的劍陣!”
那人聞言一凜,大聲道聲遵命,回身便迎着靜流居衆人衝去,他竟不閃不避靜流居衆弟子刀槍招呼,全然不顧自身傷勢,扎進人羣中,一刀捅進一名靜流居弟子心口,雲渺大急,一掌便將這黑衣人擊出丈許。
剛纔追敵甚急,猝不及防竟有人回沖,雲渺來不及救援,此時看那名中刀弟子,見其眼睛都翻白了,便即斷氣,再看那受其一掌的黑衣人時,只見此人癱軟在地上,擡起腦袋望了一眼這邊,他冷笑了幾聲後,喉嚨嗆出一口鮮血,掙扎了幾下,也便氣盡人亡。
雲渺雲清二人心頭大怒,自不待多言,當下更率衆弟子急急追去。
如是兩方人馬追逐半日,靜流居逐漸將魔教中人逼至一處懸崖下面,只見此處高山峻嶺,嶙峋峭壁,望之乃有通天之勢,竟是難覓出路。
靜流居衆人緩緩散開,圍住魔教教衆,那雲清喝道:“厲修鬼種,這下你無路可逃了吧,乖乖納命來吧。”
“就憑你?”厲修鬼種怒道“如此糾纏不止,便讓厲某賜你們一敗。”
他大聲吩咐下去:“這兩個老怪交給我,你們先把衆人殺散,再與我夾擊此二人。”
魔教衆人聞令身動,各自衝入靜流居陣中,這批人個個武功狠辣,兼之不要命的攻擊方式,對方確是一羣初入江湖的稚嫩弟子,又如何是他們的對手,只聽得幾聲哎呦,便有幾名靜流居弟子相繼被砍倒。
雲清雲渺兩人要去救時,那厲修鬼種早就欺近身來,只見他長臂伸展,靈便如那猿猱,一把攬過,與二人纏鬥在一起。
雲渺心頭又怒又急,耳畔聽得清流居弟子此起彼伏的呼救聲,卻因被魔主纏住抽身不得,眼見厲修鬼種身上越戰越勇,那雙足各踏着一團黑霧,身上鬼氣流竄,發出陣陣啼嚦哀鳴,他只覺自己氣力漸漸不及,時間長了,莫說救人,便是自保也難了。
那頭雲清也是臉憋得通紅,他高聲罵道:“說好靈霞島與靜流居一同出手,周涵止那廝躲到哪裡去了,怎麼還不出來?”
厲修鬼種哈哈笑道:“你這兩個老兒,不是處心積慮要纏住厲某嘛,現在我主動留下來,你們又猴急個什麼?”
雲清氣急,叫聲啊呸,正待罵回去,就在此時,突聽得天地間一聲炸響,其聲隆隆恍若炸雷。
霎時天搖地晃,衆人腳下一陣站立不穩,厲修鬼種面色陡然一變,他大叫一聲不好,旋即收功撤去雙掌,對魔教徒從疾聲喊道:“衆人快退!”
此刻天地變色,滿是昏暗,腳下地裂千尺,有幾人哀叫一聲跌了進去,那萬丈高崖山石崩摧,巨石暴起滾滾落下,宛若飛瀑流沙。
飛沙碎石向衆人急打而來。雲渺也是大驚,急呼要走時,卻是遲了。
只見厲修鬼種全身黑芒閃耀,急聲喝道:“魔教弟子快入我護體鬼霧中來。”
崩摧的石塊猙獰咆哮,滾滾呼嘯而下,雲渺絕望中望向厲修鬼種這邊大吼一聲,然而天地震盪,厲修鬼種尚未及分辨他說了什麼,便見偌大一塊石頭轟的一聲將雲渺拍在地下。
……
流煙亂竄,濃霧迷離,約莫有半個時辰之後,這天地異變才終歸岑寂,原本險峻陡峭的懸崖之下,如今密密皆是亂石堆砌,而一衆靜流居弟子,竟都覆滅在山石墜落之中。
只見亂石堆中,呼的爆起一聲響,幾大塊石頭竟被擊的四散飛了出去。濃濃霧氣嘭地升起,自那霧中走出幾個狼狽的身影,卻是厲修鬼種和餘下的三四個魔教衛士。
厲修鬼種環視身周,石堆之中血跡淋淋,偶有殘肢斷體,情狀甚是可怖,想來剛纔兩派人馬爭鬥正酣之時猝然驚變,大多數人不及躲避,都死於山崖傾覆,亂石崩砸,被深埋在巨石之下。
他細細檢視,沒有見到那雲渺的影子,卻於亂石灘外圍,見到雲清直直躺在地上,這老道只餘了半截身子,腹部以下拖出長長一條殷虹血跡,他身上滾滿土石,面色灰敗,一雙眼圓睜着,竟是死不瞑目。
厲修鬼種嘆了一口氣,他走到雲渺身邊,俯下身子,用手撫過,合上雲清雙眼。
卻見雲清猛地把眼睜開,大聲咳了兩下,嘴角涌出一大口血來:“我…還沒…死…”
厲修鬼種一驚,他看了看雲清的狀態,心道已是無救,便趁還有時間趕忙問道:“此地山石崩裂當屬有心人安排,雲清道長可知是誰在此暗算你我兩派?”
雲清聞言大怒,他猛地咳了兩聲,掙扎着說道“周…周…涵止…那…龜…孫子。”
其聲斷斷續續,口鼻嘴角血涌不斷,魔教餘衆目睹此景,便只見到一鬚髮皆白的老者,身子攔腰而沒,空自躺在這裡掙扎等死,饒是心志堅毅之輩,也不免心下悽悽。
厲修鬼種神情一暗,他最後輕聲問道:“道長以爲,正魔兩派爭鬥至此,是否值得?”
“邪…”雲清原想高喊一聲,然而他一口氣沒喘上來,死了。
厲修鬼種長嘆一聲,揮手招來魔教餘衆隨其上路,前方繞過山崖,折向西行四百餘里,乃是那以荒涼浩瀚而聞名於世的蠻古荒漠,待穿過這片沙漠,離邙山便已不遠了。此刻的他,心境沉重。
“靈霞島…周涵止…”厲修鬼種心頭,默默唸着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