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決定入三千紅塵走一遭。”六黎潭六黎亭中,趁着幾個人齊聚之時,池依弦宣佈了這一要事。
宮辰泉怔了怔:“……嗯?”
鳳槿愣了愣:“……啊?”
時竹看了過去:“你打算作什麼?度劫?你不需要啊!”
帝空塵邪佞一笑,搖動着白玉錦綢扇:“莫不是如我所料,是想要嘗試嘗試所謂情愛的滋味?”
離舟雪冷冷瞪了帝空塵一眼:“收起你那**的笑容!依弦,別被他矇騙了。感情這回事,隨緣,強求沒有好下場的!”
對於離舟雪的指控,帝空塵迴應不滿的叫聲:“我的笑容哪裡**?這是邪佞!邪佞!”
離舟雪:“滾!”
君羽休動了動脣,一字未言。
池依弦在一片喧鬧中暗自撫額,“你們停停!”
衆人頓時停下了各自的言語,全然求知慾旺盛的看向了池依弦。池依弦又想撫額了。“我就是……”一一掃過除了君羽休外全部好奇不解的四個人,池依弦緩緩說道:“……想去玩玩。”
“啊?!”
“就是累了給自己放個假唄!”池依弦傾下一杯茶,“六界之中,只有去人界的三千紅塵投胎轉世纔可以真的‘放假’啊!否則什麼都知道的我,在哪裡都是一樣的嘛!一出事,還是得馬不停蹄的趕過去啊!”
“爲什麼告訴我們?一次人間之行,最多三個月而已。”君羽休看着手中的茶杯,開口反問。
“但也有三個月嘛!”池依弦託着下巴,看向幾個人,“三個月的時間不算長,可也不算短的。如果六界恰恰此時出事,嘿嘿,麻煩你們照看了。”
“我們?”離舟雪難以置信的指着自己,“我們能做什麼?依弦,你應該更加清楚我們基本都是散人吧!——除了羽休。”
“但不是沒有影響力啊!”池依弦眨巴眨巴漂亮的蓮眸,“天族的七十八天孫,仙族的幺皇子,魔族的六皇子,妖族的獅皇大人,鬼族的虹八公主,人族的……鳳羽宮老闆娘,個個都是說的上話的啊!”
“不知道爲什麼,完全沒有被提名的喜悅……”鳳槿逆着陽光說。那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啊!別人都是皇親貴族,她呢?什麼玩意兒!
“說了不要把‘離虹’和‘離舟雪’混爲一談嘛!”離舟雪哀怨的看着她。一個人面鬼態,一個絕世美人,別人知道了會讓‘離虹’和‘離舟雪’都降低威信的!
“你認爲他們會讓我這個十九帝女之子,所謂的七十八天孫插手朝政嗎?”帝空塵冷哼着抖着扇子。如果他的父親不是西天釋雲佛祖那麼或許有可能,可惜偏偏是的。
“我不懂……”宮辰泉可憐兮兮的控訴,“……墨說他也懶得管的。”補上強有力的一句。
“我真的是閒散的,你別指望我。”時竹瀟灑的一攤手。
君羽休默默喝茶,發覺到幾個人同仇敵愾的目光,這才放下茶杯,動脣:“我……”
“行了!我心意已決。這次紅塵之行,我勢在必得。”罷,池依弦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人。
君羽休默默闔上嘴,繼續喝茶。就知道!所有和池依弦叫板的人,都只有被忽視一條路。
他想安穩喝茶,可偏偏有人不安分。離舟雪一把奪了他的茶杯,重重的放在石桌上,濺出的茶水在桌面上洇出一片暗黑色。“羽休,你還真安定!就一點兒都不怕嗎?”
“怕?怕什麼?”君羽休看着他,淺淺一笑。
離舟雪一滯,而後露出“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神色。“依弦可就要入凡了,你就不擔心,她會給我們帶回來一個姐夫什麼的嗎?”
君羽休渾身一震,看着她,脣色微白。“你……”
“羽休,我們都猜得到,你,喜歡依弦的。”時竹道,“嗯,大概除了小泉。”
宮辰泉:“誒?”
君羽休沒有反駁,只是低下了頭。“這麼明顯……可是她不知道……”
“當局者迷吧……”帝空塵說着,看了離舟雪一眼。“可是羽休,現在還有一件事更應該令你擔憂吧!”
“啊?”
“你也當局者迷!”帝空塵無奈的嘆了口氣,“問你,依弦將要去哪裡?”
“人界,三千紅塵……”
“知道是三千紅塵還不擔憂。”離舟雪氣鼓鼓的指了指君羽休的額頭,“三千紅塵誒!情愛之鄉誒!此番依弦又是投胎轉世的去,一片空白的她,你猜她會不會因此被同化而喜歡上某個凡人呢?”
君羽休一怔,眸光空白。紅塵……情愛……依弦……“……可我能怎麼辦?”
“笨!追下去啊!”離舟雪到,“我可以給你走個後門,讓你留着記憶投胎;或者乾脆不投胎,就這麼去‘啓蒙’依弦。沒有記憶而且平凡的依弦,對你而已應該更加容易吧!而且到手了就是永永遠遠了哦!”
君羽休承認,他心動了。如果趁機讓池依弦愛上他……可是如果失敗了呢?他以後在依弦面前又該如何自處?
“反正你最後還是去了對吧?”都不必聽了,流昭若就總結出來了。
君羽休只是點頭。
“而且……”流昭若看着他完美的側臉,欲言又止,“……你們入凡之後的姓氏,是‘凡煦塵’與‘寒玉歆’?”
君羽休靜了片刻,“……空塵這個大嘴巴終究是說了嗎?”
“也不算,只是說了故事,沒說是你們。”流昭若做保證。“真的。”
“那你如何得知?”
“推測啊!”流昭若扳起手指,“首先是你那個古老的樸實院子,叫‘明玉軒’的對吧?再來是房裡那兩幅繡品。《百鳳朝皇》也就算了,可《盛秋江意晚》這麼經典的繡品我再記不住就對不起人了吧?還有時間。你的回憶已經到了三千年前了,恰恰凡煦塵他們的故事也是在三千年前。所以,有了頭緒。”
君羽休靜默着,細細聽來。“原來如此嘛……”
“你最後還是去了呢!……是什麼讓你堅定了的?對她的愛?”流昭若架起求知慾。
“父尊的命令。”他說。
“誒?”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鑽進來了?
“父尊知道了我的心思,所以打算讓我就機親近依弦,最好是能娶回她。這樣,蒼穹玉之主就親近魔界了。”君羽休淡淡的說,語氣中卻隱藏譏諷。
流昭若噤了聲。這層原因真是……尤其後來池依弦死了。傳言池依弦是因君羽休而死……他一定恨死自己了,同時也恨死了讓他接近池依弦的魔尊!——難怪現在的殿下極度不親近魔界!
“……當時玉歆承認愛上我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可是……可是結局卻是那樣的……”君羽休的聲音裡帶着顫抖,目光那般暗沉,令流昭若不自覺的心痛了。但她沒有說話,甚至沒有動作去寬慰他。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他需要的只是傾泄而不是寬慰,至少不是她的寬慰。
她離他從來都那麼遠,遠到連寬慰的資格都沒有。
三千年前,南國白城。
本就不堪一擊的白城在失去凡敘涯的指揮之後,不出一個時辰,被攻下了。
凡煦塵親自收斂了寒玉歆破碎的屍身,洗漱,換衣,入棺,一切,一概都由凡煦塵親自爲之。他沒有流淚,但神色木然,就像一個沒有魂魄的木偶一般做完了一切。
寒雨蒼在當夜離開了。帶不走寒玉歆的屍身,至少他要讓驚龍山莊的人能夠趕來再見寒玉歆哪怕最後一面。
凡胥然同妙妙嘗試着與凡煦塵交流,可是一概無果。哪怕是說寒玉歆又坐起來了也一樣……
是夜三更,萬朔寂靜。凡煦塵獨自一人守靈。不是沒人陪他,只是都睡着了。
“你來了。”驀地,寂靜的靈堂之中,凡煦塵突然開口,彷彿是對着空氣一樣,他說。
瀟灑翩翩的白衣公子如同鬼魅般突然出現,手中一柄雪色綢扇,搖動着好不快活。“她回去了,你呢?”
凡煦塵靜靜地坐在蒲團上,似是想了想:“我能走嗎?”
“無礙。”白衣公子點頭,“‘凡煦塵’本就該死了,因你纔可降生。你本來就是命外之人,離開也只是撥亂反正,沒有什麼問題可言。”
凡煦塵又靜了靜,“……她呢?生氣了嗎?”
“呃……”白衣公子的扇子僵住了,“她是回了熙澤宮的,我們不清楚……”
凡煦塵聞之斂了眸,神色晦暗不明。
“呃……羽休?”白衣公子小心翼翼的開口。焉能不小心翼翼?當初就是他們攛掇君羽休跟來的,如果池依弦因之與君羽休鬧翻,他們要付全責!
凡煦塵緩緩搖了搖頭。罷了,都是命,聽之任之吧!
一道虹光此時突然降臨,落在兩人面前的女子的身份令兩個人齊齊一愣。
她說:“小女子熙澤宮顏珂,奉宮主之令,請六皇子殿下於熙澤宮一聚。”
白衣公子愣愣地,掉了扇子尚不自知。凡煦塵亦是愣了愣,而後抿起了脣。
是……算帳了嗎?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