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帝女死而復生。
此消息由畫課課長,神界朝胥上神親自轉述,不會有假。同時,神妖封禁令解除。
死氣沉沉的頌雪終於展了笑,然後,他向君羽休辭了棋課的課長職務。“至少我現下沒那般閒心,你讓我歇歇吧。”
然後頌雪走了,不知所蹤。
傍晚時分,琴室。
“又錯了……你的心,究竟溜哪兒去了?”聽着走音的琴聲,風曈看着流昭若,一臉的無奈。
流昭若恭謹的低下頭,一副乖學生的模樣。託了君羽休的福,她如今看來完全不像才經歷過一場涅磐之劫,即使過劫的更主要的是別人。“想着頌雪的事了……雖然見的不多,但,總覺得他很可憐。”不明白爲什麼這種算是私密的事會告訴風曈,但……就是感覺親切,就是覺得說了也沒什麼。
“他堂堂一介尊神,你們的可憐,是否傷人了些?”風曈調了音,起了曲《波心蕩》,輕輕緩緩地說。
“雖然是的,但……”流昭若擰了擰眉,乾脆慵懶的趴到了桌子上,“風先生,你怎麼看啊?頌雪和帝女這回事……”
“不過是他自尊心重了些。若他肯上神界,帝女未必不會原諒他。”風曈不曾擡眸的說。
“你說他們還有戲?”流昭若來了氣力。
風曈停了曲,看着窗外的日暮黃昏,很是深沉的樣子,“傻姑娘,當一個女人懂得愛的時候,什麼,都比不上心尖上的那個人了。財富、容貌、生命甚至元神,只要是爲了心尖上那人的一笑,又有什麼是不能付出的呢?”他似乎想起了什麼,神情中溺着溫柔。
流昭若好奇並小心翼翼的探過去,“師孃也是?”
風曈不惱,只是一笑,溫柔的看着她,“對,她也很傻。”他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碧色的長髮,動作親暱而和善,也浸着溫柔,“昭若,記住,如果那個人不是真的值得,那麼千萬別做傻事,因爲你爲了他犯傻的時候,他們往往只是在看熱鬧而已。”
“哦……”風曈的目光太誠,語氣太誠,流昭若不由自主的點了頭。她下意識的想到了君羽休,他……屬於值得的那一類嗎?好像不是的……
“咳!”
氛圍之外的咳聲太過突兀,兩人立刻被驚醒,並看過去。先前的動作依舊僵着,看着顯得十分親密。
來人是君羽休,他暗着眸光,態度不明。
流昭若不由坐直了身體。
君羽休看着她,目光平淡,“我有話要同風先生說。”
流昭若點點頭,起了身,“風先生,我走了。”
風曈笑得優雅,“嗯。”不過他的笑在流昭若離開後便是變了淺,沒有了多少溫情。“苑長大人有何話說?”
君羽休冷着眸,語氣不見和顏悅色,雖然他本就是這種人,但是此時的他更加冰冷且不近人情。“說過,補習不必到這麼晚。”
風曈笑了笑,重新彈起《波心蕩》,“如果,只是友人間的聊天呢?”
君羽休深了眸。友人?她那種性子的確容易交到朋友。可……“不許打她的主意。”也不是所有的朋友都是心存善意的。
風曈抿脣發出一聲輕笑,“我能打她什麼主意?”
君羽休冷冷看着他,不言。她怎麼可能沒有價值?出世時便是上神之尊,未來的前途一定不可限量。若非鳳族那一套奇異的規定讓她位分高於一般人,她的未婚夫婿恐怕早不知許了幾個了。
風曈泰然自若的彈着琴。價值?再高的價值也換不回彤彤的性命。既然不能,再高的價值於他又有什麼用?
君羽休眸光冷徹地看着他,驀地他問,“你究竟是誰?”
琴音一頓,風曈沒有看向他,依舊奏着,“你是蒼穹玉之主,不是應該很清楚。”
“平陽山仙氏,素愛琴,謫居千百一十六年?”君羽休一一報上,“我不信!”
“信不信,是你的事;真與假,纔是我的事。”
風曈的淡然安穩令君羽休無力,這種棉花一樣的對峙的感覺是所有人都討厭的。又盯了風曈一會兒,君羽休終於妥協。但警告的話沒有少,“別打她的主意。她在藍苑一日,我便會護她一日周全。”
“這是最好。”琴聲未停,風曈彷彿自語一般地說,“她體內已沒有涅磐的魂火了,沒有涅磐生機的鳳凰有多危險相信你也清楚。我記着你的話,但你也記着,若這五百年裡她出了事,我定不饒你。”
君羽休頓足,訝異的看着風曈的背影。他這是……託付嗎?爲什麼?他有什麼資格?……不對!他怎麼知道流昭若沒了涅磐之火的!“你究竟是什麼人!”
風曈沒回答他,他只是抱着琴離開了。
我寧願你們永遠不知道我是誰,因爲這隻代表,她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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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神界又傳來一件大事,二十三帝女殿下與九尾白狐族的十八皇子解除婚約了。
流昭若想起了那日風曈所說的。當一個女子真正懂得愛的那一刻,哪怕毀天滅地也是不能更改她的心意。帝女是很愛頌雪的吧!否則怎會不顧天族與九尾白狐族的情誼,那般決然的退婚呢!
可惜頌雪不見了。
彼時,流昭若是一邊聽傳聞,一邊嗑瓜子,一邊思考着的。話說一心多用總是不好的,流昭若亦免不了俗——她的瓜子殼扔得太遠,濺別人茶杯裡了。
千里迢迢趕來息澤,又因爲衣裝破敗些被人當成散仙中的乞丐,花涼歌已經是滿肚子火了。好端端喝個茶卻還有人“送”瓜子殼,這種事除了小八誰能忍下?反正他忍不下!“喂!你什麼素質啊!不要的瓜子殼就扔給別人吃嗎?!”
一聲斥責將流昭若轟醒,壓下正要發火的筱拂,流昭若忙準備道歉。道歉、道歉……咦?怎麼沒有人?
“你、在、看、哪、裡?”那聲音更加火氣了。“這裡呀!”
流昭若忙循聲看去,然後看見了一個……孩子!是個孩子,而且是凡人六七歲大小的模樣,卻長得十分漂亮。細緻的眉,美麗的眼,高挺的鼻,殷紅的脣,瓜子型的小臉,標準的美人胚子,一眼便可以看得出他是能夠長成美少年的。只是衣服很樸素,但一點兒不減他的美麗風采。流昭若看的心都軟了。“小弟弟,是你叫我?”
花涼歌不爽的鼓起雙頰,“叫誰‘小弟弟’!你指不定還沒我大呢!”
“謝謝哦!本小姐的確只有兩千歲(誤),但人家幾萬歲的本神還客氣的叫我一聲‘姐姐’呢!”流昭若捏了捏他軟嫩的小臉,調皮似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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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族長的話,他喚您‘姑奶奶’。”筱拂甚爲淡定的拆臺。
流昭若:“……”我餓你了還是打你了還是不給你發零用錢了,你要這麼醜化我!
花涼歌頓在一旁。好複雜的一個人啊!不對,這又關他什麼事!他是來評理的!花涼歌舉起自己的茶杯,神情莫名有絲悲壯的影子。“喂!我招你惹你了!瓜子殼還帶送人的嗎?!”
“多大點兒事,用得着如此嚷嚷嗎!”筱拂瞥了一眼,“果然男人都是麻煩的傢伙!”
花涼歌瞪着一雙桃花瞳看了去。驀地,他抓起瓜子,嗑了,吐入了筱拂的茶杯中。
筱拂驚起:“啊啊啊啊啊啊——你這個……”
花涼歌一挑眉,挑釁中帶着蔑視,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多大點兒事,這麼嚷嚷。”
筱拂一噎。
流昭若:“……”多大點兒事,你們至於嗎?“好啦!我說對不起。”畢竟是個漂亮的娃,流昭若不願同他太多計較,“我叫流昭若,那是筱拂,你呢?”
“……花涼歌。”
“花……怎麼取得女孩兒的名兒?難不成是女扮男裝?”說着,筱拂就要上下其手。
花涼歌連忙避開,如避蛇蝗,“誰說是女孩兒名兒了?‘花’爲姓,‘涼歌’意爲‘清爽之音’,哪裡非得是女孩兒!”
流昭若暗暗剜了筱拂一眼,然後賠笑,“好涼歌,她就是不正常,你莫在意。”
“姑姑!”筱拂抗議了。
流昭若選擇漠視。“對了涼歌,你的家人呢?怎麼一個人跑上街了?”
花涼歌在桌子邊坐下,眼神有些落寞。“我就是……來找親人的。”
“嗯?”
“我已經沒有親人了,除了他……”他掏出一張畫紙,看着,神色竟然淡淡,“可是他究竟是不是我還不清楚呢……”
“嗯?”懷着疑惑,流昭若瞥了一眼,而後與筱拂一同發出一聲驚呼,“……時先生?!”
他拿的,竟然是藍苑最新一屆的宣傳傳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