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依弦那麼輕易地在君羽休心底烙下了痕跡,而且是絕不容易抹去的痕跡。
後來君羽休不止一次的反問過自己,自己究竟是怎麼樣喜歡上池依弦的,是喜歡她的大膽行事?或是她的靈動雙眸?亦或是隻是一時情迷亂了心?不得解釋,可君羽休也沒有提起有關池依弦的事,畢竟她是那般的人,有着那般不尋常的身份——
尊神池依弦,天命代理人,蒼穹玉之主,真神之尊!
這尊位着實太誘人,他無法確定父親的野心有沒有大到那個程度。與其到時左右爲難,不如如今隻字不提。
長霞山的那一日彷彿只是鏡中花水中月,過去了就過去了,什麼都不會留下。他守着秘密不敢去找池依弦,池依弦也沒有來尋他。也是,他們沒有絲毫的關聯,池依弦來尋他纔是出了怪異。
可他知道他們必然還會有再見之期,只因爲他是魔族六皇子,而她是天命代理人。魔界總會出大事,那時就是他們的再見之期。然後他們果真見面了,在三千年後的魔界闇池。
流昭若:“啊呀!是詛咒生效了呢!”
君羽休沒有理她。
魔界闇池是一個極惡之地,這裡盤桓着整個魔界加起來也無法比及的戾氣。因爲這裡曾經誕育過一位真神之尊——魔界之祖,真神君澄。
遠古洪荒時期,魔族的舉止行爲遠遠沒有如今這麼的心平氣和兼講道理,魔族的道理,一向由拳頭硬的那一方來講!如此“講道理”,一切該應魔界內戾氣盤桓,影響神智。而如今已經過去了百萬年,魔界內的戾氣雖然不是盡數消湮,但也已經化的七七八八,因而魔族之人也是愈發的像個人了。
此次闇池出事,出的還是那君澄尊神的誕育地——涅魂魔窟。據說涅魂魔窟裡從不外泄的戾氣,外泄了!戾氣外泄,不僅會影響到魔族,一個不慎甚至可能禍及六界。可是魔界尚沒有自覺,池依弦又是從來不怎麼喜歡魔族的——大約是因爲她本仙族的原因。所以池依弦來的靜、悄、悄。
本來應當是“不着一絲痕跡的來,不着一絲痕跡的走”的,然而,池依弦偏偏遇着了君羽休。
“宮主來的好生靜悄悄。”闇池入口處,君羽休陡然出現,面無表情的說。
才降下雲頭的池依弦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君、君羽休?”
“看到我如此驚訝?”君羽休走上前,但止步於池依弦身前三米處,“闇池不是凡地,宮主貿然前來,有事?”
他是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池依弦卻是比他更加公事公辦。“嗯,闇池出了些事。本尊身爲蒼穹玉之主,不能不管,所以本尊親自走了這一趟。反是六皇子殿下何故前來?”
“我不知,原來身爲魔族的皇子,我們是不能在魔界隨意行動的。”君羽休淡淡的說,卻沒有挑明。
“誒?你怎麼還噎她?”流昭若不解的看着君羽休,“那時候的你,應該是喜歡她的了吧?”
“嗯。”君羽休應了一句,然後再沒了聲音。
“……所以呢?你怎麼捨得噎她?”等了半天無果,流昭若不得不自己開口求解。
君羽休又是長久的沉默,“……如果我有事,她就可以藉口錯開。那麼我就……不能多看她幾眼了。”
流昭若一愣,怔怔地看着他。都說冷性的人薄情,可是他……他只是深刻的隱藏起來了吧?
“君羽休,你這樣的人真討厭!”驀地,她雙手環住腿,縮成一團,這麼地說。
君羽休愣了愣,看向她,卻只得到“繼續”的信號。
池依弦被噎了一下,狠狠地。不讓人在自己家的地盤裡行走,好似是她的不對。
“說來宮主呢?宮主一向不怎麼在魔界走動,今次突然造訪,可是闇池出了大事?”如果不是大事,以池依弦的性子,大約也只是讓手下人跑一趟傳個話而已。
六界中她最少踏足的就是魔界了。
池依弦想了想,最後坦白。他終究是魔族的六皇子,有權知道事關合族生死的大事。“闇池的戾氣外泄了。”
“什麼?”平靜的面色被打破,君羽休露出駭然的神色。池依弦的話是不必質疑真實度的,如果這麼重大的事她也能開玩笑,那麼蒼穹玉大約早就棄她而去了。可是如果是真的,那麼魔族將會面臨怎樣的劫難啊!
“沒必要騙你,我也因此而來。”池依弦聳聳肩,道。
“可是闇池的戾氣怎麼會外泄?以前從未有過……”
“不!不!有過的。”池依弦搖了搖蔥白修長的食指,說,“闇池能夠誕育君澄尊神,由此可見戾氣之重。不過君澄尊神雖然戾氣深重,但是他更加明曉事理,所以他邀了鳳族的鳳淵尊神聯手封印了涅魂魔窟,讓那裡深重的戾氣不會在魔界中蔓延。然後在百萬年前,鳳淵尊神與其它兩位尊神一起羽化之時,封印動盪瓦解,被壓抑千萬年的戾氣傾巢而出。也是初任的蒼穹玉代理人反應及時,即沒有讓戾氣禍害到六界,也補全了當年的封印。而如今,百萬年後的今天,封印,又開始瓦解了。”池依弦遙遙看着蘊着深紫色的涅魂魔窟,淡淡的說。
“你是來補封印的?”君羽休明白了。
“不然呢?還淨化?”池依弦看了他一眼,“要知道哪怕是在有着諸多真神之尊的遠古洪荒時期,這些戾氣都是所有人無能爲力的,我還只是一個人,哪裡有那種通天本領。”
“只能封印……以後不是會更加嚴重?”君羽休幽幽地說。到底是在魔界境內如果出事,第一個滅亡的定是魔族!
“這或許就是生存的代價吧!”池依弦靜靜地說,脣角勾出一抹譏笑。
“生存的代價?”
“神界的金耀之地,仙界的清冷仙宮,魔界的無暘疆土,妖界的碧波山川,鬼界的幽冥盛域,人界的三千紅塵,有哪個,是本來就存在的?它們,本來就是人力創造的,連同我們這些生命。可是老天爺哪裡會讓你生存的那麼容易,雖然說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可是哪怕只是乘個涼,天上也可能會掉下來一塊石頭。因爲,老天爺不會讓你那麼快活的。”
“魔界有涅魂魔窟,神界的天雷塔、仙界的碧瑤池、妖界的妖異山、鬼界幽暝谷、人界的海淨域,哪個,又不是它們的大患呢?”
“這些……”君羽休愣了愣。
“對,都是各族始祖的誕育地。”池依弦點點頭,“但也是能量最純的地界啊!這些純粹的能量較於如今混雜的六界而言,是不是災難?至純與混雜,本來就是不可調和的。”
君羽休怔了怔,沒有反駁。單以魔界而言,哪個魔族沒有戾氣?可是被涅魂魔窟那般強橫的戾氣一襲擊,不說其他人,就是他們皇族也承受不了的。原因,只是由於混雜的環境已經削弱他們的身體的適應力。
“哎呀!說遠了!”池依弦突然一聲叫,而後向君羽休揮了揮手,“闇池的事情重大,我就不陪你聊天了,我要走了。”
“我陪你。”君羽休立即跟上。闇池裡的戾氣已經有些重了,所以池依弦沒有架雲——愈是催動術法便是愈發容易被戾氣侵入的。因此,君羽休能跟上她的腳步。
“你來作什麼?”池依弦頓住腳步,不解的問。
君羽休噎了噎:“……至少我是魔族的皇子,這樣的大事,我只有親自確定安全了才能放下心來。”半天后,他終於說出來這麼一句話。
池依弦聞之叉腰,一臉不爽的看着他。“這麼說,你是信不過我咯?”
君羽休一愣,立即反應過來要解釋:“不……那個……我只是不放心……”
“反正就是信不過嘛!”池依弦銀口直斷。
“不是……”君羽休感到無力,但是偏偏不能明說。那種原因,他只會被拒絕的更遠吧?
“隨你,昏在闇池裡,你可別指望我會救你。”瀟灑的說罷,池依弦長發一甩,立即走人。
君羽休頓了頓,才淺笑着跟上去了。無所謂,能一起就好了。
“還真是暗自付出、無怨無悔啊!”流昭若託着下巴,道,“可是殿下,當時的你跟過去純粹只是拖累吧!”一個真神之尊,一個本神之階,想也知道誰照顧誰了。
君羽休乾咳一聲,沒有說話,只是臉頰微微紅了。
流昭若無奈的移開目光。果然冷清的人一碰上關於自己的糗事就容易紅臉啊!不知是誰總結的這個至理名言。“然後呢?你們怎麼樣了?”
“我……暈了。”停頓了許久,君羽休終於說出口。
“誒?”她是打算放過他的,可是這情景分明是他自己不放過自己啊!
君羽休果然又紅了臉。“涅魂魔窟的戾氣實在太強,我只是被其中一縷附了身,就昏了過去。”
“一縷?”流昭若偷偷比劃了一下,心上除了覺得不可思議,還有駭然,“然後呢?你醒來之後又怎樣了?發現趁亂表白了心意?”
君羽休的迴應是一個似乎帶着幽怨的眼神。幽怨誒!真是不可思議!
“沒有,醒過來時她已經不在了。只是身邊的二姐告訴我,我陷入了癲狂狀態,如果不是她,不止我會沒命,二姐恐怕也沒有生機了。”君羽休靜靜說着,聲音低沉。
“……你二姐又是哪裡冒出來的?”流昭若愣了愣 ,問。
君羽休頓了頓,“……我當時就是和二姐去闇池抓麒質藤蛇的。”
流昭若一愣,而後驚呼,“三千年誒!還沒抓到?”不是說一條小小的麒質藤蛇很好抓嗎?可是爲什麼這都三千年了他還在追擊?而且還是拖上了二公主一起追擊?
君羽休僵了僵,“第二次逃跑了。”所以不是他辦事不力,最多隻是那些人看管不力。
“……誒!”流昭若突然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輕聲喚。
“什麼?”他看過去,不解她爲何突然小心翼翼了。周圍又沒有人偷聽!
“那個……你不會整個回憶裡全部是在追擊麒質藤蛇吧?”流昭若小心翼翼地問,問得異常小心翼翼。
君羽休:“……”他現在馬上去把麒質藤蛇滅族,也是沒什麼的……對吧?!
可流昭若還有問題:“你現在……還在追擊麒質藤蛇嗎?”
君羽休:“……”他果然應該立即去把麒質藤蛇合族除去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