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波未平

“剛纔那埃洛赫船長答應你的要求時雖然裝得乖順,不過我看他眼神閃來閃去,今後肯定會陽奉陰違的,說不定又會弄出什麼詭計來害人。本來想再逼迫他一陣讓他以後老實點,艾裡你爲什麼不讓我說呢?難道你真的只看他點個頭就信了?”

艾裡等人前去整頓新住所的途中,一見周圍沒什麼船員出沒,蘿紗便立即跑到艾裡身旁吐露心中想法。

今晚算是打了個勝仗,艾裡臉上卻不見輕鬆之色,倒比先前還更沉重了些。見蘿紗問起,他應道:

“我知道埃洛赫船長不會老老實實幫我們做事。但是你把事情說破,也沒有用。我們不能讓他們把船往西停靠在凱曼的地盤,他們同樣會害怕在我們被送到聖愛希恩特後,就把受凱曼差遣的他們投進監獄。他爲了保命,應該不敢把船開到凱曼人那裡,但是在尋找聖愛希恩特的島嶼這件事上,我們中又沒人看得明白羅盤、航海圖這些東西,搞不懂方位,只能任他們自己弄去。他們要糊弄我們輕而易舉,我們也拿他們沒辦法。”

青葉亦在一旁幫腔:“在茫茫大海中找一個島嶼,本來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埃洛赫他們就是‘不小心’錯漏過了,也沒人能指得出他們的不是。”

蘿紗愣了一下,雖然心裡明白過來,卻仍難以接受。她憤憤揮着手臂道:“那……他們永遠找不到聖愛希恩特人,難道我們就一輩子跟他們耗在海上?”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艾裡苦笑,“眼下我們兩邊各有顧忌,相互牽制,也只能做到這種程度了。”

“可是……永遠這麼幹耗着,也不是個辦法啊!”

“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們還是先顧着安頓好自己,不要被這羣海盜找到什麼機會害了。如果黑旗軍二聖經歷那麼多風雨都沒事,最後卻栽在一羣本領平平的小海盜手上,那才叫丟臉。”

艾裡所描繪出的前途無“亮”的未來,讓蘿紗苦下一張小臉。比爾忍不住安慰道:“等上一段時間,情況說不定自然就會有變化了。你也別太擔心了。”

“是啊……希望情況不是越變越壞……”

蘿紗還是沒精打采的。忽然覺得耳邊好像一直少了個聲音,她轉頭看旁邊的維洛雷姆。“維洛雷姆你怎麼一直不說話呢?”見維洛雷姆神情恍惚,卻是眉眼帶笑,好像神遊天外正做着什麼美夢,她愈發疑惑,“維洛雷姆你一個人在那裡樂什麼呢?難道你想到什麼解困的辦法了?”

平時維洛雷姆在她身邊向來都是偏聒噪的,把他與“安靜”這個詞聯繫在一起,就像是蘿紗之與“文靜”一樣格格不入。說了這陣子話,他卻始終沒有說過一句話,難怪蘿紗一直總覺得耳邊少了什麼東西。

不過有蘿紗親啓玉口喚他的名字,他的魂魄飛得再遠也會在瞬間歸位。眨眨眼,他眼中神采漸復。

“不,我只是太期待了。”他深情款款地凝望蘿紗,“今晚是我可以和蘿紗一起度過的第一個夜晚啊!想到今後每個夜晚都可和你同牀共寢……啊!就是做上百首十行詩,也表達不出我此刻幸福之萬一!如果可以永遠這樣下去,就算一直留在這船上也很好……”

“說什麼鬼話哪!只是住在一個大房間裡而已,什麼同牀共寢?”蘿紗忍無可忍地一腳踹翻魔術師,又恨恨不已地追過去繼續踩,“想永遠靠不了岸?你願意我還不願意呢!”

旁邊艾裡、青葉等人也看得忍俊不禁。不管怎麼說,蘿紗低落的情緒倒是因此而大爲激昂起來了。

接下來的情況,確實和艾裡他們預計的差不多。他們的船已經北上進入了聖愛希恩特島可能存在的海域,搜索行動至少在名義上是開始進行了。

大陸東面和南面海洋上,星羅棋佈地散落着許多大小不一的海島。大海始終是人類難以深入瞭解的領域,埃洛赫手上的那張通用航海圖對海島的標示很不詳盡,甚至就艾裡他們沿路所見,便發現了一些錯誤之處。這樣的圖對他們尋找海島顯然幫助不大,他們只能耐心地把一片片海域都走個遍。

而這也更加方便了埃洛赫他們搗鬼。打着探索海域的旗號,海船兜來轉去,讓艾裡等人更加難以把握方向和距離。繞過了幾圈,哪裡走過,哪裡沒走過早就混成一團,艾裡他們只能隨埃洛赫走。他們惟一能做的,就只有換下那些不能信任的海盜,由自己人坐鎮瞭望臺負責瞭望,不放過任何可能的海島。

一路上他們也發現了不少面積廣大有可能是他們目的地的島嶼。艾裡找幾個水手拆下船上一些非必需的木材,製作出一個簡易木筏,用這木筏渡人上島去察看。不過那些多半都是無人荒島,有住人的也只是一般海民而已,始終是無功而返。

其實艾裡自己也清楚,這只是盡人事而已。埃洛赫船長如果刻意讓船遠遠繞開可能是目標的島嶼,他們眼力有限,根本就沒法察覺。如此過了幾日,就連艾裡自己也禁不住有些泄氣。

※※※

這日晃了一天,又是一無所獲,轉眼已是殘陽西墜。今天的夕陽大得詭異,像是個巨大的雞蛋黃被甩到西邊天幕上半掉不掉。與海相接處蛋黃微微地扭曲,淋漓的血色滴落下來化入海中,染出一大片豔紅閃閃。

艾裡半趴在瞭望臺上,呆望着這與往日似乎有些不同的夕照好一陣,無聊地思考起了天氣問題。前些天看月色晦暗,還以爲快變天了,想不到天色陰晴變幻不定,倒不曾有風雨,只是冷熱變化得厲害。今天一整天卻又風平浪靜,空氣簡直像是被膠水粘過似的,黏膩得很。什麼古怪天氣!

天氣也罵過了,再沒什麼可打發時間,看看差不多是吃飯的時候了,他一溜煙從瞭望臺上溜了下來。

到了下頭,他沒走幾步就發現船上氣氛似乎有些不對。水手們來去匆匆,緊繃着臉忙着紮緊繩索加固桅杆,場面透出一股緊張氣息。帆已經上滿了,看起來船好像是要儘快地趕到什麼地方去……看到比爾正在附近幫忙,艾裡走過去拉住他問道:“這是在幹什麼?怎麼回事?”

“埃洛赫船長說明天會有很強的風暴。現在大家正忙着準備。”

聽了比爾的應答,艾裡快步跑向駕駛室,去找埃洛赫船長。

還沒到駕駛室,艾裡便看到埃洛赫正四處查看準備工作做得怎樣。船長也幾乎同時看到了艾裡,快步走了過來。待他走到身前,艾裡道:“剛纔我聽人說了,你說明天我們會撞上一場大風暴,確定嗎?”

“辨認天氣是常年在海上的人必需的本領。我在海上生活了二三十年,不會看走眼的。”

船長神色嚴峻。海盜船也是船,他這船長對大海的認識並不比正牌的船長差。

“這個風暴很危險。它差不多會在明晚到達,在那之前,我們最好找個地方避風。我已經讓船全速往南退回我們早上經過的那個海島,估計明天傍晚之前就可以到達,趕得及在風暴開始前停靠避風。”

“那個島?”艾裡疑惑道,“我記得那個島相當小,而且當時我也沒有看到通入島內的水道可以讓船隻停靠……”

“至少那座島周圍暗礁較少。躲在島的背風處,島上的小山多少可以減輕船所受的壓力。其他的島要麼不適合停靠,要麼距離太遠,我們趕不及。只有選它了。”

然而只有埃洛赫自己知道,從這裡往東北方向,同樣只需要一天的時間,就可以到達一個比南邊的島要大上不止百十倍的海島。不要說避風,那島上還修有優良的港口,終日停泊着衆多海船。那個島,也正是黑旗軍人此行的目的地——聖愛希恩特及其從屬勢力最後的基地,亞比賽爾島。

亞比賽爾島面積龐大,地點也不如何偏僻。聖愛希恩特用來抗拒凱曼的是其強大的海軍,而非地點的荒僻。熟悉海路的人要找到並不太難。

但是埃洛赫當然不會因此就去那裡停靠。不要說黑旗軍的人發現自己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會怎麼處置自己,單就海盜的身份來說,若是落到官府的手裡,鐵定是要上絞架的!他當然是寧可冒險到條件糟糕許多的小島去,也不敢去亞比賽爾島了。

只可惜艾裡無法看穿埃洛赫船長內心,看埃洛赫船長說得頭頭是道,他無話可說,點頭道:“那就依你的想法做吧。”

第二天果然變天了,天色黑沉得跟鍋底似的,瓢潑大雨像是從天空直衝下來,在風的助威下更加猛烈地敲碎水面。風暴果然如埃洛赫所預測地來了,但風暴的強度卻超出了他的預計。更糟的是,艾裡的船還來不及趕到小島,風暴就開始在海上恣意肆虐。

帆已經全收起來了,強風仍像要把整艘船都捲上天去。海船就像是被無數只無形的大手無情地蹂躪敲打着,整個船體都發出撕裂般的可怕響聲,卻全被淹沒在海面上狂風的尖嘯聲中。

巨浪肆無忌憚地玩弄這相對它來說微不足道的小玩具,時而把船拋到浪巔,時而又跌回谷底,讓船裡的人時時恐懼着船會不會在下一刻就被摔成碎片。但看上去總是差那麼一星半點,海船還是從巨浪下冒出頭來,繼續下一輪的顛簸。

已經一段時間沒怎麼暈船的艾裡,這回發作得連腸子都快吐出來了,臉色青白得蠟人似的。饒是平日如何強大,現在也只剩下哼哼唧唧的力氣。而其他人雖然沒暈船,也一樣沒好到哪裡去。不管是蘿紗還是水手,都只能白着臉抱着固定在地板上的牀腳桌腳穩固身子。

在這樣的天威之下,個人的力量根本微不足道。風暴剛起不久時有幾個水手還留在甲板上幫忙,卻在片刻之間就被浪頭捲走了。現在除了駕駛室內掌舵的人外,外頭已經沒有人了,海船也早脫離了船員們的控制,他們只有縮在房間裡祈禱風暴之神儘早平息怒氣,任船隨波逐流,管不到它究竟是往哪裡去。

風雨聲中,外頭忽然響起一陣不祥的喀喇喇聲,船體也震得更厲害了。

“糟了!桅杆斷了!”

從近根部斷裂開的桅杆立刻被暴風捲走了。看到這一幕的水手驚惶的喊聲,迅速將絕望散佈到衆人心中。桅杆斷裂便不能揚帆利用風力,在這茫茫大海上只能無助地任水流把船不知帶向何方。誰都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風颳得更猛,浪涌得更急。瑟瑟顫抖的船中,瀰漫着一片祈禱聲。

希望還能再看到太陽。

※※※

在彷彿永無休止的劇烈顛簸和風浪的轟鳴聲之中,艾裡不知何時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意識。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這算昏迷,還是睡着……

但醒來時看到金黃的陽光從舷窗中照射下來,這一瞬間脹滿胸口的幸福感覺,還真不是用任何語言能表達得出來的。

“恭喜,你還活着。”坐在房間一角的維洛雷姆冷冷地向他祝賀道。

艾裡一愣:“你都沒睡着嗎?”

“一羣人都睡死了的話,昨天風雨又大,外頭隨便一個水手摸進來就可以把我們一鍋端了。”

“虧你在那種時候還記得這事。魔族的神經真的比人類粗這麼多嗎?”艾裡投過去的眼神十分不可思議,不過還是點點頭道,“多謝你替我們守夜到現在。”

若不是維洛雷姆說起,他自己壓根兒就忘了守衛的事,也完全沒想到在那麼恐怖的暴風雨中,居然還有人會記掛着守夜的任務。看大家都睡得那麼熟,大概自始至終都是維洛雷姆一人在守,沒叫醒人和他替換。就算和他不對盤,在這件事上艾裡也覺得應該向他道謝。

“我很同情你身爲人類的脆弱和健忘。”維洛雷姆姿態高傲地作嘆惋狀,“再說我是爲蘿紗守,你們只是運氣好順帶沾光罷了。”

眼看兩人又要掀起一場沒意義的戰火,船外頭忽然碰地傳來一聲震耳巨響,一瞬間地板的震動令腳板微微發麻。兩人對望一眼,齊齊住了嘴。地上睡着的青葉等人,也被巨響驚醒過來,都是滿臉迷惑。

那一響的餘音纔剛散去,緊接着又連着響了幾聲。而稍遠一些的地方也像是應和一般,響起悶雷般的連串炸裂聲。

“船上在開炮攻擊?”

“爲什麼開炮?”

口中各自嘀咕着,艾裡和維洛雷姆不約而同地掠到舷窗前往外窺看。醒過來的其他人也圍攏過來。舷窗的玻璃在昨晚的風雨中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刮花了,看不清楚,艾裡索性一拳砸碎玻璃,從窗口向外窺看。一看之下,兩人的喉頭都驚異地發出咯咯聲。

風雨過後,天空已經放晴,大海不再像昨天那般驚濤駭浪,視野還算清晰。只見不遠處遊弋着一艘黑色的大船,船身側對着艾裡這邊,一排黑幽幽的炮口不時吐出火光,顯然是它與艾裡的海船交火。海船這邊所有攻擊都是衝它而去的。

這黑船高大雄偉,移動時快捷而沉穩,掉轉靈活,確是一艘精良的戰船。高高的旗杆頂上,一面血紅大旗迎風招展。艾裡細看上面的圖案,赫然竟是骷髏頭和交叉的骨頭。和一般海盜旗略有不同的是那骷髏頭上還戴着一頂王冠,別有一股橫霸氣勢。

很明顯,這是海盜的標誌!

在大黑船後不遠處還有一條大船,應該是與那大黑船同一邊的,卻既不靠近掩護大黑船,也不攻擊艾裡的船,只停在雙方射程之外旁觀。看起來是那大黑船十分自信,故意不要那艘船插手幫忙。顯然,艾裡的船已被大黑船船主當做了遊戲的對象,決意要獨力制服。

而大黑船的船主似乎確有其自信的本錢。以他們這種外行人看得目眩神迷的高超技術,黑船靈活地避開艾裡的船射出的炮彈。落空的炮彈在海面上激起大片的水花,煞是壯觀。黑船不爲所動地在水花之間輕巧地迂迴穿行,間或回擊幾炮,同時順着閃避的路線調整船向,迅速向艾裡這邊逼近過來。艾裡看了這麼一陣,兩艘船之間的距離已經縮短了一大截。

艾裡的海船的主桅已在暴風中折斷,無法升帆,船行速度極慢,就像是讓一個腿腳癱瘓之人和動作敏捷的對手作戰,條件十分不利。幸虧黑船上回擊的炮火都只落在海船周圍,雖然船被浪掀得搖晃不定,還沒受什麼損傷。

不過艾裡可不敢以爲黑船上炮手的眼神真的差勁到這個地步。想必是對方看自己這船已經被風暴摧殘得夠破爛了,再來幾炮一下子擊沉了船就沒的玩兒,才故意都射偏,起到干擾威懾的作用便罷。

“先是發現咱們身在海盜窩裡,然後又被風暴不知道吹到了哪裡,風一停居然又和真正的海盜船槓上了?!”維洛雷姆嘖嘖感嘆,“咱們這次旅途還真是驚喜不斷啊!”

幾人出了房間,在船上隨便走了一陣,所到之處水手們皆是匆匆來去,有的忙着搬運火藥到炮室去,有的忙着披掛護甲做戰鬥準備,空氣中充滿了濃濃的火藥味。駕駛室內,埃洛赫船長神色倉皇地掌着舵,手握得死緊,指尖骨節都發白了,死死盯着大黑船的面孔蒼白異常。

留意到艾裡等人的到來,他的目光仍沒有從黑船上移開分毫,只喃喃道:“該死!竟然碰上海王本人的船!這次真的要完蛋了!”

“海王?”看他魂不守舍的,艾裡直接問旁邊的一個水手,“海王是什麼人?”

那水手的身體也顫抖個不停,惶然應道:“那個王冠骷髏就是海王的旗幟。海王就是海盜中最強的人。沒人比他更瞭解大海,他手下有東海海面上最強大的艦隊,就算是各國的正規海軍也對付不了他們!”

“海盜啊……”艾裡鬆開手,不耽擱那水手去忙活,只靜靜站在一旁遠望那威武的黑船。微眯的眼睛中,閃過一絲深思的幽光。

海盜之間因相互競爭亦有種種糾葛恩怨。這位海王年歲尚輕,崛起時日不長,幾年前羽翼未豐時,埃洛赫曾黑吃黑搶奪過海王手底下的船,殺了他的人,算是結下了仇怨。這幾年海王迅速崛起,埃洛赫自知落到他手上就是死路一條,平日在海上都小心地避開海王的船隊,閃閃躲躲地拖到了今天。卻想不到一場暴風雨,竟把他們的船送到海王的眼皮底下!

雖然海王此時還不知道埃洛赫在船上,不過身爲海盜,送到嘴邊的肉豈有不吃之理?發現艾裡的海船後,便加速向這裡駛來,並打出旗語命令船上的人不得抵抗,準備好讓他們上船。

埃洛赫情知海王的人一旦上船認出自己,那就必死無疑了,哪裡肯乖乖就範?連艾裡他們也顧不得知會,他立刻命令手下全力備戰,並用芬德爾蘭在海船上裝設的火炮轟擊海王的船。本來只是有備無患的火炮,這次倒真的派上了用場。

只不過,埃洛赫的戰意雖堅決,奈何海船事前已受損嚴重,存放火藥的倉庫在昨天的風暴中也有不少滲了水不能用,很快便耗盡火藥,再無法阻止黑船的靠近。

黑船發現獵物無力反擊,便抓緊時機急速靠近。當兩船的距離近到船員們能看清對面同行們的樣貌時,黑船上刷刷地飛拋來許多繩鉤鐵爪,牢牢鉤住了海船船沿。頭綁頭巾的海盜們尖聲呼哨着,揹着鋼刀靈活地順着繩索溜下,轉眼便登上了海船的甲板,揮刀撲向衆水手。

其中尤以一個使一柄細長彎刀的紅衣女子最爲活躍。她的動作迅猛狠毒,刀法如風暴一般囂烈。幾個水手趁她人掛在繩索上還未落地時襲擊她,她只是從容地以右腿鉤住繩索,腰身一折,輕巧地倒掛下身,展臂揮了幾刀,便將襲擊者一一砍翻在地。後來再與她交手的人,也沒有擋得了她三回合的。有她帶頭作戰,其他海盜亦平添了幾分勇猛,戰力更增。

先前在火藥耗盡,知道船是守不住的時候,埃洛赫船長便走出駕駛室,下令手下的海盜與海王的人拼死一戰。他們本就是海盜出身,廝殺起來也是勇悍老練。海王的人一登船,兩邊人馬便殺得如火如荼,在甲板上混戰成一團。

海王那邊的人沒想到這船看起來只是一般商船,水手卻是出乎意料地能打。一開始氣勢有些被壓住了,但在紅衣女子的指揮下很快穩下陣腳,隨着登船海盜的增多,又漸漸扳回了優勢。

不過埃洛赫這邊的人也很清楚自己的團伙和海王之間的仇怨,知道落敗就是一個死,都豁出命死撐着,一時倒也和海盜相持不下。

埃洛赫已經完全恢復海盜本色,操舵的手掄起鋼刀,在人羣中殺進殺出。眼看手下戰得辛苦,卻沒看見船上最強的那羣人的身影。平日艾裡那些人老是威脅他們做這做那,現在正是需要他們本領的時候,怎麼好浪費不用?

埃洛赫隨手扯過一個手下,命他快去把艾裡他們找來幫忙殺敵。

受命而去的手下在船上找了一陣,最後是在艾裡等人住的那個大房間找到了他們。他忙轉述了埃洛赫的意思。

“海王的人越來越多,現在外頭戰況吃緊,頭領請各位出手相助!”

“知道了。你先去吧。”

那人還待說什麼,就被艾裡不客氣地關在門外。喚了幾聲,想是明白以黑旗軍這幫人的實力,他們要不願意出手,誰也沒法勉強,終於走了。冷淡地打發了那人,艾裡又施施然走回舷窗邊坐下,若無其事地欣賞外頭的肉搏場面。

比爾已經忍了好一陣,終於耐不住,向房間中其他看來和艾裡一樣優哉的夥伴問出他的疑惑:“我們真的不用出去嗎?這樣下去,沒多久埃洛赫的人就會全軍覆沒啊……”

蘿紗聽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們是黑旗軍的人,又不是真的和埃洛赫一夥。那些海盜本來就不是好人,他們死他們的,我們何必着急?”

“可是等他們敗了,黑船上的那些海盜不就會來對付我們嗎?”

青葉難得也起了玩笑之心,向迷惑的少年眨眨眼。“我們只不過是手無寸鐵,嚇得老老實實躲在房間裡邊發抖邊祈禱的普通乘客啊,他們爲什麼要對付我們?”

“哈?”反應不過來的少年只能發出單音節的驚訝之聲。

“據我所知,船上的一般乘客可以爲海盜幹活或是支付贖金,所以只要不反抗,一時是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耳邊隨意聽着同伴們點撥腦筋轉得慢些的比爾,艾裡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觀察海王手下海盜的戰鬥上,琢磨着接下來對手大致的實力。

如果他們出手幫助埃洛赫一方,應該能夠逐走海王甚至把對方的船搶來,但是情況還是回覆到暴風雨之前的僵局——雙方相互牽制,誰也不能殺死對方,也永遠不會找到聖愛希恩特人的島嶼。

不能一直這麼拖延下去,必須要有某種變化。而海王的介入,就是個很好的機會。

他們有船,有駕船的人。而且,海王至少還不會是凱曼的人。

掃視甲板上的戰鬥,海王手下的人無論是個體戰力,還是團體的協調配合都要比埃洛赫那邊強上一截。他的眼光忽然被人羣中跳躍的一抹豔紅吸引。隔得太遠,只能看出是個長髮女子,面目就模糊了,但已足夠看出她靈動狠辣的戰鬥姿態。紅衣女子彎刀所到之處,埃洛赫的人無不應聲而倒,看來也是個難得的使刀高手。埃洛赫的人雖然還在咬牙死撐,不過艾裡看得出他們再也撐不了多久了。

海王手下有這樣的高手,還有那麼高素質的海盜,果然不愧是能在海上稱霸一方的人物!

艾裡在心中暗讚了一聲,同時告誡自己“被俘”時須得儘量小心應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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