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晌午時分,拉寇迪上空的雲層愈發濃厚了,如同被淡墨染過似的。天地變得陰暗,似乎隨時都可能落下雨滴。
眼見天色不善,攤販們紛紛收攤回家,街上的行人也少了很多。但通往拉寇迪中心廣場的幾條道路上仍走着不少正打算去觀看天廬武道大賽的市民,他們興致勃勃地談論着大賽的點滴,完全沒有顧慮隨時可能到來的風雨。
然而沒等他們看到中心廣場的外牆,就被把守着這些路口的皇家衛隊攔了下來。盤問幾句後,衛兵們沒有多加解釋便將他們帶到附近較大的幾座房舍院落中看守起來。
不解的市民們抱怨紛紛,忙着維持秩序的衛兵們沒有注意到遠處街角處一晃而過的身影。
“到底出了什麼事?”已遭淘汰的德魯馬閃進隱蔽的巷角,背靠着石牆低聲自語。
雖然比賽結果如何已與他無關,德魯馬還是前來觀看預定下午開始的天廬武道大賽半決賽。他也很難說清到底是爲什麼,只知道那個擊敗自己的艾裡一刻還在參賽,自己便一刻無法漠不關心地收拾行李回鄉。
剛纔遠遠瞥見前頭的情況有些不對,他立時閃身躲進了街角。仗着多年習武練出來的矯捷身手,也沒有被衛隊發現。隨後他躲躲閃閃地跟蹤着押送民衆的衛兵來到了這裡,發現皇家衛隊竟將前來觀看大賽的民衆都監禁了起來,不由大爲奇怪。
凱曼軍隊爲何要扣留觀衆?不讓他們前往中心廣場,是那裡發生了什麼事嗎?不讓他們回去,是防止消息走漏嗎?
現在中心廣場一定有什麼非同尋常的事發生了!
感覺到這一點後,德魯馬很想潛進去查看個究竟,但是愈靠近廣場守衛愈加森嚴,而輕身潛行的功夫他又不擅長,如果貿然行動必定會被發現。無奈之下,他只有在安全範圍之外漫無目的地打轉,全神注意中心廣場方向的動靜。
※※※
此時,天行門下榻的黃金冠冕旅店中。
耐特的左右手——唐,靠在舒適的靠椅上,抿了口芳香四溢的上好紅茶,然後輕輕把茶杯放回茶托中,拿起膝上的書靜靜看了起來,神態動作間說不出的閒適優雅。
這就是幾個奉命監視天行門的騎士在旅店附近的樓房中守了半天所看到的景象。在他們看來,安靜看書的唐並沒有什麼可疑和危險性。惟一讓人疑惑的,是他作爲耐特惟一隨行的門人,卻不去觀看自己門主的比賽。但從先前的情報來看,他自到拉寇迪以來每日都只是待在房中,也就不足爲怪了。
可是如果他們看到唐手上那本書的內容,就不會這麼想了。
看似平常的書上,記錄的卻是拉寇迪大大小小各方面的情報。天行門安插在這裡的暗線每日將收集到的凱曼的動向報告僞裝成書冊,利用整理客房的時機不露痕跡地送到耐特和唐的房中。
耐特此行本就不是爲了比賽,而旨在探察大賽背後的真正目的。故而來到拉寇迪後,便只有耐特每日出去裝個樣子,唐則整日留守房中分析暗線送來的情報。
天行門不同於普通的幫派組織,與統治塔思克斯的蒂優勒王朝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在塔思克斯甚至流傳着天行門主與國王實是親兄弟的流言。姑且不論有多少真實性,天行門與蒂優勒王朝確實存在着默契是不爭的事實,“天行門在塔思克斯國擁有足以影響朝政的勢力”的傳言,並非毫無根據。蒂優勒王朝統管明的一面,而天行門則主管暗的一面,處理那些無法放上臺面和無法用法規命令解決的事。在二者的協作下,塔思克斯近年來日漸強盛。
正因爲天行門與蒂優勒王朝有着密切聯繫,如果王朝有了什麼震盪,也會對其產生重大影響,所以天行門不同於一般門派,對天廬各國間的局勢保持着高度的關注。
看完剛送來的情報,唐合上書放回書架,背向着監視者們的本已略嫌刻板的面容更顯出凝重之色。
從情報上看,今日凱曼的行動不同往常。儘管表面上仍保持着平靜,但暗地裡卻一直在進行大規模的魔法師和守城軍隊的調集,而扮作觀衆去查看比賽情況的門人一直未有迴音,中心廣場附近更出現大量軍隊據守,無法潛入調查。
再加上,突然出現的這些鬼鬼祟祟、探頭探腦的雜碎……
唐似無意地向窗外瞥了一眼,監視者們趕忙縮回腦袋。
這些傢伙跟蹤暗查的技術爛得可以,但動作輕捷,目光有神,個個身手都不弱。而且他們的鬚髮、皮膚都保養得不錯,大概是直接聽命於國王的地位不低的騎士吧?
僅僅向他們掃了幾眼,唐便能注意到各個細節。“如果愛開玩笑的門主在這裡,想必又會打趣我,觀察力比戀愛中的女人觀察情人時的眼力還要恐怖!”想到這個,一絲笑意如春風般掠過他嚴肅得近乎冷漠的嘴角,然而他臉上的線條隨即又變得冷硬。
“看來局勢真的發生變化了,而風暴的中心,一定就在中心廣場!”唐以驚人的敏銳迅速把握到了大致的局勢。
想到門主在中心廣場不知遭遇什麼,他一時有些慌亂,但很快就鎮定下來準備採取行動。
※※※
風暴的中心——中心廣場上出現了暫時的平靜。人們被突如其來的現實所震驚。
“原來是十年前向我挑戰的那個小子啊。”魔王羅炎的聲音率先打破了凝滯的空氣。
雖然情勢緊張,但衆人醒悟羅炎的語意後,還是發出了驚訝的噫嘆。儘管剛纔艾裡判若兩人的表現已讓人們懷疑流浪漢的真正身份,但還是沒有人想到此人竟會是那個以冷酷優雅著稱的失蹤已久的傳奇人物!
不過,大家很快便接受了這個現實。畢竟,連早被封印的魔王都活生生地出現在他們眼前,還有什麼不可能發生的呢?而現在大敵當前,不容爲某人的過去太過分神。
而艾裡心裡卻是另一番感受。
原以爲塵封的記憶被命運之手再次打開。一幕幕畫面有如發生在昨日。十年前的驚恐與挫敗感又上心頭。依舊是強大的魔王,依舊是無能爲力的自己,還有成爲一尊雕像、在身後默默注視這一切的修雅——繞了一個大圈子後,命運再度把十年前相似的處境擺在了自己面前。
這時艾裡才發現,雖然這十年努力忘卻那段記憶,但心中的創傷卻始終不曾真正癒合,這與十年前相似的一幕立時牽動了這道血淋淋的傷口,痛徹心肺。
僅僅在一瞬間,千般思緒掠過了艾裡心頭,最後攫住他的,卻是一股如火般燃起的憤怒。
在十年前被永遠封印的魔王,怎能這般行若無事地再度出現在世人面前?修雅的死竟是毫無意義的嗎?那個摯愛着生命的女子,放棄了自己的生命所換來的,不過是區區十年的和平?!
他略微擡頭,前方修雅的雕像便映入眼中,溫柔的神情似在訴說無盡的哀傷與不甘。殺氣和狂暴漸漸取代了艾裡一向的溫和慵懶,將他的面孔扭曲得近乎猙獰。
巨大的衝擊和憤怒令他喪失了平時過人的自制力,他只想消滅掉眼前那個令自己痛苦的根源——魔王羅炎。他一聲狂吼,騰身向羅炎疾撲過去,裂天劍如狂風暴雨般攻向一臉冰冷的魔王。縱是一旁的天廬最頂尖的高手們,也沒有人能看清他的劍式。
這就是蘿紗奔回廣場所看到的景象,她疑惑地停下了腳步,嚥下到了嘴邊的話。對絕對平衡彩虹結界束手無策,又掛心艾裡的安全,她便索性跑了回來求援。下意識裡,她相信艾裡會有辦法,然而現在她所看到的艾裡卻不再是往常所熟悉的那個溫和大叔。
艾裡如同瘋虎般攻向一個有着冰藍色長髮和血紅色雙眸的男子。這個人就是那個神秘而可怕的無。
而此時的艾裡像是換了一個人,逼人的氣勢、矯捷的身形,冷峻、森寒的眼神透出如出鞘的寶劍般刺骨的殺意。看着這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蘿紗感到一陣不安。但她隨即拋開這毫無緣由的感覺,投入到這場戰鬥中。
與艾裡旋風般迅疾的身法相反,無的身法簡簡單單,看起來毫無玄奧,動作之間十分和諧,艾裡完美的攻擊都被他輕輕鬆鬆地擋開了,就像多麼強勁的暴風也無法撼動巍峨的高山。而他右手中的劍和隨手發出的魔法卻能輕易突破艾裡的防線。僅從這方面來看,高下已判。蘿紗看清了局勢,擔心地皺起了眉頭。
蘿紗極少接觸實戰,也只看得出這些,而在其他觀戰高手看來,戰況何止用驚心動魄可以形容!被壓抑的驚歎聲不時在他們中響起。
往往羅炎的一個攻擊突破了艾裡的防守,衆人看在眼裡,不禁替艾裡捏一把汗,但艾裡卻都能在看似不可能的情況下扭轉身形,令羅炎只能在他身上造成較輕的傷痕,甚或藉機反擊。然而艾裡的反擊雖然足以開山劈石,對羅炎卻構不成多大危險,縱使造成了傷害也會迅速平復。衆人一方面覺得艾裡果然有着非凡的實力,另一方面更加體會到羅炎的強大。
這二人的修爲都不是在場的人所能及的,纏鬥中快捷變幻的身法讓想上前相助的高手毫無介入的餘地。雖然艾裡這方的人數較多,但情勢卻變成了只有艾裡一人與羅炎貼身硬拼。
短兵相接的近戰對羅炎自然無甚影響,但對艾裡卻極爲險惡。羅炎對艾裡如疾風暴雨般的劍法毫不在意,隨手便將凌厲的殺招消弭於無形。他似乎能隨意運用天地間的一切力量,彷彿只是心念一動,便形成了風盾、水幕擋住艾裡雷霆萬鈞的一擊。不論多強的殺招,如果無法落到敵手身上,有何威脅可言呢?何況這個敵手就是受了怎樣可怕的傷,也能在片刻間復原的。而羅炎向艾裡的魔法攻擊卻是實打實的,片刻間艾裡縱是身法輕捷奇幻,身上也已遍佈大大小小的傷痕,鮮血點點滴濺,如鮮花般盛開在地,眼看再無法支持多久了。
在場旁觀的其他人見到這等慘烈的惡鬥,都不禁心生寒意,心道如和魔王對戰的是自己,在這等居於絕對劣勢的戰鬥中必然不敢有戀戰之心。然而艾裡受了這般重傷,仍是毫無退意。
激鬥中無數道劍氣、掌力、魔法的餘波向四面飛射,其強大的威力令旁邊衆高手無不爲之驚心!他們非但無法插手,更要全力閃避。蘿紗虧得耐特照應,纔沒有受多大傷。
片刻後,艾裡和羅炎每踏一步便如同踏進麪粉堆中,在磚石地面上留下極深的腳印!原來二人相爭之下,勁力向外擴張激盪,竟將周圍的磚石暗暗壓成了齏粉。
明眼人都看得出,雖然艾裡的身手遠在衆人之上,但這一戰艾裡毫無勝算,除非他自己退卻,否則這場戰鬥只能繼續下去,並以艾裡的死亡告終。這是衆人都不願看到的悲慘結局。
耐特的臉色也是陰晴不定。除了對艾裡戰況的擔憂之外,這短短一個上午發生的鉅變也對他有着巨大的衝擊。
不可否認,原本的他是以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看待艾裡的。自從在拉寇迪發現這個奇怪的流浪漢以來,他一直只將艾裡視作能給自己帶來些許神秘感與樂趣的對手,並沒有真正認爲對方強大到能和自己勢均力敵。然而現在看來,竟是自己的武技遜於艾裡的武技不止一籌。而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魔王,更令他覺得自己不過是井底之蛙。
然而耐特身爲天行門首領,對武技的高下並不像一般武道家那樣執著於心,而能在與敵對勢力的較量中處於不敗之地,也證明了他擁有非同一般的眼力和冷靜的大腦。撇開眼前的戰況,更令他憂慮的是:此次凱曼王既然挑明瞭對各國高手大開殺戒,怎會放過他們的門人呢?既然舉辦武道大賽的目的,就是藉此聚攏人才,能用則用,不用則滅,自然也不會放過參賽衆人所帶來的門下。
此時,艾裡身上已有好幾道極深的創口在汩汩淌血,可以想見他每動一下會引起怎樣的劇痛,但他似乎對此毫不在乎,完全無視肉體的痛苦和承受的壓力,瘋狂攻擊着眼前的敵人。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死眼前的敵人!
也多虧這種瘋狂而堅韌的意志,艾裡發揮出了超常的水準,方能與羅炎單挑而堅持到現在。也是這股意志,令艾裡不顧雙方實力的差距,完全不知退卻,雖終會將他導入死地!
就在此時,耐特突然仰天一聲清嘯。這有着奇特節奏的嘯聲高亢而不刺耳,蘊涵着充沛的真力,綿綿密密地遠遠傳揚了開來。
※※※
徘徊在皇家衛隊封鎖區域之外的德魯馬聽見嘯聲疑惑地往廣場方向望去。
黃金冠冕旅店中,原準備有所行動的唐停下腳步,側耳傾聽這嘯聲。隨後沉吟了片刻,便走出了房間。監視的騎士們顧不上尋思剛纔的嘯聲,趕緊跟了上去。只見唐施施然走到了一樓大廳的酒廊中點了杯酒,獨坐着飲完,便又回到樓上的房間。
騎士們雖覺得他這番舉動有些突兀,但並沒有看見他和任何人接觸,也沒有什麼特異之處,只得在疑惑中又跟了上去。他們誰也沒有發現唐在喝酒的間隙在桌子底面刻上了小字。
這陣嘯聲全城的人們都明明白白地聽見了。不少人走出門外查看發生了什麼,驚訝地相互詢問,拉寇迪平靜的表面終於泛起了小小的漣漪。
而此時還沒有人知道,這場小小的騷動只是這一天將要降臨的動盪的序曲。
※※※
嘯聲入耳,艾裡一震,瀕臨瘋狂的神志頓時清明瞭些。
與羅炎的交手不敢稍有放鬆,但艾裡這下才重新注意到魔王以外的人。
十幾個人影圍繞在身邊,應該是那些參賽的高手。
頭上的傷口不斷淌下的暖流滲進眼睛,模糊了他們的面目,並將艾裡的所見都蒙上了一層紅色。他眨眨眼,紅色褪去了些。
目光落在耐特身旁的蘿紗身上。看到她纖細的手臂與小腿上好幾道殷紅的傷口,艾裡終於意識到這有一半是自己造成的。儘管有耐特的照顧,她仍是被交戰中橫飛的劍氣魔法傷了不少處,但執拗的少女忍着淚水就是不肯離開。而周圍的衆人明知敵不過羅炎,卻也不願拋下自己而逃。
自己一敗,這些人敵不過羅炎很快也會喪命,但他們若是抓住時機逃離這裡,倒還有一線生機。可是他們顧着自己,竟無一逃走。而自己卻又一次被那段回憶所左右,不自量力地爲着已經消逝的人而置眼前這些活生生的人們於險境!
危急關頭無法自控的代價,將是這些人的生命!難道我又要如十年前那樣連累旁人?
我到底在做什麼?歷經十年磨礪,心志卻還是如當初一般脆弱……
我始終還是個弱者嗎?!
忽然,幾聲土石剝落之聲打斷了艾裡的自責,巨大的修雅石雕竟出現了無數裂紋。剛纔艾裡和羅炎在雕像下的片刻激鬥中,已有不少激盪的真力以及四射的劍氣魔法落到了雕像上,無聲無息間雕像已被破壞得四分五裂,現在終於支撐不住了。
艾裡見狀,不及多思,也顧不得正和羅炎激戰中,大聲喝道:“大家快退!”自己足尖一點地,疾撲向一臉茫然的蘿紗,竟將整個背心對着羅炎!羅炎本非人類,毫無規矩道義可言,魔真劍忽地電光急閃,劍鋒伸長數尺,劍尖處凝結出一個奪目光球,漸漸地由小而大。正待將光球射向艾裡的背心時,修雅的雕像終於整個碎裂開傾坍下來,無數大大小小的碎石劈頭蓋臉地壓向地面上的衆人。
被這突然的變故驚呆的蘿紗傻傻地站着無法移動一根手指頭,除了視覺外,一切感覺似乎都消失了,而時間的流逝也似乎變得緩慢下來。
她怔怔看着巨石鋪天蓋地地砸下,怔怔看着耐特等人各自閃避着石塊,怔怔看着艾裡焦急地衝向自己。奇怪的是,她並沒有太多恐慌,反而想着剛纔浴血奮戰的艾裡雖然很酷、很帥,但還是喜歡原來那個總是笑眯眯,又有些狡猾的不良叔叔艾裡。看到他恢復了正常,真好……
隨後艾裡衝到了她身前,摟着她繼續飛奔。越過艾裡的肩膀,她看見落下的石塊在無的三尺開外便被彈開,他原本指向艾裡背心的劍垂了下去,劍尖的光球閃動兩下便消失了。而劍的主人卻呆呆站着,仰天望着飛落而下的碎石,竟顯出一種似哭似笑,又像是無比孤寂的表情。
慢慢地,無的眼光下落,和少女的目光對視。
蘿紗的眼神坦然、平靜,而無此時的神情卻顯得怔忡和恍惚,原先那種陰寒和血腥的殺氣似乎已經消失不見。而這一瞬間,他額間那塊寶石在冰藍長髮的掩映下閃過一道紅色的光芒,臉上掠過一絲掙扎和痛苦,便黯然垂下頭去。再度擡起頭時,無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但是儘管他剛纔的脆弱神情只是一閃而逝,蘿紗此時再看他卻覺得他並不像原先那麼可懼可厭了,反而有一種奇特的同病相憐的感覺。
似乎有什麼地方,這個人人畏懼的男子與自己這一無所長的人是一樣的——都是被命運捉弄,掙扎得痛苦不堪的人。
艾裡架着蘿紗一邊徑直向出口奔去,一邊向其他高手喊道:“大家趁現在衝出去!”衆人均知與羅炎實力相距甚遠,便是合力也難以取勝,早有退意,此時見艾裡終於恢復冷靜主動退卻,紛紛跟了上去。
羅炎卻只是冷笑,並不急着追擊阻攔。蘿紗拼命想說什麼,但偏偏嘴被艾裡的手臂擋住了,只能發出些咿咿唔唔的聲音。
順利奔出大門後,衆人尚來不及慶幸,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聚集在門口的人們認出了他們,紛紛靜了下來投以希冀的眼光,爲他們讓開一條路。
魔異部前十強中自然不乏瞭解這絕對平衡彩虹結界的人,一看臉色立時變了,對其餘人略作解釋後,這些人的臉色立時變得鐵青,大家終於明白魔王爲何並不急着追趕,讓大家輕易跑出廣場了。蘿紗好不容易掙開艾裡的手臂,終於能開口說話,“我剛纔回去正是要告訴你們,大家被這絕對平衡彩虹結界困住了!”
※※※
而此時,拉寇迪的平靜被再度打破。滾滾煙火從拉寇迪各個重要地點同時躥起,軍隊和平民亂哄哄地在街上奔走救火,城中一片混亂。接連出現奇怪的聲音和原因不明的失火,讓市民們隱隱感到了不安。
德魯馬聽着四面傳來的喧鬧,猶豫片刻後還是決定留在中心廣場附近。他有種感覺,城市中的騷亂與中心廣場發生的事有關。
※※※
衆高手嘗試攻破絕對平衡彩虹結界,但無論是魔法還是武力攻擊,都沒有什麼效果,只是在結界上激起一陣絢爛的波光焰影。
艾裡抱着一絲僥倖向蘿紗問道:“會下毒的,當然也會解毒。你既然知道這鬼玩意兒的名稱,應該也知道破解方法吧?”
“沒辦法!”一旁魔異部的奧尼瑪插進來道,不客氣地打破了艾裡的妄想,接着補充道,“也不能說是沒有辦法,只是這個辦法我們不可能做到。要破解這個結界,單是以某幾系的魔力來攻擊是毫無效果的,它會自動反彈,恢復原先的魔力絕對平衡狀態,所以需要同樣分屬六系的強大魔力來抵消結界,破壞其絕對平衡。如果我們的魔力壓過施行結界人的魔力,就能打破結界了。”
雖然這些魔法理論聽得艾裡一頭霧水,但他還是很樂觀地問道:“聽起來好像不會很難啊?”
奧尼瑪頓時有種對牛彈琴的感覺,但對方畢竟是傳說中的英雄,只得努力不在臉上表現出來。他沮喪地搖搖頭。“且不說我們這裡懂魔法的並沒有人懂得光系的魔法,你看看,”他指向結界外瞑目端坐着向結界灌輸魔力的魔法師們,“凱曼這次大概把全凱曼較高等級的魔法師都調集來對付我們了,這幾百個魔法師匯聚的魔力,我們區區幾個人怎麼能抗衡得了?”
蘿紗看着外面的魔法師,思緒飛了開去。師兄是首席魔法師,又是魔法工會的會長,這些魔法師都是他指揮調集的吧?他從前是個見到受傷的小鳥都會帶回去給它治傷的人,爲什麼現在會變成這樣?毫不顧惜這麼多人的生命,施行如此可怕殘忍的計劃?
儘管師兄的性情早已變了,但蘿紗心中總是認定師兄只是用冷漠的言行掩蓋了真正的自我,記憶中那個溫柔善良的男孩依然是他真正的內在。然而眼前的景象卻逼着她正視這樣的事實——薩拉司坦就是令廣場中幾百個無辜民衆陷入危險恐慌的禍首。
想到薩拉司坦早上的言行,蘿紗猛然一震。“今天的行動他是知道的,那麼早上他異常尖刻的態度,難道是想激我離開這個將要成爲戰場的地方,不願讓我死在這裡?師兄……師兄對我還有一些情誼嗎?”
一股不知是悲是喜的感覺籠罩住了她,使她渾然忘了眼前的險境。待得回過神來,發現淚水已經淌了下來。而周圍突然靜了下來,只聽身旁的艾裡喃喃自語:“那傢伙倒是六系的魔法都厲害得要命!如果是他的話,想必可以打破這見鬼的結界。”
順着他的眼光望去,卻見人羣畏懼地自動分開,從中緩緩地走出了嘴邊噙着一絲冷笑的無,就像看着拼命掙扎卻逃不出獵人羅網的獵物一樣看着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