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黑夜，一道黑影越過樹間，跳到地上，銳利的眼光警惕地觀察着周圍的一切，看到前方茅屋亮起的燭火，彷彿感到了一陣溫暖。定了定神，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來到門前，擡起手，猶豫了一下，緩緩地敲了敲門。
陳雪音一個人坐在屋子裡，心裡有些不安。終悔道人今天早上離開的時候囑咐過她，讓她不要隨便離開，在這裡等候消息。陳雪音心裡雖然不樂意，但也知道道長是爲了自己，也就答應了。可她等了一天了，道長還沒有回來，就有些着急了，恐怕遇到什麼事。陳雪音考慮去找一找，又不知道終悔道人到底去了哪裡，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耐下性子，繼續等待，心裡默默祈禱，希望道長早點回來。
已經半個月了，還是沒有皇甫夜的消息，雖然知道他和岳雲非在一起，可具體在哪兒，在幹什麼，陳雪音一無所知。如果終悔道人判斷的沒錯，這一次皇甫夜恐怕又要被人利用了。儘管陳雪音覺得可能性不大，吃一塹長一智，皇甫夜應該會吸取教訓。可時間這麼久了，還沒有任何消息，她心裡也不能肯定了，萬一是這樣該怎麼辦？
有段時間，陳雪音幾乎想要放棄，這樣一個男人值得自己如此東奔西跑、身處險境嗎？尤其是想到何雲秀說過的話，越發覺得沒有意義，想要一走了之，不再去管皇甫夜。可又想到父親和李豐，又馬上心軟了，知道自己不能意氣用事，這是一筆債，必須還。其實自己留下來還有一個私心，就是付瑞海。留在京城，就有可能見到付瑞海。雖然無數次地提醒自己，付瑞海是敵人，不可能的，可陳雪音還是控制不住，禁不住去想，禁不住去盼。
有時候覺得對不起皇甫夜，但想到皇甫夜不在身邊，而且付瑞海也是真心誠意幫助自己的，便也覺得心安理得。只要自己沒有做出對不起皇甫夜的事，也就沒有什麼了。可是這幾天也沒有見到付瑞海，自從他入了宮，就再沒有來過。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有沒有見到曹若燕？應該是見到了吧。
終悔道人兩天前告訴自己他親眼看見魯月琴帶着曹若燕入了宮，只要入了宮，曹若燕和付瑞海就一定會見面的。想到這裡，陳雪音心裡忽然不舒服，她拍了一下自己，暗罵道，他們兩個人本來就應該見面，應該在一起，和自己有什麼關係，自己不應該妒忌。低頭看看牀上的幾套男裝，這是無聊到時候給皇甫夜縫製的，縫完了一看，覺得皇甫夜可能穿不上，不合適；仔細看來，倒是非常適合付瑞海。
自己的腦子裡在想什麼，怎麼全是付瑞海。陳雪音又把自己罵了一遍，拿起衣服，繼續縫製。突然見，她發現自己居然忘記了皇甫夜的樣子，心裡非常着急，這怎麼可以，他是你的夫君，你怎麼可以忘記他？但陳雪音就是忘了，腦子裡只有付瑞海。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沉思，愣了一下，看向門口，確實有人在敲門。是終悔道人嗎，按理說，現在應該回來了。陳雪音馬上站了起來，走過去把門打開。開門以後，看見來人，一陣欣喜：“是你？”
“是我。”平靜的聲音下面難掩一絲絲興奮，平常英俊冷酷的臉上顯出輕微的笑容。不錯，這個人就是付瑞海，按照制度，這兩天是他休息的日子，早上去曹府給曹生明說了鄭浩東和曹若燕的情況，晚上就迫不及待地跑到這裡和終悔道人、陳雪音見面，至於曹若燕交代的事情，他打算和終悔道人商量以後再做決定。“義父呢，他在不在？”輕輕地問了一句，往裡面看了看。
“道長今天早上出去了，還沒有回來，我也在等他。”陳雪音回答道，看了看外面，又道，“如果你沒有急事，就進來坐吧，也許等一會他就回來了。”
“也好。”反正時間還早，見一面也不容易，付瑞海準備在這裡等一段時間。現在自己已經不住在曹府了，曹生明也管不了自己了。這樣想着，也就進去了。
陳雪音看到付瑞海聽了自己的話，願意在這裡等待，心裡非常興奮，但臉上確實不動聲色，一臉平靜，現在的身份讓她不得不控制自己。事實上，這麼久以來，她一直在控制自己，控制自己不對付瑞海動心，控制自己對皇甫夜溫柔，雖然這樣做讓她很痛苦，卻不能不如此。走過去，給付瑞海倒了杯茶，動動嘴，不知道該說什麼。擡頭看了他一眼，就走到一邊去了。走到窗口，看着外面冷清的月光，心裡默默地嘆氣。心裡非常想和付瑞海說話，卻也不知道怎麼開口，她在等待，希望付瑞海可以主動開口。等了好久，就在自己快要絕望的時候，突然聽到付瑞海開口了------
“義父到底幹什
麼去了，還是去找皇甫夜嗎？”付瑞海其實也是一直在等待，等待着陳雪音的開口，陳雪音卻一直沒有說話，是不好意思，還是不知道說什麼，付瑞海猜不透。想了半天，付瑞海終於決定自己主動開口，打破尷尬。
陳雪音沒有回頭，只是輕輕地點點頭，說道：“這幾天道長一直在幫我尋找皇甫夜的下落，可到現在都沒有音訊，讓人着急，也讓人擔心。前幾天我和他去曹府的時候，差點讓人發現，幸虧跑得及時，才躲過一劫，從那以後道長就不讓我去了。所以，今天我留在這裡等待。”
“什麼，你們被發現了？”付瑞海大吃一驚，也感到非常擔心，“你們怎麼那麼不小心，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事情已經過去了，付公子不必擔心。”陳雪音回過頭，安慰道，看到付瑞海爲自己擔心，陳雪音心裡非常感動，只是因爲身份，實在不好說什麼。頓了一會，接着說道，“其實也沒什麼事，我們並沒有進去，只是在附近。那天晚上我不小心弄出了聲音，讓外面的人聽見了。不過他們並沒有發現我們，所以應該沒事的。”
“那就好。”付瑞海於是放了心，但還是不由地提醒道，“曹生明生性多疑，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放心。我跟了他這麼久，實際上也沒有完全瞭解他，有些事他也是故意隱瞞我。比如夜明珠的事，要不是你們告訴我，我也不可能知道。曹生明表面上非常信任我，實際上也不盡然，雖然當初他親眼看到了我把你們‘逼死’的地方，可有沒有真正的相信，我就不知道了。不光是我，就是曹若燕，他恐怕也是防備的。所以你們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能讓他發現。”提到曹若燕，付瑞海突然想到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急忙說道，“我覺得曹若燕好像已經知道你們在這裡了，甚至已經知道你在我這裡。”
“什麼？”陳雪音一聽此話，震驚不已，“自從來到這裡，我都是小心翼翼的，白天都是閉門不出，只有晚上纔出去看看，她怎麼會知道？”
“剛開始我也不清楚爲什麼，後來仔細一想，我想到了一個人-----歐陽元。”
“他？”陳雪音覺得奇怪，歐陽元怎麼知道？
付瑞海看她驚訝的樣子，知道她沒有想明白，笑了笑，提醒道：“還記得上次你和何雲秀離開何府去尋找皇甫夜的事嗎，當時你們的後面跟了一個人，就是歐陽元。他可能想對你不利，所以就跟着你們，但是何雲秀在你身邊，他也不敢輕易下手。我讓你們離開以後，見到了他。”
果然是他！陳雪音心裡暗暗吃驚，自己沒有猜錯。當時感覺到後面有人的時候，就想到了歐陽元，因爲聽到了何雲秀和他說的話，覺得歐陽元不可能那麼快就離開。只不過因爲何雲秀在身邊，也不好說出來。幸虧付瑞海及時趕到，纔沒有出現意外。想到這裡，陳雪音點了點頭：“不瞞你說，我當時就覺得是他，因爲我親眼看到他和何雲秀在一起。不過我覺得奇怪，他和何雲秀的關係不一般，和何太師也非常密切，怎麼會去把這件事告訴曹若燕呢？他應該知道的，曹生明和何太師的關係不好，怎麼會……”
“其實他也不是爲了他自己，而是爲了何雲秀、何仲。他知道你們是朝廷要犯，也知道曹生明想殺了你們，曹生明以爲你們死了，如果他突然知道你們還活着，並且是何太師保護了你們。除了對你們不利，何仲、何雲秀也逃不了，爲了他們的安全，只有殺了你們。”付瑞海分析道，說完以後，沉默片刻，看到陳雪音愣在那裡，怕她不明白，於是繼續說道，“這是歐陽元當時親口和我說的，我覺得在那個時候，他不可能和我說假話。”
“既然他覺得我們會連累何太師，在江落城的時候爲什麼不殺了我們？”陳雪音不解地問道，“我聽你說過，曹若燕是想讓他來殺了我和皇甫夜，因爲你，他並沒有動手。”
“你錯了，他放了你們不是因爲我，也是爲了何雲秀和何仲。他們兩個是在幫助你們的，是希望你們活着的。歐陽元和他們的關係親密，自然要助他們一臂之力。如果何雲秀知道，歐陽元殺了你們，肯定不會原諒他，所以就聽了我的話放了你們。如果你們可以一直呆在關外，永遠不會回來的話，這件事也就過去了，曹生明以爲是我殺了你們，曹若燕以爲是歐陽元殺了你們。反正你們都死了，一切就可以過去了。而你們現在又回來了，而且直接找到了何太師，他也收留了你。歐陽元怕你連累了他們，所以纔想要殺人滅口。”
聽到這裡，陳雪音深深地嘆了口氣，說道：“其實我也不想來到
京城，更不想去找何太師，要不是皇甫夜……剛來京城的時候，我就想過，不去找魯大人，不去找何太師，甚至不想去找你。”說着，看着付瑞海，付瑞海也看着她，四目相對，盡是無奈。付瑞海知道這樣不好，輕咳一聲，把頭轉到一邊。陳雪音看他如此，心裡有些失落，卻也不得不承認必須如此。於是也學着他的樣子，輕咳一聲，看向窗外，接着說道，“可是我第一次來到京城，什麼也不知道，自己一個人沒辦法。然後見到了你，你讓我住在這裡，又見到了道長，才知道事情不簡單，憑我自己的力量根本找不到皇甫夜，我只能去找何太師，卻沒想到還是讓歐陽元發現了。不過我還是奇怪，歐陽元應該知道曹若燕是什麼樣的人，爲什麼還會去找她，難道就不怕曹若燕威脅他嗎？”
“歐陽元想殺你們，但也知道如果自己動手，何雲秀知道了，不會放過他；在江落城沒有把你們解決了，是他的失職，如果鬧大了，對他不好。所以就必須找一個願意殺了你們，並且可以秘密行動、不讓人知道的人去做這件事，這個人就是曹若燕。當時他也和我說過這樣的話，我以爲只不過是威脅，現在看來，確實如此。”
“你怎麼那麼肯定，你看見他們倆見面了？”
“那倒沒有，這件事對曹若燕非常重要，她是不會告訴我的，她知道我一定會反對，想當初她讓歐陽元去殺你們我都不知道，更何況現在。再說，我比她入宮早，前幾天她在幹什麼，我是真的不清楚。不過我覺得歐陽元這次是決心已定，一定會把你們的事告訴曹若燕。不過這件事曹若燕不會告訴曹生明，所以就會讓柳德勝他們動手。雖然是七個人，可武功都不怎麼樣，你和義父應該沒有問題。”付瑞海非常肯定地說道。
“希望如此吧。”陳雪音點點頭，算是迴應，“其他人我倒不擔心，就是那個岳雲非，如果皇甫夜真的在他手裡，我怕……”
“這也是我擔心的。岳雲非雖然武功平平，可他非常聰明，能說會道，曹若燕非常信任他，據我所知，曹若燕就讓他找到你們，然後殺人滅口。”
“可皇甫夜就在他手裡，他怎麼找？”
付瑞海笑了笑：“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還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曹若燕。現在關風和皇甫夜都在他手裡，真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上次我想跟蹤他，卻被他發現了，對了，我還看見了皇甫夜，如果沒有岳雲非，我已經抓到他了，只可惜……岳雲非看到我以後，威脅了我，如果我繼續跟着他，他就要對皇甫夜不利，所以我就停下了。對不起。”略帶歉意地看着陳雪音。
聽到付瑞海見到了皇甫夜，陳雪音心裡非常興奮，這麼久了，終於有了消息，卻沒想到發生了後面的事。看着付瑞海略帶歉意的眼睛，反而覺得過意不去，勉強地笑了笑，說道：“沒事的，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只要知道皇甫夜還活着，我就放心了。哦對了，你看到他的時候，他還好吧？”
“還不錯。你放心，既然岳雲非要利用他，剛開始就不會對他怎麼樣。不過時間一長，就說不定了。最好的辦法還是早點把他弄出來，讓他離開岳雲非。只可惜我們現在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在哪裡。”付瑞海說到此處，有些失落。
陳雪音看到他這樣，更加覺得過意不去了，想安慰幾句，卻發現剛纔說完了，現在無話可說，想了想，也就罷了。“聽說曹小姐入了宮，不知道現在情況怎麼樣了，你有沒有見到她？”忍了好久，陳雪音終於問到了曹若燕。實在是沒話找話，也不知道合不合適。
“怎麼會突然問起她了？”付瑞海愣了一下，顯然沒有想到陳雪音會這樣問。在他看來，在陳雪音面前，尤其是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最好不要提起曹若燕，總是覺得尷尬。可現在她問了，自己也不能不說，便道，“她現在不錯，終於入了宮，算是達成心願。昨天在皇上和淑妃娘娘面前好好地表現了一番，兩個人都非常滿意，她成功了，但畢竟是個宮女，不可能一步登天，還是要慢慢來。昨天晚上單獨和她見了一面，說實話非常危險，但她非要如此，我也不能不去。還好，一切順利，沒有遇到什麼情況。”
“曹小姐真有本事，沒想到一切如此順利，應該恭喜她了。”陳雪音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評價曹若燕，按理說應該恨她，自己現在遭遇的一切和她有很大關係，可以說是拜她所賜。如果僅僅是曹生明，恐怕事情不會如此複雜，因爲有了曹若燕，誤導和利用了皇甫夜，事情才變成這樣。有時候想到這些，陳雪音就覺得非常難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