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章

兔起鶻落之際,李嘉和左振根本來不及反應,眼睜睜地看着紀駿行動,就在紀駿手上馬上要沾上一條人命的時候,那在半空中疾若閃電的銀光突然停滯!

幾人此時定睛一看,謝開顏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嶽輕身旁,眉頭微皺,只用兩隻手指,就牢牢夾住了紀駿的短刀。

……我靠。

兩人心中一陣恍惚。

空手入白刃,又是一個武林高手?

猛然間差點被捅了一刀,嶽輕不急也不怒,就搖搖頭:“剛纔才說虺一身兩口,自相殘殺呢,這邊就有一個着了道的。”

說着他擡手在用力掙扎,準備抽刀的紀駿眼前一抹,就將籠罩在對方眼前的一層淡淡薄霧給拂散了。

這一下,陷入幻覺的紀駿猛然一怔,眼前巨大的虺與藤蔓都消失無蹤,藤蔓的位置,嶽輕的身影再一次出現在他眼前!

他驚疑不定,來回看着大殿正中央地面的九虺雕刻與嶽輕:“這、這是……”

“奇門入門,眼障而已。”嶽輕隨口說,“這一局應該是最簡單的,只要心智堅定,走在正確的方位上,很快就能過去。畢竟橫縱也在二三十步的距離,佈置不了太多的花樣。”

紀駿正聽入了神,卻不妨被謝開顏略帶不滿地敲了短刀。

“當”的一聲輕響,聲音如同波紋向四面輻射,本來在黑暗角落裡略有動靜的陰影猛地一僵,又重新安穩下去。

紀駿沒發現角落的情況,倒是注意到了自己的短刀還在對方手裡。

謝開顏方纔一眼掃過周圍黑暗角落,放了手,淡淡說句:“下回小心點。”就重新退到了嶽輕身後。

嶽輕對謝開顏的舉動倒是挺不以爲然的:“我看這裡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東西。”

“嗯——”謝開顏這一聲也不知道是贊同還是反對,繼而他說,“小心駛得萬年船。”

說話的同時,還特意看了紀駿三人一眼。

嶽輕順着謝開顏的目光順勢看去,也改口說:“你說得有點道理。”

紀駿三人:……呵呵,怎麼突然覺得走向有點不對勁了,說好的我們三人開道,保護大師的呢?

“嶽大師,現在我們?”紀駿收拾一下心情,換了個態度,不以自己爲首,改爲認真詢問嶽輕的看法。

“現在?現在當然走過去。這就是一個門廊,有價值的東西都在後邊。”嶽輕納悶,“你難道還想在這裡逗留嗎?”

說得好簡單啊……想起剛纔一不小心就着了道,紀駿欲言又止:“那個什麼奇門八卦……”

“奇門八卦我也不是很懂。”嶽輕沉吟。

看來還是隻能我們暴力破壞了。紀駿與其餘兩人相互對視,下定決心。

“不過要走過這個門廊也不需要什麼奇門八卦的造詣,這裡的佈置一目瞭然,親切可愛。”嶽輕又讚許了一聲,說完就向前走去。

黑黢黢的大殿裡,嶽輕一步落下,衆人只聽耳中一聲“咔擦”,好像石壁中有什麼機括被促動了。

紀駿耳朵一動,心隨意動,手中電筒朝聲音傳來方向一照,就見石壁之上,一格格的利箭向後緩緩收去。

隨着燈光的照射,這些不知在這裡埋了多久的箭尖竟然還閃爍着詭異的藍光,淬了毒似的。

紀駿一身冷汗。

再去看前方的嶽輕,已經走出了兩步之外,連忙掏出一卷鋼化繩,和其餘兩人互相綁扣,這樣三人串成一串,萬一誰因爲幻覺而走錯了一步,另外兩人都能夠感覺得到。

做完了這些準備,紀駿小心翼翼,帶頭跟上嶽輕。

地宮門廊處,嶽輕走在前面,心中默默計算,聲音腳下,一起不緊不慢:

“八門尅應,開、休、生三吉門,死、驚、傷三凶門,杜門、景門爲中平。休門二十步,貴陰人衣着藍黃白青。”

他向側走了二十步,眼前一晃,一張桌子不大,四人不小,分別身着藍色、黃色、白色、與青色衣裳,正在喝酒聊天。

嶽輕忽然出現,喝酒的四人一起轉頭看向嶽輕。

這四人相貌堂堂,眉宇間卻自然籠罩着一縷陰鬱青氣,不是陽世中人。

嶽輕見這些人身着古裝,拱手一禮,只說:“請借道。”

四人道:“貴客請。”

嶽輕再往杜門位一走,四人已然不見。耳旁卻出現絹布摩挲的簌簌之聲,嶽輕再向前走了一小會,似多了許多男女,佩環相撞,足聲次第,男聲女聲談笑無忌。

又過幾步,男聲女聲漸漸歇下去,周圍的看不清的人影已消失不見。

杜門已過。

吉門過,平門過,再過一凶門。

嶽輕泰然自若,並不看後邊的人有沒有跟上,直直向目標方位走去,十五步後,便見陰司敲鑼打鼓,兵丁舉牌肅靜,官轎遠遠而來。

嶽輕側身避讓。

卻不想硃紅轎子在行止嶽輕身前時突然停下,轎簾掀開,坐在轎中的陰司官員衝嶽輕行禮甚恭。

嶽輕一愕,就感覺身上陰陽元磁球激靈靈一震,殿中判官睜開眼睛,“嗯”了一聲。

這一聲後,那陰司官員竟又行一禮,儀仗方纔小心翼翼倒退而去。本該再找生門的嶽輕向前一看,陣法已破,生路正在前方,只見地底陰河泊泊流淌,一橋飛渡半空,連接前廊後殿。

前廊機關順利度過,出路已現,嶽輕臉上卻沒有什麼喜色,反倒眉頭一皺,自言自語:“這可不太好,這座橋哪裡不連,偏偏在鬼門連鬼位,想也知道,後面肯定不會有什麼好東西……”

話說完了,嶽輕總算惦記起跟在自己身後的幾人,轉身回頭一看,卻險險笑出了聲來!

只見在他身後,紀駿三人排成一排,後邊的人雙手搭在前邊的人肩膀上,一起起跳,一起落地,整得跟喜劇片裡頭的殭屍一樣,朝着他蹦蹦跳跳而來。

“這是鬧什麼?”嶽輕含笑問,目光卻看向走在最後的謝開顏。

“老被幻覺迷惑,不會走路。”謝開顏淡淡說,“只能這樣了。”

說話間,紀駿三人中站在最後的李嘉跳到半空的時候又是一陣迷糊,眼前剎那出現一片火海,下意識就偏了偏身子。

謝開顏剛好向嶽輕展示他這樣做的必要:只見他李嘉偏向的時候伸足向前一踢,不管李嘉在半空中偏到了什麼奇怪的地方去,等他再落下來的時候,也只能落到謝開顏給他圈定好的那個位置。

嶽輕瞠目結舌,心想這也能行。

好在也就最後幾步了。

紀駿三人最後蹦蹦跳跳跳,跳格子一樣跳到安全地方的時候,齊齊感覺膝蓋一軟,險些就要累得跪了下去。

謝開顏走到嶽輕身旁,向前看了一眼,眉頭微皺:“前面不是善地,鬼氣太濃了。”

“有那張壁畫在,就算真是陰曹地府也要下去一趟。”嶽輕笑道。

謝開顏心中微微一暖。

他心知嶽輕本來並不打算跟幾個偷窺賊一起行動,只是因爲看見了那張壁畫的照片,才一起進來。

說到底,這一行泰半是爲了自己。

想到那日晚上的偷窺,謝開顏對其餘幾人還是有些不滿,不由冷淡地掃了這幾人一眼,方纔轉向嶽輕,道:“待會我走在前面。”

嶽輕想想,也不反對:“也行,我看你的真言是鬼怪的剋星。”然後他轉向紀駿三人,“你們幾個……”

“我們幾個就跟着嶽大師和謝先生。”紀駿飛快回答。有了剛纔的經歷,他現在對自己三人的地位認知準確,就是兩隻大牛身後的幾條小尾巴而已,在這種神神鬼鬼不能用現代科學眼光和科學的手段來分析與解決的地方,就老老實實地跟着厲害的人走就好了。

所有的話都被紀駿搶答了,嶽輕竟然沒有可以叮囑的地方。

他也就揮了揮手,讓紀駿三人站在距離自己不遠不近的地方,然後和謝開顏一起走上拱橋。

陰河不寬,架在陰河上方的拱橋也並不長。

不過數步,衆人已來到陰河的另一邊,下了橋後,就是一道長長而曲折的走廊,走廊再出去,眼前猛地一亮,一個相較進來時候更大了一倍的殿宇出現再他們的視線之內!

只見長方形的大殿兩側,分別點着四盞長明燈,燈火幽幽,也不知獨自在這裡燃燒了多久。

大殿正前方的位置是一座高臺,高臺上放着許多蔬果布匹,牛羊牲畜,將不小的高臺堆得滿滿當當。

高臺之下,嶽輕等人所站的入口之前,密密麻麻、身穿戰國時期衣衫的人背對着衆人跪坐低頭,似乎正專心致志地祈禱什麼。

衆人冷不丁從幽暗的地方來到明亮的世界,一晃身幾乎覺得自己脫離了地宮,而坐在這裡的這些人,馬上就要被他們驚動。

這時謝開顏說了一句:“全是屍體。”

“屍體?這不可能!”左振忍不住反駁,“此地通風,不符合屍體不腐條件,也沒有足夠的靈氣或是陰氣——”

話音才落,背對着他們的和尚正中間的一個突然一百八十度轉過腦袋來,面對嶽輕等人。

“你看吧——”左振說到一半就啞了。背對着還沒有發現,等那頭顱轉過來之後,衆人才發現這張臉雖然五官宛然,但已經沒有了雙眼和皮下的肉,整個像是一個頭骨蒙了一張人皮,人皮的黑窟窿裡,還兩處了幽藍的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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