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城機場,大廳休息處。
張崢慢慢從那一口仙水的震撼中回過了神來。
回過神來的第一時間,他悠悠一嘆,對嶽輕夢幻般說:“我感覺自己現在壯得能夠打死一頭牛,這樣的感覺太棒了,不知道吸毒有沒有這樣的快感……”
嶽輕:“……”
張崢十分可惜:“唉,可惜沒有機會比較一下。”
說完之後,張崢才注意到趴在嶽輕手上的大蚌。
因爲大蚌佔據了渡厄盤曾經的位置,現在渡厄盤只能委委屈屈地趴在嶽輕的揹包裡,最多從拉鍊裡探出個頭來呼吸點新鮮空氣。
他問:“這是什麼東西?”
“河蚌。”嶽輕說,“從那口泉裡發現的。”
張崢點點頭,若有所思:“我知道,其實雖然我飄飄欲仙,但你們說的話我也都聽着呢,毒品是不可能有這樣神奇的效果的……我覺得吧,這東西既然被浸泡在仙泉裡頭,那我們把它燒了吃了,豈不是又吃了一次仙肉——”
這,就是嶽輕當時之所以會拿走大蚌的想法與理由!
好基友,果然一輩子!
嶽輕正要點下頭去,手上的大蚌就“噗”一聲,噴了張崢一臉水。
張崢:“……他媽成精了。”
嶽輕:“……”
這時旁邊插了句話來,熟悉的聲音哭笑不得說:“一般也沒誰這麼幹啊,都是飼養起來,有這麼個蚌王……”
兩人一起轉過頭去,只見解飛星從遠處走來。
他還是那一身布鞋長褂,雙手袖在衣袖裡,明明沒有做什麼,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已經硬生生分出一條道來讓他通過。
張崢虎軀一震,和嶽輕咬耳朵:“你說這傢伙是不是個氣功宗師什麼的,看這出場,叼炸天!”
嶽輕心想,你說得真有道理……
走到兩人面前,聽見張崢話的解飛星已經笑道:“這是剛剛喝了那口仙水的後遺症。雖然龍飛冥冥,但剩下的龍氣還是能讓影響旁人,讓旁人不自覺的躲避。”
張崢把話往腦子裡一轉:“也就是說我去走也一樣?”
“當然。”解飛星說,“你們在這裡坐着,周圍不就再沒有旁人坐下來了嗎?”
張崢左右一看,發現還真是!其餘的休息處都三三兩兩坐了不同的人,唯獨自己和嶽輕這裡,長長的椅子上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他立刻從座位上站起來,往人羣中走去。
人羣就如同浪潮遇到礁石,自然而然向兩側分開。
張崢頓時一樂:這簡直是國家領導人出場的待遇啊!
於是從頭走到了尾的他又從尾走到頭,不亦樂乎地玩着這個遊戲。
解飛星沒管張崢,他來到嶽輕身前,雙目注視着嶽輕,手從袖子中抽出。
對方的眼神太過慎重,嶽輕心頭有點發毛,總覺得解飛星下一步會向電視裡一樣抽出一柄匕首,然後大喝一聲——
“嶽師!”解飛星道。
嶽輕從腦補中醒來,連忙說:“解大師請說?”
“請嶽師收下這東西。”解飛星慎重將手中的盒子交到嶽輕手上。他見嶽輕堅持客氣地叫自己‘大師’,也不再無謂推遲,只是心中明白兩人差距,更爲恭敬地稱呼嶽輕。
嶽輕糊里糊塗地接過盒子,感覺到了熟悉的氣場,不由打開,只見紅絲絨裡襯上,躺着的赫然是五雷印!
他愕然道:“這不是解大師師門之物嗎?”
解飛星搖頭,誠懇說:“一件死物,怎麼比得上嶽師傳道授業之恩?”
嶽輕稀裡糊塗,心想我傳你什麼了。
這時候,只見解飛星踟躕一下,小心翼翼地討好笑:“那一句望氣口訣,不知道飛星能不能傳給師門其他人?”
原來是那個!
嶽輕總算記起來了,他一拍腦門,就聽解飛星再忙道:“當然,法不可輕授,這是嶽師的不傳之秘,飛星派還有補償——”
“原來是那個。”嶽輕爽朗一笑,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只說,“不就是一句口訣而已,剛好也和你們的功法合得上,有用就拿去用吧。”
“謝謝謝謝!”解飛星十分感激。
嶽輕繼續:“我記得接下去還有……”他想了想,唸了之前告訴解飛星句子的後面一句話。
夢中的傳道的《風水望氣經》中,並不只是一篇簡單的望氣口訣,而是包含了尋龍點穴,辨砂識土,甚至查天星識人相等等手段,其中每一個法門又有無數法訣經文相互辯證,堪稱《風水百科全書》。
嶽輕當時在孫老家之所以會給解飛星說了那句法訣,就是因爲覺得這個法訣和五雷印好像一脈相承,對解飛星應該挺有用的,沒想到還真非常有用……
“嶽、嶽師!”解飛星感動得一塌糊塗,自懷裡珍而重之摸出一塊木牌來,畢恭畢敬遞給嶽輕,“傳道授業之恩不敢或忘,從今天開始,九宮飛星派自解飛星以下,都尊嶽師爲老師!”
“……”嶽輕。
看着解飛星這麼激動,他都不好意思告訴他,這只是個開頭,後面他還打算念整整一篇好幾百個字的完整真法。
不過……嶽輕看着雙手都微微顫抖的解飛星,猶豫再三,還是打消了將口訣全部告訴對方的打算。
聽了兩句話就這麼激動,要是聽了完整的法訣,直接暈倒怎麼辦?
嶽輕將解飛星剛剛交給他的五雷印再次遞還給對方,說:“你千里迢迢跑來找我就是爲了這個,現在再給我又是什麼意思?”
“嶽師的恩情三江五水也不能傾盡,飛星派無以爲報,唯有將此物贈與嶽師!”解飛星也急忙推讓,他這時才苦笑,“要不是因爲這是師門舊物,我也不至於死活拉着嶽師比試,一次不行再來第二次,不瞞嶽師,我當時甚至動了一些歪念頭……”
嶽輕聽見解飛星的話也沒多訝異。
這枚印章對於解飛星總有一些與衆不同的地方,否則解飛星堂堂一個大門派的繼承人,幹什麼千里迢迢跑來找這個東西。
嶽輕問:“既然是師門之物,你現在又還給我?”
解飛星正色道:“身外之物,怎麼能和嶽師的傳道授業相比?就算掌門身處此地,也一定會贊成我的做法的。”
嶽輕灑然一笑,並不接五雷印:“師門之物,不可輕授。不過兩句口訣而已,到時候我去你們那裡玩,你們全包路費食宿就好。”
解飛星聽到這裡,方纔接過五雷印,慎重說:“嶽師若來,飛星派上下掃徑以迎,掃榻以待。”
“不必那麼重視。”嶽輕隨意道,“好了,我差不多也該……”
“嶽師!”
嶽輕一句話沒客氣完,後頭又傳來聲音,他頭皮反射性一麻,轉眼看去,是終於趕到了機場的孫老和青田大師。
孫老還隔着老遠就衝嶽輕大笑,去了心病,他整個人精神抖擻,再沒有行將就木的感覺,正是老樹新芽,生機勃勃:“嶽大師要回京城怎麼也不和我說一聲?差點趕不上替嶽大師送行,嶽大師往這裡,我已經準備了私人飛機,馬上就可以起飛——”
站在旁邊的青田大師同樣眼巴巴地看着嶽輕:“嶽大師,雖然我年邁老朽,但做一點雜事也還頂用,要不然嶽大師先考驗考驗我?然後再斟酌要不要收了我?……”
嶽輕:世界變化太快,我已經不懂了orz。
數個小時的飛行之後,飛機降落在京城機場。
孫老與青田大師留在廣城,解飛星匆匆回了九星峰,嶽輕與張崢一起從飛機上下來的時候,對着夕陽用力伸了個懶腰,自覺總算暫時擺脫了那些神神鬼鬼,遠離科學的東西,不由心情一陣舒爽。
然後,他就看見了手上對着天空又吐了一次水的大蚌。
機組人員並不是之前前往過五峰山的工作人員,他帶着全體乘務員送嶽輕與張崢下機的時候看見這一幕,不由說:“嶽先生,您的大蚌真是活力十足,一路上沒有沾水還能噴水……”
嶽輕:“……”
他鎮定地笑笑,說:“因爲它成精了。”
機組人員也笑道:“嶽先生真幽默!”
嶽輕:“麻煩你們了,我就先走了。”
機組人員連忙說:“應該的,應該的,嶽先生慢走。”
一路無話,兩人分頭行動,張崢往張家走去,嶽輕也回到了自己家中。
從機場到自己家裡的一路上,嶽輕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等到他掏出鑰匙打開房門一看,才懊惱地低“啊”一聲,記起來自己到底忘記了什麼!
他踢掉鞋子,走進家門,一路繞過地上的各種東西,將背上的揹包甩在沙發上,接了一桶水泡大蚌,最後擼下手上的珠子放到茶几上,整個人倒在客廳裡唯一安安穩穩呆在原來位置,還算乾淨的沙發上,對着空無一人的房間說:
“世界都這麼不科學了,爲什麼不能變出一個田螺姑娘來幫我收拾屋子?”
“這也不是不可能。”室內居然有人回答嶽輕的話,“道教裡頭不是又一門五鬼搬運術嗎?雖然根本用處是運財,但要幫你整理房間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可以。”
嶽輕的目光從天花板落到了茶几上。
他想了想,對珠子說:“你現在能變成人了?”
珠子沒有回答,但淡淡的靈氣應聲而出,在室內慢慢凝成了一個虛影。
他穿着跟太微相似的寬袖大袍,出現的時候輕輕一揮衣袖,施然坐在了嶽輕的正對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從物件變成了人體的緣故,嶽輕對待對方的態度不由自主,稍稍認真了一點兒,畢竟不管怎麼說,之前在五峰山上,他的出場也稍微酷帥狂霸拽了一點點。
他稍微糾正嶽輕:“我本來就是人。只是……因爲什麼事情,變成了靈魂,暫居這串佛珠之內。”
“是因爲什麼事情?”嶽輕好奇問。
他想了想,搖搖頭:“我記起了很多事情,但有些事情還不太確定,要再想一想。”
“行。”嶽輕也不勉強,“那你就慢慢想吧。”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回房拿了件衣服,打算去洗個澡,進入浴室的時候突然探出頭來:“你不會偷看我洗澡吧?”
沙發上的人:“……”
“我猜你肯定不會。”嶽輕回答,縮回腦袋,關門。
門關了一瞬又被打開。
腦袋再一次探出來,嶽輕問:“你之前說你叫什麼來着?”
沙發上的人似乎慢慢挑起了眉梢,又好像輕輕笑抿了一下脣。
他方纔說話,聲音雅岸,如琴絃低鳴,繞樑縈耳:
“鄙姓謝。謝開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