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隔廣城萬里的地方,有一整片山脈。因爲山脈蜿蜒,有九個主峰和無數大大小小的山頭,恰如星空倒影大地,取齊星羅棋佈之意,周圍的人都將這裡稱之爲九星山。
九星山山腳,老派的堂屋裡頭,進門先是影壁,影壁之後一水的青石板地磚,地磚之上,兩口大缸盛水,養魚種蓮,左右對稱,立在前院兩側。
再往後去,纔是敞開了門的大廳。
解飛星站在大廳裡,背脊挺得直直的,雙手規規矩矩垂放在兩側。他的面容十分嚴肅,微微的冷汗自他額上滲出。
在他身前,一羣少說也有七十歲,最大超過一百歲的老人腦袋挨着腦袋,肩膀碰着肩膀,頭頂兩根稀疏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這小而緊密的圈子裡,一位最老的牙齒都掉光了的老太太正大馬金刀,端坐其中,她面前有一張小桌子,小桌子上面放着解飛星的手機,手機屏幕上,嶽輕印章的照片清晰可見。
就這麼反反覆覆看了整整一天,老太太一拍大腿,用力咿呀!
旁邊的老太爺也跟着一拍大腿,說:“沒錯了,這就是我九宮飛星派在百年前遺失的五雷炎火真形印!”
豁然,圍成一圈的老頭向兩邊散開,與中間的老太太一起,目光灼灼,盯緊解飛星!
一滴冷汗從解飛星額頭滑下。
他當時是想把這個買下的,但……他沒有買下,也沒有留着嶽輕的電話啊!
解飛星在衆人的注視之下,戰戰兢兢地拿回手機,給羅老撥了個電話,他說:“羅老,是我,小解,我想問問,嶽小哥的地址……對對,什麼?他現在不在京城?!”
這話一出,周圍人的目光瞬間如刀鋒般犀利。
解飛星刀鋒臨身,遍體生寒,緊張得聲音都變了調:“那他——他現在在哪裡?哦……去廣城了是嗎?去外公家奔喪?外公家姓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謝謝羅老!”
通話結束。
有一個人說:“廣城啊,不就是孫沛的地盤?我記得就是這兩天,孫沛找人過來,請我們去給他點陰宅——”
灼灼烈烈的目光又落在解飛星身上。
解飛星腳步一頓,背脊一挺:“保證完成任務,把五雷印請回門派!”
是夜,夜風颯颯,樹木森森,雪亮的月光清晰地照出身在此地的李`大`師。
自入夜之後,李`大`師就來到白日所在地,一手拿着羅盤尋找具體寶穴所在,另一隻手握着一枚黑色圓球。
常人肉眼看不見的氣以圓球爲中心,自四面徐徐飄來匯聚。
李`大`師脣角露出一絲冷笑。
他手中握着的圓球叫陰陽元磁球,有陰球和陽球之分。是從一處龍脈彙集之地的石盤中取石心挖掘打磨而出,陽球對煞氣敏感,一遇煞氣便如浸陰水,越發寒涼;陰球對生氣敏感,一遇生氣便如遇暖流,陣陣發熱。
尤其陰陽兩球同根而生,彼此自有勾連,陰煞陽氣隨時轉換,乃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寶貝!
踱步之間,羅盤指針指向一處,李`大`師感覺到手中元陰磁球沉沉如鉛,心知已經到了時候。
他脣角的冷笑變成獰笑,大喝一聲,將手中的元磁陰球向勘定好的寶穴擲去!
陰球直直掠過半空,飛到龍氣凝結之處時,如同碰見無形壁障,驟然停滯,直垂落地,硬生生將地面砸出半米深淺,卻不是終結,只見鑲嵌在土地中的圓球兀自在坑中咕嚕嚕旋轉,每旋轉一週,吸入的生氣就轉爲煞氣,陰陰飄出,依稀有一連串鐵索拖地的聲音響起,逐漸向遠方行去。
幾束橘紅色的光,在暗夜的深處亮着。
它們像歸家的燈,吸引着一切驅光者踽踽前行。
忽然有一盞微小的光加入這個守護的行列,它混在它們中間,溫柔而迷離地閃爍着。
那是一個如同工藝品一樣的東西發出的光芒。
這個工藝品被擺放在李`大`師窗戶之後的桌子上。
它的外觀呈透明三角形,中間封着一個與李`大`師手中圓球一模一樣的黑色圓球,這是元磁陽球。
現在,這個三角形擺件被水平放置,最尖銳修長的那隻長角,正對着嶽輕的房間。煞氣源源不絕地從陰球傳遞到陽球,又從陽球外頭的水晶體射向嶽輕。
如果現在有人在這個房間裡仔細觀察,就能夠輕而易舉地發現,水晶體尖角所指的窗戶前方,鋁合金在不知不覺中,已被鑽出一個圓形小洞,透過小洞,屋外的一切儼然在目。
正是脫穎囊錐,鑿壁而出!
此時,李`大`師房間正對面的嶽輕房間裡。
晚上十點半,韓業與嶽輕沙發對坐,面面相覷。
嶽輕說:“你身上暫時沒有問題了,可以回去睡覺了。”
韓業陪着笑臉:“大外甥不用管我,我就在你腳下打個地鋪,爲你守個夜。”
嶽輕無可奈何:“你今天晚上跟我在一起可能會更危險。”
韓業堅定不移:“那我就更要守在這裡了!誰想動大外甥,就是跟我韓某人過不去,必須踏着我韓某人的屍體前進!”
話音方落,一陣陰寒如同利劍刺穿胸膛,韓業頃刻慘叫一聲,眼前一片漆黑,耳中一陣鐵索大作之聲,睜眼看去,只見深深淺淺的黑暗之中,牛頭與馬面提着鎖鏈,凶神惡煞地向他走來。
“啊!”韓業心慌意亂,“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我已經死了?我是怎麼死的?大外甥呢?大外甥快來救我——”
房間之內,在韓業突然身陷黑暗,見到牛頭馬面,不自覺在沙發上掙扎的同時,嶽輕也神情微微凝重地自座椅上站起來。
他現在感覺到的陰寒比之前在張崢家的時候濃烈得多,視線裡也能夠看見自窗戶飛射進來的無形氣劍。
這是煞氣成形!
附近怎麼會有這麼濃烈的煞氣?
而且煞氣要聚集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他之前應該早有感覺。
一隻無形氣劍朝着嶽輕飛來。
嶽輕手腳敏捷,側身避過,伸出手指遙遙感受了一下,指腹距離氣劍還有三五公分的寬度的時候,就感覺指尖一痛,已經被劃開一道口子,鮮血緩緩滲出。
嶽輕這時再看向周圍,隨着無形氣劍的進入,層層陰煞開始在房間中凝聚,他此時已經不止感覺到陰寒,還感覺到如同身陷泥漿一樣沉重。
得找個機會破了眼前這個局,眼前這個局——嶽輕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羅盤和手珠。
手珠懶洋洋地掛在他的手上,對周圍的一切都沒有反應;至於羅盤,從剛纔就開始傳遞來濃濃的厭惡情緒,還自動自覺地從嶽輕手上挪到了房間中最不冷的那個地方。
這兩東西,什麼玩意!
嶽輕爲之氣結,正要想其他方法的時候,割破的手指上,一滴血指尖滑落。滑落的那一剎那,嶽輕突然感覺房間裡好幾處驀然傳來陣陣熱意與光亮。
那是房間裡的羅盤,自己手上的珠子,還有——
他愕然轉頭,看見了放在牀頭上的揹包裡的一處正在發光發熱。
那是放置印章的地方!
嶽輕眼睛一亮,自動忽略之前兩個記吃不記打,出工不出力的傢伙,向前猛地一撲,來到揹包處,將印章從揹包的夾層中拿出來。
他用的正是受傷的那隻手,指頭上的血跡沾到印章上,本來被手珠吸去了大半靈氣的印章猛地一震,身周再次靈氣繚繞電閃雷鳴,甚至於有了淡淡的龍形虛影在印章之上時隱時現。
手握印章的這一刻,嶽輕心中猛然升起一股強烈的衝動,冥冥之中自然有所感覺,將印章向前一拋。
印章飛到半空,忽生虛影,嶽輕一晃眼看去,只見碩大的幾個“五雷炎火真形章”幾個大字化作四四方方的金章,在半空一閃而過。
緊接着,印章還是那個小小的印章,但又如同泰山壓頂,自空中緩緩下壓。在它下壓的過程之中,瀰漫在空中的陰煞之氣如同冰雪消融,紛紛化爲無形……
此時,在韓業的神思之中,他已經被牛頭馬面縛住雙手,押往陰曹地府。他愁眉苦臉,拖拉着腳步,心中所想的全是待會究竟會下什麼樣的地獄,不知道大外甥能不能下地獄來救救自己……就算不能下地獄,多給他燒點錢,讓他能夠賄賂地府中的小官小吏,早點解脫也好啊……
正是這時,他忽然看見嶽輕出現在自己的前方。
他大吃一驚,忍不住叫道:“難道大外甥你也下來了?!”就聽嶽輕笑道,“兩位牛頭馬面,你們要拿人,文書何在?簽押何在?”
簽押?韓業一陣迷糊,卻能夠感覺到壓着自己的牛頭馬面頗爲慌亂,這時他再聽見嶽輕一聲斷喝:
“沒有文書,沒有簽押,你們居然敢隨意拘役生魂,好大的膽子!你們看這是什麼——”
前方金光閃爍,四四方方的一個官印形狀,剎那間破碎整個黑暗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