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疏的人馬困在荊州,糧草將絕,這個時候,早已由不得未央有沒有準備好。
如今的她,什麼都沒有,卻還有無休無止的米糧。
黎老爺子的絕筆,阿風早就見過他,他只是用即將枯槁的鮮血寫下他的囑託。
身爲黎家的人,不能忘了這個家,更不能忘了這個國!
哪怕是國破山河在,也決不能眼睜睜看着歹人坐擁天下而不理!
那些米糧,她自當親自爲沈疏,爲困在荊州的軍隊送去。
“可是路途艱險,我從那裡趕來尚且困難重重,更何況還要帶着那麼多的糧食?”阿風面色猶豫,他只知道沈疏一心記掛着未央的平安,她這般,公子是否願意。
若是公子在,是要勸着的吧。
可他終究不是沈疏,也勸不住未央。
未央的眼睛終究不一樣了,是更加耀眼的光芒,她含笑望着站在夜色中的白湛,白衣束髮,手持摺扇,美好得像是迎來了春日的模樣。
未央終於有了一絲的笑意。
她還記得白湛所說,“你到哪兒,我就跟去哪裡。”
突然此時,未央什麼也不害怕了。
只是此時此刻,在誰也沒有注意到的黑暗的角落裡,卻貓着兩道身影,似乎在偷聽偷看着和什麼。
去往揚州的馬車來得快,去的也急,似乎是唯恐被人發現一般,就連告別。也是匆匆而過。
未央看着揚長而去的馬車,終於鬆了一口氣。
至少黎家的人,是生命無憂了。
誰知這時順子和大娃卻走到了未央的跟前,臉上帶着淳樸的笑容。
未央一愣。轉而面帶憂愁,“你怎麼還未上馬車的,現在快些僱了車來,應該還來得及!”
“我們不去了!”誰知大娃卻是咧着嘴笑道,“昨天晚上我們都聽見了,妹妹,我們也要給你送糧食!”
“我和大娃哥身強體壯,你們就拿我們倆個當壯丁使,總歸有些用處的!”順子說着操了兩把斧子耍了起來。
未央無奈,只能應允了他們。
只是未央沒有想到。童彤與黎念澤也要跟着來。
“路途遙遠不說。還艱苦的很?”未央面帶憂愁。
“你個女兒家家的。都受得了,我還受不了麼!”黎念澤撇了撇嘴,卻是義正言辭地說道。
童彤笑而不語。
是來不及回了皇宮同秀鸞告別了。未央卻也是唯恐秀鸞跟來,她身嬌肉貴的,畢竟受不得這樣的辛苦。
秀鸞聽說了未央的消息的時候,本來也就沒有跟着她遠行的想法,她還要留在她父皇的身邊,與她皇兄鬥智鬥勇呢!
“不過未央啊,你一定要平安到荊州!”秀鸞卻還是不禁雙手合十,虔誠地閉上了眸子,“我會爲你日日爲你祈禱的。” wωw ⊕тt kan ⊕C〇
山裡人實誠,紛紛來幫忙。幾十擔,幾百擔,成千上萬擔的糧食很快就被一壘壘堆好,裝上了結實的木石車子,沒幾日,就可以整裝待發了。
本是準備了幾輛馬車,路途遙遠不說,更是困難重重,就連白湛都擔心未央的小身子骨會受不了。
未央卻看着童彤。
童彤是明白未央的意思的,只是淺笑着代她輕輕地搖了搖腦袋,他們畢竟是奔赴戰場的,早已做好了受苦受難的準備,更何況,一輛馬車,碰到那些崎嶇的山路,總是有些困難的。
伴着淒厲的嘶叫聲,策馬揚鞭,揚起了翻飛的塵土,一行人終是浩浩蕩蕩地向着荊州的方向奔去了。
只是還未離開長安多遠,沒想到已經有了太子的軍隊攔住了關口。
長安境外是一段不短的山路,兩面是高聳挺拔的山坡,就像是一把斧頭將一座山生生劈開了一般,鑿出了裡邊狹長的一段路來,而那些牛頭馬面的軍隊就是這樣守在了路中央,偏偏路又窄得很,三匹馬並行已經夠艱難的了,要想突破更是天方夜譚。
“我們那麼多人,我就不信咱們還打不贏他們了。”在百里之外停了下來,大娃一面霍霍磨着斧子,一面霸氣地說道,憑他的力氣,那些個身體頹長的士兵們在他的眼裡儼然是瘦骨嶙峋。
“聽妹妹怎麼說,急不得。”還是順子知道他們這些粗人只懂得硬拼是不成的,還要懂得謀略才行。
未央卻不說話,只是一笑置之,“大家趕了一天的路,都累了吧,在這裡歇息着,只是這些樓樓們,不必擔心!”
說着自個兒點燃了篝火取暖,卻是若有所思。
三兒鋪了乾淨的草垛子,白湛蹙着眉,還是不放心,又鋪了一層輕紗上去,這才愜意地半歪了下去,一雙迷離媚眼卻落在了未央的身上,眼波流轉。
三兒睡着蠅帚子,爲自家公子驅了蛇蟲鼠蟻,只是城外寒涼,到了夜間,更是寒風習習,不過那蟲蟻卻是無端地愈發猖獗了。
未央和童彤早就想到了這一點,虧得她們事先早已叫人備下了簡易的工具來。
支架撐起,然後是堅韌的面料,簡易卻堅實的帳篷很快就稱號了,那時的人只會搭那種大帳篷,累贅不易攜帶不說,搭建起來甚是複雜,非常地不方便,尤其是行軍打仗之時,簡直就是用來拖後腿的。
看着未央三倆下就完工了,在場的人不禁嘖嘖稱奇。
帳篷雖小,卻也算是精緻,更重要的是在這樣的山坳子裡,擋風是必不可少的,而坐在未央的帳篷中,那些風什麼的是一絲都吹不進來了,出其的溫暖。
未央帶了許多來,一個個教了下去,很快就解決了所有人露宿的問題。
白湛本就嫌棄這月黑風高下野外的環境實在是太骯髒,那柳眉也不禁越來越緊,未央自然是不敢怠慢這個祖宗的,趕緊挑了最好最大最舒適的帳篷請了白湛的進去。
白湛臉上的不滿這才褪了下去,只是卻指着那帳篷說道,“你,過來!”
“白湛大人,這不好吧!”嚇得未央連連擺手,一個閃身消失在了白湛的眼前,白湛撇了撇嘴,卻沒有多說些什麼。
一夜很快就過去。
許是這幾日太過忙碌的緣故,一挨枕頭,未央便睡了個昏天黑地。
儘管拿枕頭也不過是一些草垛子堆成的。
大家都起得很早,未央出帳篷的時候天邊還泛着青色,草草地收了帳篷,大娃按耐不住,“妹妹,咱們現在是要衝過去嗎?”
“大娃哥,咱們稍安勿躁,我自有妙計。”未央眨了眨眼睛,領着衆人來到了兩面的山上。
黎念澤立即心領神會,“未央,沒想到你做生意的本領高牆,這打仗的本領也倒是不錯!”
未央倒沒有覺得自己有什麼能幹的,他只一看這地勢就知道是易攻難守了,阿風怎麼說也征戰沙場多時了,他肯定也發現了這一點,只是 他不提醒自己,要麼就是故意刁難,想讓她知難而退,要麼就是在幫助自己挑戰自己。
白湛更不必說,他向來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只要自己還有一點能耐,他就絕對不會輕易出手。
更何況只不過是着一點難度,也難不倒她!
只能說守着這道關的那些林浩然的手下們實在是太過愚蠢,愣是要把自己往火坑裡推,既是如此,未央若是不幫幫他們,那她實在是太對不起他們了。
這樣想着,山腰上貓着的一羣人早已整裝待發。
轟隆隆一陣震耳欲聾的聲響忽然自耳畔轟轟作響,隨便歪着身子正準備偷偷打個盹兒的某士兵身子一個哆嗦,身杆挺得筆直,卻聽見了旁邊幾個哥們兒正在竊竊私語,“怎麼回事?打雷了麼?”
“別胡說了,也沒見着閃電,這天空更是晴空萬里的,哪兒來的雷聲!”說着更是一巴掌拍在那人的後腦勺上。
那士兵聽說了這話,揉了揉眼睛,擡頭看去,卻只一眼,忽的呆滯在地上,再動彈不得。
山上的石頭接連不斷地滾了下來,伴着幾乎要震碎了這山谷間的聲響,一個接一個砸了下來,谷間已是慌亂成了一團,衆人四下奔着散着,卻不知道自己無論躲到哪裡,都是躲不過這一場劫難的。
瞬時間,損失慘重,就連未央遠遠地看着,對覺得慘不忍睹了。
“夠了!”未央也是見好就收,及時地止住了他們,“不要推推太多的石頭下去,不然石頭擋了我們的路,光是清理這些傢伙就要費好一番功夫的!”
“是!”應聲的是個正四品都司,看着未央的眼裡不再有先前的幾絲對女流之輩的不屑,反而是嘖嘖稱奇,趕緊畢恭畢敬地回答道,又舉起了手中的旗幟,那般幾乎震碎耳膜的聲音終於緩緩地消散了下去。
旗開得勝,不費吹灰之力。
更重要的是,己方沒有絲毫的傷亡,甚至什麼都沒有損失,雖說不過是些護送糧草的,卻也是軍心大振,衆人紛紛慶幸着跟了個好主子,路上的氣氛終於不似之前那般陰霾。
未央終於明白了阿風的用意,自己畢竟只是個丫頭,打仗的,最忌諱的就是跟了個女人,阿風不插手,只是爲了豎起自己再軍中的威信!
這樣想着,未央鬆了鬆緊握着的繮繩,只不過似乎卻在這時看到了什麼。
勒了馬,未央的神色是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