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秀鸞忽然淚流滿面,儘管她的聲音很低,林浩然卻依舊聽得清清楚楚。
秀鸞是說,“皇兄啊,一直以來,你不就是想除了我麼,今日也算是如你願了。”
林浩然的手一頓,只是轉而想到了什麼,手下的力道忽的又加重了幾分。
“太子殿下,不好了!”忽然一聲尖叫打破了昭陽殿的死寂,也讓林浩然的手止住,他沉默地望着趙公公,眼裡是鋒利的冰冷, 簡直是要將他碎屍萬段了一般。
趙公公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兩腿更是打着顫兒,連滾帶爬地滾進了昭陽殿,“回稟皇上,沈疏的人馬已經進了皇宮,現在已經攻進了昭陽殿下。”
“竟然如此迅速。”林浩然的眼眸迅速地暗了下來,瞥了一眼色色發抖的林秀鸞,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或許還可以利用這丫頭……
“沈疏這個賊人,竟然還敢來昭陽殿送死!”他冷聲說着,派遣了幾個侍衛將秀鸞捆綁住,推着她到了張揚殿外,臺階之下,沈疏的人馬已然包圍了皇宮,奈何林浩然有十萬精兵,沈疏卻早已在荊州招攬了千軍萬馬,再加上未央在長安的那些唯她馬首是瞻的人。
裡應外合,一路至昭陽殿,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這是連林浩然都沒有想到的,只不過在看到昭陽殿的門口的秀鸞時,原本還優哉遊哉的未央卻是面色一凜,這個林浩然。竟然連他的親妹妹都不放過,實在是太無情了。
也是,皇上是他親爹,這他都能下的手去。還有什麼是他林浩然做不了的!
一想到這裡,未央臉上的神情是愈發的不屑,他只是看着林浩然說道,“林浩然,你竟然要用你妹妹的性命,你實在是太無恥了吧!”
“她既然與你們這些賊人爲伍,就不再是朕的皇妹!”林浩然冷笑一聲,“如今天下大勢已定,朕纔是大勢所歸,你們又何須苟延殘喘。若是能繳械投降。興許朕還能從輕發落。”
一口一個朕。叫的還真親切。
未央撇了撇嘴,如今他們是人多勢衆,林浩然這個皇帝不過是有名無實罷了。自己又何必怕他?
一想到這裡我,未央是鼓足了勁,挺直了身板,“我說皇帝大人,若是真的是衆望所歸,您說爲何我們這些人輕而易舉地就進了長安城內?沈疏既然是亂臣賊子,爲何就是站在這兒,還能毫髮無損?究竟是你低估了我們,還是您高估了自己呢?”
一句話堵得林浩然瞬間殺氣騰騰。
沈疏有些無奈,只能將未央護在了自己的身後。無言地看着高高的階梯上冷然的林浩然。
此刻,他還不能動手,那便是弒君。
儘管沈疏已經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若是你們能夠退出長安五百里,朕便放了秀鸞,否則。”他一把揪住了林秀鸞的衣領,“若是從這兒摔下去,非死即傷,這畢竟是你們不願的。”
好一個非死即傷,未央忽然生出了一種敢怒不敢言的感覺。
秀鸞望着冰涼的大理石臺階,看着上面雕刻的繁蕪複雜的花紋上的鋒利的棱角,閉上了眸子,淚水自眼角滑落,她被堵住了嘴巴,卻是對着底下的諸位無聲地搖了搖腦袋。
那時,她忽然掙脫了林浩然,如同一隻失翼的蝴蝶,自高聳的昭陽殿外翩翩飛落,若是這樣賠着父皇與齊律離開,那也不錯,至少不會讓自己淪落爲林浩然的把柄。
只是預想中的痛楚並沒有襲來,一雙柔軟的手摟住了自己纖細的腰肢,秀鸞緩緩睜開眼睛,卻看見了齊律精緻的五官以及他略略皺眉的神情。
齊律。她忽然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來。
齊律就這般憑空出現,可叫所有人都吃了一驚,不過好在他眼疾手快,抓牢了秀鸞,纔不至於讓秀鸞跌倒下去。
他沒有死。
只是秀鸞的心中卻是百味具雜。
等到秀鸞終於落了地,她癱倒在了地上,身子不斷地顫慄着,只覺得無端地發冷。
齊律脫下了身上的襖子,披在了她的身上,又給了沈疏一個篤定的眼神,自己卻堅定地踏上了通往昭陽殿的大理石臺階。
一步,一步,林浩然的眸子是愈發的寒冷。
“齊律,你還有臉活着。”一字一句,毫不留情。
“殿下是在說自己麼,還是你忘了自己的身份?”齊律只是淡淡地笑着,漆黑的瞳孔裡不帶一絲情感,頹長清瘦的身體裡卻透着比林浩然愈發凌厲的霸氣。
他的目光卻落在了昭陽殿之中。
林浩然循着他的目光望了過去,只見正前方的龍椅裡,皇上正襟危坐,不怒自威。
“這不可能!”林浩然只瞪大了眼睛,對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難以置信,皇帝不可能死而復生。除非他一開始,就沒有死。
“孽子啊,孽子。”是而立之年的皇帝蒼老的聲音,顫抖的手指直指着林浩然,“是你要害朕,是你!”
林浩然冷笑一聲,“父皇是糊塗了吧,兒臣是領着千軍萬馬到皇宮救你的,您可不能冤枉了兒臣!”
“就是你!”趙公公見情況不對,早已尋了個空擋逃之夭夭,而皇上似乎是太過激動,顫抖的手指直指着林浩然,蒼白的嘴脣更是微微地顫慄着,“分明是你,想要毒害我!是你拿着刀劍站在朕的牀前!”
“父皇,您可不要血口噴人!”林浩然只是冷冷地說着,“拿着刀劍的人,不是兒臣,是兒臣的手下,沈洛!您老糊塗了自然認不清人的,只是您還不瞭解兒臣麼?這種髒了手的事情,又哪裡輪得到兒臣去做?”
此話一說出口,舉座震驚,似乎誰也沒又料到竟然一切真的是太子自導自演,實在是太過可怕!昭陽殿內的沉默凝聚成了驚人的爆發,大家議論紛紛,面上皆是嚴肅的神情。
“好啊,你個孽子,終於道出了實情!”皇上氣得渾身劇烈地顫抖着,恨不得將林浩然臨時處死。
“老東西。”破罐子破摔,林浩然似乎早就料到了會有這個時候,“你不過就是快死了罷,本王沒有登上了皇位又如何,事到如今,你以爲你還能做多久,與其後繼無人,還不如及早地讓位於本王,否則天下大亂,後人只會記載你是滅國之君,這又是何必?”
“你,畜生啊,當真是畜生!”皇上氣得噴出了一大灘血來,“朕就是死在這裡,也不會把皇位給你,你休想!”
“父皇,有些時候,話可不能說那麼絕!”林浩然估計是要破罐子破摔了,只是冷冷地笑着,那笑容使人不寒而慄,“就算你想要將兒臣如何了,也要看看您老人家,究竟能不能活成!”
他這樣說着,只一個顏色,忽然就有十幾個侍衛跑出來,撒了一地烏黑的東西,空氣裡瀰漫着淡淡的刺鼻的味道。
齊律頓住,卻也身陷那一團黑色的莫名物的包圍之中。
未央卻是看得清清楚楚,這些分明是她製成的火藥,爲何如今會在林浩然的手上?未央心下忽然一慌,隱隱預料到了似乎是出了什麼事情,趕緊喚了人來去打探裝着火藥的小倉庫是否還在。
若是被人偷去了,那可如何了得?!
未央愈發的惴惴不安,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那些火藥的威力別說是整個昭陽殿了,就是要炸了一整座皇宮,那也是不在話下的。
只是看着林浩然這般淡然的模樣,不是不知道這玩意兒的厲害,就是做好了同歸於盡的準備。
沈疏的表情也有些凝重,不管昭陽殿內的究竟是太子黨還是保皇黨,卻全都是朝中的重臣,別說是皇上了,就是他們有了什麼三長兩短,整個南朝都會陷入慌亂之中,那樣的結果,是無法預計的。
而他此刻唯一可以確定的,他看着林浩然不同以往的猙獰的笑容,總算是明白了過來,林浩然,他瘋了。
林浩然向來是小心翼翼,只是事到如今,卻硬要整一個魚死網破,不是他的作風,而唯一的解釋便是他此刻早已是神志不清。
而接下來,林浩然忽然孤傲地大笑起來,“你們這些人,有的兩朝元老,有的是開過重臣,那又如何,如今還不是要陪着本王一起死?”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就連未央也看出了端倪,只是吩咐着身下的人全部撤離了皇宮,又叫了他們疏散了長安的百姓,只是秀鸞卻哭喊着喚着她的父皇,什麼叫死而復生,她忽然覺得是撕心裂肺的疼痛,若不是被未央緊緊地抱住,恐怕她此刻早已衝進了昭陽殿之中。
“父皇啊!”她泣不成聲。
只是喪心病狂的林浩然卻只是指着皇帝說道,“老東西,虎毒不食子,本王卻沒有想過,你從來都不會放過我!就是你死了,也要拉我下水!對了,我差點忘記了,因爲你根本就不是我的父皇!”
此話一出,衆人皆是愕然,慌亂的大殿忽然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蒼老的皇帝癱倒在龍椅之上,終是緩緩地閉上了自己的眸子,陷入了絕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