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可算是意識到了什麼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她本來以爲李紅兒走了,薛家自然就會太平的,薛蟠也終於能夠過上好日子了,只是沒想到啊,沒想到,薛老夫子竟然回來了。
未央本來還在納悶,薛家雖然是經商的,不過憑着薛老夫子的這般保守的性格,又怎麼會讓那李紅兒在薛家這般無法無天的?還是薛蟠終於從薛家解放出來告訴她的,她這才曉得,那薛父表面上威嚴無比,怕他老子爹卻是怕的要命的,就跟黎家老大黎華德似的,他心裡邊自然知道薛老爺子是死都不會讓他娶那美嬌娘紅兒的,本來是愁得很的。
還是那紅兒給他出的主意,說是世交的哪個老爺子病危了,叫他想了個藉口將薛老爺子引到百里之外的村子裡去,這薛父這纔敢操辦起娶親的事宜來。他本來想着,就是那薛老爺子回來了,也是生米煮成了熟飯的事情,他也無可奈何,不說將李紅兒扶正了,反正他也沒有這個打算的,不過薛老夫子也絕對不會讓他將李紅兒休了的,到時候,什麼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量他薛老爺子也是隻能氣的哼哼卻是啥事都幹不了的了。
不過他哪裡知道,最後成親的那天會鬧出這樣大的笑話來,當那灰頭土臉的新娘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薛老闆心裡不無心疼的,然而,當她一擡起腦袋淚眼汪汪地看着自己時,薛老闆只覺得自己的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差點沒吐在李紅兒的臉上,毫不猶豫地就撇開了腦袋叫下人把這姑娘送回去。她李紅兒不要臉了自己還要面子呢,趁着沒多少人瞧見,趁着還沒有成親,薛老闆只想快些擺脫了這麻煩事情。
誰知道。這更加雪上加霜的事情又這樣憑空出現了。
那李紅兒前腳剛被人給送走了,這後腳,薛老爺子竟然出現在了薛家一家人的面前。
薛父那時候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裡嗡的一聲響,算日子,這薛老爺子是玩不可能那麼快來的啊,至少還是要好些時日的,嚇得他說話都結巴了,再沒有平時在人前的威嚴,“爹……爹,你……你咋來了?”
“我咋來了?”薛老爺子一聽自己這兒子這樣的話。氣就不打一處來,怒罵道,“瞧你乾的好事情。真是把咱們薛家人的臉都給丟盡了。”說着就要拿起一旁的粗木棍動氣家法來。
這可不得了了,薛父這個堂堂七尺大漢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求饒,“爹,是我錯了,孩兒再也不敢了。您消消氣,消消氣!”
“你還有臉說!”薛老爺子還是止不住心中的怒火,將一直躲在自個兒身後的薛蟠給扯了出來,手指着薛蟠又是衝着薛父厲聲罵道,“看見你兒子了嗎?瞧他這幾日瘦成了什麼樣子!”說着就一把把薛蟠的褲子給扒了下來,只見那白白胖胖的屁股上邊盡是觸目驚心的血印子。這下就連薛老闆都是大吃一驚的,他這般店裡和家裡兩邊跑的,早就忙得不可開交了。偏偏自己的妻子又是在這節骨眼上給氣病了,他只當自己和薛蟠他娘成親多年,自己一時衝動,她也只是氣憤一時而已,等過了這些時日。他自會好好補償這孃兒倆的,只是他哪裡想到那李紅兒竟真的把自己當成這薛家的主人了。竟然還這般對自己的這個寶貝兒子。
一想到這裡,這薛老闆就氣得不得了,起身就要去找李紅兒一家算賬去。
“你個畜生,給我站住!”沒想到學老爺子卻一把叫住了他,氣得那叫一個捶胸頓足,“你還不嫌丟人啊,給我好好跪在這裡,我先去看看媳婦咋的了,要是她出了什麼事情,看我不打折你的狗腿!”說着就在下人們的攙扶之下顫顫巍巍地走出屋子去了。
薛父的事情,老早就傳到了薛母劉氏的耳朵裡。自然是那些下人丫鬟們看見昔日的主子被趕走了,趕緊見風使舵,爭先恐後地來討好劉氏來了。
雖然劉氏知道這些人中沒有一個是真心的,不過她一聽見自己的相公不娶那李紅兒了,心中是說不出地高興,順帶着臉上的氣色也好了許多。只是她還沒有從這般喜悅裡回過神來,沒想到薛老爺子那一廂又趕了過來。
劉氏還沒有意識到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就看見薛老爺子啪的一下子跪在了自己的面前,劉氏正臥在牀上,一時間是下牀扶他起來不是,不扶也不是,只能嘴裡連聲叫道,“爹,爹,你這是作甚,可不是叫我折壽麼?”
“媳婦,你啥都甭說了。”薛老爺子卻是一臉的嚴肅,“是俺老頭子教子無方,對不起你啊!”
“爹,啊,您這是哪裡的話,您先快起來,蟠兒。”劉氏看見了從遠處跑過來的薛蟠,就像是看見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慌忙叫道,“快來扶你爺起來!”
薛蟠不知道薛老爺子爲什麼要跪在自己的孃親面前,也不敢多問,只能照着她娘做了。
也是過了好幾天,劉氏告訴了薛蟠事情的始末,薛蟠才終於明白,爲什麼他爺那麼反對薛父納妾,這可不僅僅是因爲李紅兒是個年輕又風騷的姑娘而已。
“那還有什麼原因?”黎未央是最見不得有人賣關子的了,她看着薛蟠停住了嘴巴,一下子就急了忍不住問了起來。
“那你要發誓,你不能同別人講的。”薛蟠還是有些不放心,畢竟他娘跟他說過的,這是薛家的秘密。
“哎呀,你放心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她知。”黎念澤也不耐煩了,催促着薛蟠繼續說下去,薛蟠猶豫了好一番,這才繼續開了口。
原來,當初的薛父可沒有現在那麼有錢,只不過是窮書生罷了,而薛蟠的孃親劉氏卻是富甲一方的長安大商之女,是千金大小姐,在上演了窮書生與貴小姐恩恩愛愛,分分合合的肉麻戲碼之後,劉家人卻始終不願意自己的親閨女嫁給這樣的窮書生。
無奈之下,劉氏只能以死明志,沒想到劉家的態度卻是相當的強硬,他們是寧願少了個女兒,也不願敗壞他們劉家的名聲,最後是劉氏帶着自己所有的嫁妝跟着薛父私定終身去了,也就是私奔。那時薛父就更他保證過,有妻如此,他今生是再不會讓薛家進第二個女人的。
薛家窮是窮了點,好在劉氏不但沒有一點兒大小姐的脾氣,反而一直是勤儉持家,勞心勞力卻從無怨言的,讓薛老爺子和薛父倍感欣慰。而薛父雖然是書生出生,卻有着驚人的經商天賦,不出幾年時間,就靠着當年劉氏帶出來的盤纏白手起家,一下子就翻了好幾倍,所以說,他能夠有今日的輝煌,劉氏的付出與支持絕對是功不可沒的。
未央從來不知道薛家竟然還有這樣一段家譜的,他本來還納悶的,這薛老夫子怎麼說也是個先生,爲何薛蟠他爹跑去經商去了,竟原來是有這樣的因果。
她點了點頭,雖然故事情節是老套了點,不過她還是不禁佩服起薛蟠他娘來,怪不得薛老闆要納妾的時候她反應這麼大,原來不僅僅是因爲她要同自己的丈夫分擔同一個女人了,更重要的是,那薛老爺現在是完全違背了他當初的承諾了啊!
女人最看重的是什麼?還不是男人的承諾?不過又有幾個男人會一直履行自己的諾言的?
未央看着終於安下心的薛蟠,想說什麼,卻又馬上欲言又止了,她是真的不忍心打擊他脆弱幼小的心靈,只是她心裡明白,既然薛父有第一次,那就肯定是有第二次的,只是她希望若是有一天,薛蟠再一次面臨着這番情況時,他能夠學會堅強。
只是薛蟠卻全然沒有發現未央的異樣,只是將手縮在袖子裡,看着漫天遍野的蒼茫大雪發着呆,許久,他終於說道:“未央啊,馬上就要過年了!”
他這一說,未央卻是一愣,是啊,如今家家戶戶已經開始忙着置辦年貨了,還有大半個月,就是正月初一了,不僅僅意味着她又長大了一歲,而轉眼之間,她已經在這兒呆了一年了。
屋外的大雪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似乎並沒有停止的意思,未央伸出她那肉呼呼的小手,想要接過雪來,只是它們卻全都融化在了她的手心裡。
“下雪了,”未央自言自語地說道,只是此刻在她的腦海裡,卻無端浮現出另一個人的身影來,那樣與冰冷的雪相匹配的面容,未央終於忍不住在心裡說道,“可是你在哪裡呢?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她的視線向遠方飄去,停留在那直衝雲霄的遠山之上,又越飄越遠,卻最終被白茫茫的大雪擋住了去路,任憑她再怎麼努力,看見的皆不過一片虛無。
然而,她卻始終覺得,有什麼,有一批隊伍,正浩浩蕩蕩地下了山去,向自己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