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本來就是未央的東西,”沈疏的話語裡依舊沒有任何一絲情感,幾個字全在一個調上,沒有一點兒的起伏,就像是他一直只是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事情,“那麼我自然是要還給她的。”
“你想把那些都交給她?”黎老爺子不明白沈疏話裡究竟是什麼意思,他是越來越不明白這個他從小看着長大的沈家大公子了,“未央可以嗎?”
“自然不是現在的。”沈疏就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毫不猶豫地說道,“當年慕兄同我說,若是他有那個能力的話,他定是要給他的女兒最好的東西,現在他不在了,自然我要代她完成這件事情的,慕兄將那近千畝的良田留給未央的時候,自然知道她不可能有那個能力的,既然他告訴了我,定是希望我能幫他這個忙的,那些現在先暫時交給我打理,等到再過三年,我定要給她最好的財富的。”
“疏兒。”黎老爺子讚許地看着沈疏,“當年慕兒果真沒有看錯人,若是他……”說着又住了嘴,只是搖着頭,無奈地嘆了口氣。
“那是慕兄對我的恩情,”沈疏似乎也是想到了什麼,嘴角似是有着似有若無的微微動容,“我只是沿着他走過的路走下去而已,照顧未央和嫂子,那也是我的責任。”
“這樣是沒錯。”黎老爺子卻忽而說道,“只是這麼過年,你爲慕兒犧牲了許多,我想若是他知道你爲他做的這些事情,也是不希望你因爲他,錯過了自己應該得到的一切。”
“我不後悔。”沈疏的聲音依舊平淡,只是那眼裡,突然噴薄出了光芒。
不過這一切。關於未央的一切,她暫時還不知道而已。
她所知道的,僅僅是沈疏回來了,就像是又重新擁有了一座靠山,未央忽然給自己日後的無法無天找到了一個藉口,想着就算以後真的犯了什麼事情,既然沈疏回來了,那他一定會幫自己解決的。一想到這裡,未央的眼睛就完成了一輪彎月,嘴角的笑容也是愈發的邪惡起來。
“你笑啥?”只是黎念澤的聲音一下子將拉回現實中來。
未央看着一臉莫名其妙的黎念澤。心中自是一愣,想着自己什麼時候竟然成了跟黎念澤這樣的人了。
“沈疏回來了,那你以後不是什麼壞事都幹不了了嗎?”沒想到黎念澤想的和未央自個兒心裡所想的是截然相反。
“爲啥?”未央不明白爲什麼黎念澤突然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有些一頭霧水。
不過黎念澤倒是直截了當,毫不客氣地就指了出來,“你不是很怕沈疏的麼?現在他回來了,你還敢幹壞事?”
“怕是一回事。”未央吐了吐舌頭,不明白黎念澤是怎麼知道自己怕沈疏的。“敢不敢又是另一回事好麼?”反正不管他做了什麼事情,沈疏都會幫自己擦屁股的。
“你們幾個小娃子,不好好練功,在這兒瞎嚷嚷什麼勁兒?”兩個人正說的起勁,沒想到懶漢師傅一下子就從地上的雜草堆裡騰坐起來,嘴角還粘着幾根細碎的黃色的小草絲兒。“給我扎一個時辰的馬步去,哼,真是擾人清夢!”說着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黎未央與黎念澤二人面面相覷。卻遲遲沒有行動,沒有想到這時候從草堆裡一塊小石子直直地朝着二人射了過來,直中黎念澤的屁股,黎念澤喊了一聲痛,兩個人只能乖乖地照着老者的話痛苦地紮起了馬步。
雖然黎未央一直在用自己的眼神示意着她的不滿。只是誰讓她師傅本事實在是太強,她現在只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於是乎,這剛過完了年的,未央與黎念澤便開始了黎家-練功-上學三點一線的生活模式,當然期間連個人秉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傳統美德闖出了不少的禍端,雖然不少都是需要沈疏出馬收拾殘局的,不過倒也好,就這樣風平浪靜地過了四年。
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未央便到了及笄的年紀。
而只是這短短的四年,似乎天地之間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最近幾日,坊間忽然散開了謠言,說是鎮上的百年米行的地位岌岌可危,而這一切的源頭,不過是剛剛開張了不到半年的隔壁那條街上的小米行,雖然是難以置信,不過還是有好奇的人趕過去瞄了一眼,只是越來越多的人似乎是一下子就扎進了人堆裡去,出也出不來了。
百年米行是不是真的開了有近百年的時間,外人不知道,米行的老闆卻清楚的很,何止百年,簡直是有了幾百年的歷史了。
李老闆是個大腹便便的商人,整天腆着個大肚子在店裡慢悠悠地踱着步,不時地指揮一下搬運的工人,呵斥幾聲偷懶的夥計,鎮上只有他一家米行,根本不擔心沒有生意,日子倒也是過的怡然自得。
直到有一天,忽然有人來同他說,隔壁街上開了一家新的米行,又要來搶他的生意了。
對此,李老闆卻是嗤之以鼻的,他們家世世代代地就在長安過活,長安是天子腳下,幾百年,不知道改朝換代了多少次,長安是皇都,這一點,沒有變過,他們家是長安第一大米行,這一點,還是沒有變過。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硬是喜歡挑戰權威,不知道附近曾經開過多少家大大小小的米行,都是以落敗告終,久而久之,長安米行也就到了一家獨大的地步。怪不得他聽說有競爭對手之後會是如此的不屑一顧。
李老闆看着新運來的新鮮的茶葉,輕呷了一口,才笑道,“讓他們玩去吧!”
然而,只是沒過多久,李老闆就笑不出來了。
也不知道從哪一天起,李老闆才發現自己的店裡的客流量明顯減少,與之相反的,對面那家店的客人倒是絡繹不絕,門檻都快被踩爛了。
這下李老闆可就不淡定了,開業那麼久,還沒有碰到過像現在這樣有競爭力的店面,這一天,他正在店裡來回踱步,爲了那家新店的事情正絞盡腦汁地想着辦法,是愁得不得了,沒想到這時候倒是來了個客人。
百年米行最近生意有些慘淡,好不容易盼來了個客人,李老闆擡眼一瞄,只見此人烏髮束着白色絲帶,一身雪白綢緞。腰間束一條白綾長穗絛,上系一塊羊脂白玉,外罩輕煙羅輕紗,一看就是非富即貴之人。
“公子快請進,請進!”李大知道這樣的貴人來自己店裡,定是莊好買賣,不由得滿面堆笑,一直點着頭哈着腰,諂媚地笑道,“不知公子是想買些什麼?”
“在下也是衝着李老闆的名聲來的。”眉長入鬢,皮膚白皙的年輕公子微微一笑,“想來這百年米行不應該單單空有這白白的噱頭的,今日在下前來,自然是給李老闆帶來一樁好生意的,只不過,”他說着用右手微微撐着下巴,顯得有些若有所思,“我怎的聽說,那一家新開的米行卻是要比李老闆的百年米行要好上許多的?倒是這兒,顯得是有些冷冷清清的了。”
“只不過是一家新開的米行而已,哪裡能同我這家百年老店比的?”李老闆訕訕地笑道,那模樣卻顯得有些尷尬,“這位公子有所不知,它如今有這樣的生意啊,那些個百姓也就塗個新鮮,等到過些時日,他們自然知道那邊的米遠沒有我這裡的米好吃的,這一點毋庸置疑,還請這位公子放心纔是。”
“可是我怎麼又聽說。”只不過就算是李大再怎麼巧舌如簧,似乎這位新來的挑剔的客人還是有些遲疑的,“那邊的米比起這裡,是要便宜許多的,當然我自然不是在乎價錢的,不過這在乎價錢的人的確是多的是,若是他們都跑去買那邊的米,冷落了你們家的生意,這也耽誤了我們以後的生意,不是麼?”
李大聽他這麼一說,不禁眼前一亮,聽他的說法,分明是意味着這筆好買賣是要長久做下去的啊,這才趕緊說道,“公子莫愁,我李大的店既然有這名頭在這裡,自然有這個信心與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東西長久作戰的,我就不信,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店,也敢與我李大的店相提並論。”說到這裡,他的臉上不禁泛起了幾絲得意之色,更是高高地揚起了腦袋,衣服目中無人的架勢,因而他也沒有注意到對面的人臉上異樣的神色。
“我倒是有一個能夠儘快爲李老闆攬回聲譽的方法,就是不知道李老闆意下如何?”終於,那位年輕公子終於出聲了,只是這話裡意猶未盡的,倒是真的吊起了李大的胃口。
“有何主意?公子但說無妨。”
年輕公子看着李大沒有半點戒備的模樣,只是笑了笑,又小聲地說了幾句,說得李大是連連點頭,不由得誇口稱讚道,“公子真是好主意!”
“李老闆見笑了,”被誇的人卻只是謙遜地擺了擺手,“在下也只是爲了咱們日後的生意而已,也算是互利互惠。”
“不知道這位公子貴姓?”
“免貴姓黎,叫我念澤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