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洛青河大捷
正午時分, 落日和凌淇以及其他幾位將領匆匆吃過午飯，便開始討論接下來幾日的計劃。洛青關一帶的地圖擺在中央，將領們圍成一圈, 紛紛發表自己的意見。
客觀的說, 湛海軍和空嵐軍的實力有一定的差距, 尤其是在平原作戰, 以騎兵聞名天下的空嵐軍比擅長水上作戰的湛海軍強悍得多。按照空嵐軍的行進速度和進攻模式, 這場戰爭無論誰最後獲勝，湛海必定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在座的將領們都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們要做的一方面是護送沿途的百姓往遠離戰場的地方逃難, 一方面是保存有生力量，以待與主力軍會合, 共同反擊侵略者。
“那麼以上就是今晚的作戰計劃, 大家都清楚了嗎？”落日環視一週, 衆人紛紛答應。這些將領們聽了他的分析，摩拳擦掌迫不及待要在今晚給空嵐軍狠狠一耳光了。
知道大家對自己的計劃很期待, 落日點點頭：“很好，現在下去準備吧。”
送走各位將領，落日自己也到各處巡視。洛青關內的百姓已經和其餘逃難的百姓一起走得差不多了，現在大街上冷冷清清，偶爾有負責後勤的小隊士兵匆匆跑過, 更多的人則是在各自的將領吩咐下忙碌的準備晚上的反擊。
頭頂上的陽光在冬季裡並沒有多少取暖的功能, 只是明亮依舊。落日看着自己被武器磨得有不少繭子的手掌, 心裡的感覺很是奇特。手心的紋路在陽光下清晰可辨, 這是一直待在黑暗裡的他不曾注意過的。他曾經是暗衛, 只活躍於黑暗世界，可現在, 他是湛海的將軍。他從未想過，自己會這樣站在衆人面前，被大家信任着、期待着，爲一個國家而戰！
再次回想着自己的計劃，落日很自信，今晚他將爲這個賜予他新生的國家贏得一次可貴的勝利！
黑暗的手抹去了天邊最後一絲太陽的光亮。洛青關寒風蕭蕭，旗幟獵獵作響，厚厚的雲層把月亮遮擋得嚴嚴實實，這沒有光的寒夜，似乎是上天爲即將展開戰鬥的空嵐軍與湛海軍佈下的舞臺。
洛青關城牆上有小隊士兵來回巡視，火把頂着寒風晃得厲害，巡視的士兵不得不眯着眼睛繼續執行任務。整個洛青關很安靜，似乎湛海軍在養精蓄銳，準備着明日的戰鬥。
兩裡之外，洛青河在黑夜裡靜靜地流淌。靠近北方的某一處，隱約有亮光，然而在這樣的視野裡，洛青關上巡視的士兵是怎麼也看不到這處奇怪的地方的，當然他們也更不可能知道，在黑夜的遮掩下，究竟有多少抱着殺機的人在河的另一岸等待渡過。
作爲空嵐皇帝風颺手下三個將軍之一，白狼將軍白鑫今晚決定親自上陣。他爲人多疑且殘忍，帶着準備好夜襲洛青關的大批人馬到了岸邊，他還是讓自己這邊的斥候再次過去確認標記有無問題。
斥候從冰冷的河水裡走過，再次去確認標記。午夜時分，洛青河水流緩慢，這一段雖然極寬，卻也極淺，只到成年男子腰這裡，用武器什麼支撐着，然後人人互相扶住，走過這一段非常容易。
一路走來都沒有什麼一樣，斥候走到河中間標記旁，已經被凍得快麻木了，水只到他腰那裡，再往前走幾步，也是一樣深淺，繼續前進，最終到了另一邊的岸上，沒有任何問題。能夠在戰場上大範圍改變地形的，全世界也就幾個人才做得到，何況湛海對於他們設下標記準備夜襲的事情並不知情，今晚空嵐一定可以在洛青關殺個痛快！
斥候回來報告說沒問題，白鑫下令衆人開始渡河，浩浩蕩蕩的人馬互相扶着往冰冷的水裡走去，除了白鑫和幾個近衛是走在正中間斥候走過的那個部分，其餘人馬一字排開，抓緊時間渡河。
斥候想得沒錯，世界上可以大範圍改變地形的人的確就那麼幾個，可是能夠在小範圍改變地形的人，那就多了去了。他並沒有想到，今晚這裡的標記被移動了，他腳下直線的一段路被人刻意改過，像是橋一樣高於旁邊的河牀，而他只不過在獨橋上走了一遭，不知道他以前也探好旁邊的那一段河水，根本已經完全不是早先他探過的那麼淺了。
白鑫和近衛們行進到標記旁邊，也沒有什麼問題，於是放心大膽地繼續往前走。突然，他感到自己明明踩實的地面陡然一陣下沉，他反應很快，立即放開牽着的馬的繮繩想往後跳，然而他半身都在水中，驟然起跳也被拖得慢了一步。就在這一刻，洶涌的巨浪從上游鋪天蓋地砸了過來！
大部隊的絕大多數人馬都已經在河裡，他們不知道斥候探好的路，爲什麼還是越走越深，有的地方都到人的脖子了。可惜不等旁邊的人把情況反映給白鑫，浪頭就捲了過來，在河水中無法及時脫身的空嵐軍頓時亂作一團。
“回去！這裡有問……”
“將軍這河水……”
到處是未完的報告聲，滿耳聽到的都是隻有半截的話。剛剛還平靜的洛青河彷彿是颱風來臨的海灣，巨浪滔天，直接將衆多空嵐軍人吞噬……
還沒走到比較深處的一部分空嵐軍驚魂未定地往回爬上了岸，被水衝得暈頭轉向之後勉強爬了起來，可是還沒等人站穩，凌厲的破空之聲響起，箭雨茫茫地刺下，許多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就以自己的血補充了怒吼過的河流！
“先撤回去！”被沒有準頭但是密密麻麻的箭陣紮了兩個洞，白鑫推開擋在自己身上已經被紮成了刺蝟的近衛的屍體下令。於是倖存的空嵐軍得令爭先恐後地往回跑，黑暗裡完全無法瞄準的箭便沒有落在他們身上，讓他們撿了一條命。
偷襲被發現就不叫偷襲了，空嵐軍這一批部隊損失了大半，而湛海軍還好整以暇在對面等着，今晚的進攻，空嵐軍簡直是捱了一個大悶棍。再過去那是送死，白鑫只有咬牙切齒地拖着負傷的身體帶着大批殘兵回營地。
朝陽升起來的時候，雙方纔看到洛青河的慘狀：河岸上到處都是屍體，靠近空嵐軍一側的河岸幾乎變成了紅色，武器和鎧甲散落一地，無數箭支插滿兩岸，幾乎鋪出一片箭叢……
空嵐軍這一戰損失了七千多人，還有一千多個傷員，主將白鑫亦負傷，而湛海軍一方無人死亡。對於侵略方而言，這無疑是一次巨大的打擊，他們用這次慘敗成就了湛海的一位新將領——北辰落日。
這場戰役的勝利給了湛海軍一次極大的鼓舞，士兵們喜氣洋洋，要不是軍律禁止戰時飲酒，大家恨不得歡慶一場。捷報傳到還在前進的湛海主力軍中，全軍歡呼。江憐砂無比欣慰，能夠在急缺人才的現在看到落日的表現，是湛海的幸運。
把軍隊重整過後，主力軍繼續踏上征程。見左右安靜下來，顧夜崢騎着馬稍微靠近了江憐砂一點，低聲說：“殿下，我們還要大約兩日纔可到洛青關。”
江憐砂知道他要說什麼，接了下去：“照此看來，落日他們必定還要再跟白鑫打一場。洛青河一戰打得很漂亮，但是歷史上湛海和空嵐在洛青關交手不是一次兩次了，既然白鑫來打頭陣，他們肯定知道怎麼打那裡。”
“北辰將軍也寫到了，他們爲了讓洛青關和其餘的周邊的百姓撤離，已經撥出一部分人幫忙護送，現在洛青關內人手一共還有五萬左右，凌淇將軍那邊只剩一萬多人，大部分還是傷兵。”
“空嵐肯定知道我們主力快到了，可是馬上主力恐怕要分散一些，空嵐這次用白鑫的軍隊爲先鋒，他們有十五萬人，按照這段時間他們的動向來推斷，三大將軍中最厲害的‘銀虎將軍’風雲走的是另一條路，雖然比走洛青關遠一些，但他們纔是破壞力最強的一部分，憐砂必須去阻止他。”
“殿下那邊就已經是很大的難題了，而這邊以落日他們的兵力……”有些話不能說出來，但顧夜崢知道江憐砂能聽懂。
“可如果洛青關被……之後就是平原，空嵐軍在平原的作戰能力……”洛青關被破只是遲早的問題，這一點江憐砂很清楚，洛青關之後，就是大平原，若是被空嵐軍攻到了這裡，跟空嵐軍硬碰硬的戰鬥就無法避免了。
江憐砂身後是渴望着擊退敵人的湛海將士們，在遙遠的家鄉，還有他們的父母子女等待着他們回家。然而戰爭殘酷，誰又能知道自己會不會是下一個埋骨在這荒涼邊界的軍人？
肩膀上的壓力一直沒有減輕過，作爲湛海的聖子、湛海軍的主帥，他不但要贏，還要盡全力把這些將士們帶回去和他們的家人團聚！
怎樣纔是最好的辦法？握緊繮繩，江憐砂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