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民意比天高
江憐砂說的沒有錯, 既然坐了這個位子，陸宇辰註定是不找事也會被事情找上的全國第一忙人。現在明面上還是曉光吞了另外三國，除了曉光原來的官員, 其他幾國的官員與他們職權相沖突的地方便不好處理。才休息了一天, 沈翩鴻就帶着由兩個侍衛擡進來的滿滿一箱奏摺前來拜見了。
君臣兼好友相見, 兩邊都是帶笑的, 只不過陸宇辰坐在牀上笑得恨不得拔劍。沈翩鴻搖着扇子讓兩個侍衛放下奏摺箱, 笑眯眯地說：“這是四國官員遞上來的奏摺，微臣已經篩選過了，這是剩下的, 請陛下一一過目。”
盯了那滿得幾乎要溢出來的一箱奏摺半天，陸宇辰扭頭, 裝沒看見。坐在他旁邊的江憐砂目前被撤職放假中, 端來牀頭櫃上的熱茶啜飲一口, 又翻了一頁攤在牀桌上的書。
陸宇辰彆扭了一會兒發現沒人安慰自己，很哀怨地轉而扭頭盯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愛人。後者繼續聚精會神地看書, 一點幫忙的意思都沒有。
沈翩鴻不怕死地插嘴：“陛下，這些還只是原來奏摺量的一成不到，微臣都挑燈夜戰看了七八個通宵了，陛下想來也是很能體諒微臣的辛苦，把這些篩選過的奏摺都仔細看完的。”
早就變成吸血鬼體質的傢伙還說什麼通宵！晚上本來就是他的最佳工作時間。陸宇辰咬牙憋了一會兒, 底氣不足地說：“我……是傷患……”
“您是現今四國的君主。”
陸宇辰還想推, 江憐砂在一邊語氣平淡地說：“爲君王者不可貪圖享樂。”
臥牀喝藥也算享樂？陸宇辰笑都笑不出來了：“但是這些也太多了……”江憐砂不語, 又翻了一頁書。
“我不想你太忙……”陸宇辰無奈投降, “翩鴻, 怎麼連你也要幫着小砂呢。”
沈翩鴻笑而不答，目光灼灼地看着江憐砂。能人天下無數, 但可以當好君王身邊最重要的幾個角色的人，卻是寥寥。如今江憐砂已經沒有聖子的身份束縛，如果他可以成爲新生國家的核心官員，無論對他和陸宇辰的未來還是對這個國家的未來而言，無疑是幸事。
從路克那裡，沈翩鴻早已知道他、陸宇辰和江憐砂都曾經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吸血鬼），陸宇辰在對待國事方面有不同於這個世界的人的看法，最適合輔佐陸宇辰的人，毫無疑問就是江憐砂。
“翩鴻是宰相……真想給你封一個閒散親王了事……”陸宇辰嘀咕着瞄了愛人一眼，收到對方挑眉警示，磨了磨牙，“御史大夫！”
新鮮出爐的江御史滿意地合上書，看也不看給自己封官的頂頭上司，對沈宰相笑道：“沈大人辛苦了，奏摺就交給本官吧。”
“去組織四國原來三品以上文武官員，擬個官制改革的方案給我。”陸宇辰此仇不報非君子，立馬很小人的甩了一個重擔給好友。
沈翩鴻笑得苦兮兮的：“多久要？”
陸宇辰還算有點良心：“給你一個月。”
於是沈翩鴻笑不出來了，往外走的時候腳步都是飄的。
兩人鬥嘴的功夫，江憐砂已經讓侍從把奏摺陸續搬到牀桌上了。可惜奏摺實在太多，光一個牀桌放不下。江憐砂目前身體還比較虛弱，被琉影勒令必須臥牀休養，於是寢殿裡的書桌讓很配合的陸宇辰叫人搬了出去，現在就算他想下牀也沒有合適的地方看。
想了想，江憐砂把目光轉到一旁的陸宇辰身上。後者大驚：“我是傷患！你不能把我趕下去，這奏摺是很重要，但是我……我……”
“我知道分寸，不會看太久，你把藥喝了先睡一覺，我兩個時辰之內就把這些再整理一次給你，然後換我吃藥睡覺。”
陸宇辰張了兩次嘴，都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只好嘆了口氣把愛人攬到懷裡：“好吧……你自己注意身體，把顧夜崢叫來幫你處理，既然他一直是你的副官，那麼就讓他做御史中丞吧。”
江憐砂讓門外的侍衛傳令叫顧夜崢來，然後讓侍從端來筆墨紙硯。一扭頭，發現陸宇辰惡狠狠地盯着他桌上那堆奏摺不放，他笑了笑，越過陸宇辰把藥端來，遞到他面前：“吃藥，睡覺。”
對於辦公辦到寢殿裡的情形，顧夜崢着實覺得有些新鮮。不過陸宇辰睡得很安靜，這種沒有人打擾的辦公環境的確不錯，他自然也不會多說，搬了把椅子坐在牀邊，陪着江憐砂批閱奏摺。
兩個時辰睡一覺就過去了。陸宇辰醒來時，亂七八糟堆了一箱的奏摺已經分門別類在牀桌上擺放整齊。由於江憐砂還需要休養，部分御史大夫的工作便由新任御史中丞顧夜崢去做。出身蒼炎官家、在湛海待了不少年的顧御史也是熟悉幾國官制的人才，這邊事情辦完，他還要協助沈宰相擬新國官制改革草案，於是告辭離去。
把幾摞疊得老高的奏摺大致內容給陸宇辰交代好，江憐砂剛準備脫衣休息，外面傳令說原湛海軍將軍北辰落日有急事拜訪。落日趕來的很急，臉色不知是冷的還是累的又或是激動的，紅得厲害。
一進門，落日就說：“陛下……還有殿下，外面來了很多百姓！請快出去看看吧！”
他這麼說話把陸宇辰和江憐砂嚇了一跳。陸宇辰問：“出什麼事了？”
“他們想見您和殿下！來了很多人，都在廣興城外頭呢！”
陸宇辰和江憐砂對視一眼，心裡有些摸不着底。但是那麼多百姓要見他們，無論如何是不能推脫不見的，兩人趕緊讓侍從幫着穿衣，然後坐馬車匆匆往城門處趕。
今日，外面的天氣並不是很好，天色陰沉，寒風蕭蕭，還沒有散的烏雲抖落星星點點的碎雪，在屋瓦上薄薄地鋪了一層。坐在馬車裡的時候江憐砂都覺得有些冷，稍稍掀開窗簾，果然街道上冷冷清清。
“是出什麼事情了？我們……莫非是哪裡做得太差了？”想到落日說外面聚集了很多百姓，江憐砂就心裡不安。
陸宇辰想了一會兒：“應該不會啊，我們那兒冬天冷，我前幾年擴大了棉花種植，攢了好些越冬的衣服被褥。本來準備分批發給軍隊，然後出售一部分的，這次爲了救災全都拿出來了，糧食也沿着幾條水路線分散運過來不少。而且我向秦盟主尋求幫助之後，不少商家也沒擡高糧食價格，我用國庫的錢收購了很多。另外我還答應減稅，從他們那裡籌集了許多燃料糧食布匹。四國各地駐軍的軍用物資都讓我弄出來了，官兵組成救援隊分發物資加固住房。大部分災民都得到了妥善安置……對了，奏摺你不是看了嗎，上面有沒有寫哪裡出狀況了？”
江憐砂仔細想了想，搖搖頭：“是有些問題，畢竟雪災太猛烈，有些偏遠地區救助不及，損失很大……但是應該也不會找到這裡來纔對啊……”
說話間，馬車已經停在城門後。陸宇辰和江憐砂相攜下了馬車。想到外面的人太多了，出門也不好說話，兩人決定上城樓看看。
樓梯並不長，臺階也不高，可是對於兩個虛弱不堪的重傷患來說，爬這一段也耗了太多體力。等兩人終於踏上最後一級臺階，早就累得不行了。
要面對百姓說話，被侍從扶着不太好，兩人稍稍休息了一下，便走向城牆邊。
儘管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從城樓上往下看時，兩人還是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幾乎一眼望不到邊的城外平原上，滿滿的都是人！他們穿着或新或舊的厚實棉衣，仰着臉眼巴巴地看着城門。這些人裡既有敦實的漢子也有嬌弱的女子，既有耄耋老人也有拖着鼻涕的孩子。人人的帽子衣服上都積了一層薄雪，臉凍得通紅，呼出的氣在頭頂面前蒙了一片白霧，而且，所有人都是——跪着的！
很快有人發現陸宇辰和江憐砂出現在城樓上，儘管百姓不曾見過他們，但是兩人的衣着和氣度早已表明了他們的身份。跪在最靠近城牆的一批人欣喜萬分，滿臉的虔誠與感激，對着城樓上的兩人尊敬地磕頭行禮，口裡高聲喊着：
“吾皇萬歲！聖子大恩大德！願吾神庇佑蒼生！”
聲音浪潮般一層層傳開，萬民飽含真情的呼喊震碎了寒冷。呼喊聲從一開始的此起彼伏轉爲一致而響亮，那是隻有在所有人達到心理上的統一時纔有的結果。彷彿天地都隨着這一聲聲呼喊而顫動，連肆虐的雪都被驅趕得無影無蹤！
江憐砂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聽着耳邊的喊聲，不知不覺已滿臉是淚。守護這些同胞們是他們的責任，而做到這些，並不是他們兩個人的功勞！
反應過來時，江憐砂急急想轉身奔下城樓，陸宇辰趕緊拉住他，兩人互相扶着走回地上，二話不說從城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