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好古一覺醒來,頭還有些酒後的昏沉。
昨天晚上在遇仙莊招待蘇東坡師徒,一邊吃喝一邊論道,到今天早上寅時才就寢。
睜開眼睛,一張嫵媚的俏臉就在眼前。一對又大亮的明眸透着濃濃的情意:“大郎,你醒了。”
這是武好古的大婦潘巧蓮,昨晚,哦,應該說是今晨武好古就是摟着她進入夢鄉的。這會兒潘巧蓮已經早早的起來了,還把自己精心裝扮了一番,薄施脂粉,脣朱眉翠,一見就讓武好古有了牽手的衝動。
不過此時天色已經大亮,窗外的陽光都已經曬到屁股上了。白日宣淫,可不符合武好古現在的大儒身份啊!
看來做大儒也有不方便的地方。
武好古坐起身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搖搖頭道:“以後還是得清淡一些,要是日日吃喝到黎明,那可就要大大折壽了。”
潘巧蓮笑着:“如今天下做官的誰不是如此?也沒見多少做官的早死啊。”
怎麼不早死?武好古心說:五六十歲往上的就不很多了,像蔡京老賊那樣活到八十幾的更是鳳毛麟角。自己揹負着那麼重大的使命,還有那麼多的錢,自然要向蔡老賊看齊,努力做一個老不死的大儒了。
“對了,老恩師還好吧?”武好古這時想起蘇東坡了。
歷史上,自己的老恩師在靖中建國元年就到點了,離開現在就幾個月啦。
“東坡先生可比官人你精神好,寅時官人睡下的時候,他就由墨娘子和寅哥兒陪着去觀雲海了。”潘巧蓮道,“現在大約纔回宿城鎮上的莊子吧。”
“老先生倒是精神矍鑠。”武好古吐了口氣,“對了,青兒醒了沒有?”
武好古正問話的時候,蹬蹬的幾聲腳步響起,西門青親自端着早餐進了屋來:“官人醒了沒有?”
潘巧蓮立刻轉身去幫她拿下托盤,笑着說:“官人剛醒,還沒洗漱就問起你了。”
“官人尋奴有何事?”西門青也笑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難得見面,且又是一起“管”武好古的戰友,潘巧蓮和西門青的關係倒是很親密的,一點沒有正房二房爭鋒吃醋的意思——她們是聯合起來一起吃別人的醋。
武好古這時一邊穿着衣服,一邊笑着說:“大姐,尋你問個事兒。”
“官人且問吧。”
武好古說:“你可派人去往日本國尋臨政和尚了?”
“早就派了。”西門青笑着回答道,“派了花家的花滿倉,西北風起來的時候乘海州吳家的船東去的,約莫現在該到了日本國的博多港了。”
“何時可以得到答覆?”武好古又問。
“最快得等明年東南風起後,差不多是明年春夏之際。”西門青道,“海上的勾當都是順風而爲的,西北風起則往東、往南去;東南風來,則往北,往西去。別看日本國離海州並不遙遠,可是一年頂天也就走一個來回。”
“海州往日本博多,大約就2000裡吧?”武好古皺着眉頭,“如果順風的話幾日就能到了吧?便是夏天,也未必沒有刮西北風的時候吧?就算沒有風……也可以用船槳吧?”
“這個奴可不知道了,”西門青搖搖頭道,“官人若是想知道海上的事情,奴馬上讓人去天涯鎮,把花滿山尋來。”
“海州吳家的宅邸在何處?”武好古想了想又問,“吳延恩這些日子在家呆着吧?”
海州吳家纔是北方海上的巨鱷,和他們相比,花家沒退出海貿行的時候都是小魚小蝦。現在武好古的身份是可以直接同大鱷面對面的,何必再去找小魚小蝦呢?
“吳家的大宅在朐山縣內,”西門青說,“吳延恩這些日子都在海州,前些日子西北風大起的時候就是吳家大船團從海州出發前去明州和日本國貿易的時候兒,他是家主,該在海州主持。這幾日剛清閒下來,多半在家裡養精神吧?等天氣再涼一點,他就該去明州避寒了。”
“去明州避寒?”潘巧蓮插話問,“明州冬天很暖和嗎?”
“也不是太暖和,”西門青說,“若是到了泉州就真的比較暖和了。”
“那他去明州作甚?”
西門青一笑:“說是避寒,其實是去主持吳家在明州的買賣。
凡是海商,都需有兩處以上的本港,分別設在所經營的主航線的起點和終點或是途中的重要貿易點。而吳家海商則有三處本港,一處在我大宋海州;一處在高麗國的海州;還有一處則在明州。高麗海州的本港向由吳家在高麗的分支主持,而海州、明州的兩處本港則是海州吳家的家主親自主持了。
吳家海船團在海州和在明州的交易,都必須由吳家家主點頭過目。另外,吳家家主還要在明州和明州、泉州、廣州來的海商巨頭見面商談。”
“商談何事?”
武好古問話的時候,他的貼身侍女羅漢婢端來了洗漱用具和熱水,穿戴完畢的武好古就在自己的臥室裡面開始刷牙擦臉。
“當然是商談怎麼操控海上貿易的大事兒了。”西門青笑着說,“穀賤傷農的道理,用在海上也是一樣的。這海上貿易,如果想拿到厚利……還是得循着物以稀爲貴的道理。所以各家大海商每年都會在明州聚會,商量出一個行市來的。”
原來如此,武好古心說:要賺大錢,果然還是得靠壟斷啊!
“海上的生意恁般好賺,”武好古笑問道,“別家要打進去不大容易吧?”
潘巧蓮笑道:“那得看誰想插一腳了,若是官人想要進去,吳家,紀家,阿拉丁商會他們能擋得住?”
武好古這時已經洗漱完畢,開始坐下來用早餐了,早餐是白粥、炊餅和一個煮雞蛋還有一點醬菜。
他端起盛白粥的瓷碗,喝了一口,又啃了一口炊餅,然後看着西門青。
“這可不好說。”西門青又說起了海上的事情,“要看大郎想吃多少,又想怎麼吃了。”
潘巧蓮笑了起來:“大姐兒,你這話說的……吳家撐死了就是個豪商,還敢逆了官人?”
武好古現在可是官家的心腹了!要整治一個吳家海商還不容易?
西門青卻搖搖頭道:“十八姐兒,你把事情想簡單了……他們當然不會當面和官人頂了,但是備不住在背後下刀子。一出了海就是人家的一方天地,吳家的戰船隊把我們的海船滅了都沒人知道,還以爲是遭了風浪了。”
武好古點點頭。這就是海商和陸商的區別了,陸上的商人再牛逼,也逃不出官府的掌心。但是在海上,什麼青天都不靈光了,就得拼戰船!
這大概就是資產階級最開始牛逼的國家都是立足海貿的沿海小邦或是島國的原因吧?
“大姐兒,”武好古想了想說,“去準備則個,我們明天就去拜訪吳延恩。”
“好的。”西門青想了想,又問,“官人,如果你想入海貿行……可一定得小心吳家、紀家和阿拉丁商會這樣的大海商!他們是大海商,同樣也是大海賊啊!”
“有數的,”武好古一笑,“我自有辦法,你只管去準備吧。”
……
用完早飯之後,武好古就帶着奧麗加出門去拜訪自家的恩師蘇東坡了。
這個白思文贈送的白番女奴還真是挺不錯的,身姿容貌自不說了,和墨娘子相比也不遑多讓,而且還有副好身手。一開始的時候武好古並不知道,直到後來白飛飛報告說發現這個白番丫頭沒事兒總“偷”武好古的長弓和木劍把玩,而且還玩得挺溜,這才讓林沖去考了奧麗加。發現她真有兩下子,特別善於使用長劍和盾牌進行格鬥,居然能和林沖打個難解難分。
原來林沖是開封禁軍馬軍出身,本事主要在騎射上,近身的武藝也練過,不過多少有點脫離實戰。而奧麗加出身東羅馬傭兵家庭,人家是天天打仗的,都是從實戰中總結出來的格鬥技法。
所以武好古也就不把奧麗加當成女奴看待,而是出高價(其實也沒多高)“僱傭”了她,讓她帶着長劍跟着自己做個保鏢,順便還讓她陪自己練劍。
沒錯,武好古現在也帶着長劍出門了!他可不認可《神童詩》中“別人懷寶劍,我有筆如刀”的觀點。所以立志要效法先賢,做一個“劍不離身,以德服人”的大儒。
在他的心目中,“劍不離身”應該是儒生的標準裝扮。至少雲臺學宮的儒生,無論是“佈道博士”還是“護道博士”,都應該學習擊劍和射箭,後者更必須精通擊劍、射箭、騎馬等戰鬥技能,而且還需要掌握指揮和訓練一部兵馬(500-1000人)的方法。
而對武好古本人來說,寶劍同樣不能只是一件裝飾品。所以武好古在界河商市時,就開始向林萬成、林沖父子學習擊劍之術了。
所以他今天出門時的打扮,就是儒服長劍了。而跟着他的奧麗加也換上了一身窄袖男裝,同樣帶着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