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武好古6000具裝甲騎的行軍能力是很強的!
遠遠超過了蕭保先的認知,當然也超過了和他們賽跑的遼軍騎兵,特別是作爲核心的武天所部,900名騎士大都是昔日的阻卜少年。從小就在艱苦卓絕的環境中成長,後來又作爲武好古的假子接受嚴格訓練,早就打磨出了堅韌的意志和超強的體能,比起按出虎水的生女真敢達也絲毫不差。
而且這幫人年紀也輕,都是20來歲,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兒。哪怕是普通人在這個年紀,也能幾天幾夜的打熬,何況他們還是“敢達”?
所以昨天晚上,當趙鍾哥率領的騎兵主力休息的時候,他們這900人便離隊先行,連夜趕路。也不帶什麼輔兵,生女真敢達需要輔兵嗎?根本不需要!吃不了這個苦,怎麼當敢達?這些阻卜假子軍也是一樣,他們一人三馬(原本有一匹馬是由一名輕騎輔兵照料的),輪換騎行,整個晚上不停趕路。
從趙家堡出發到高粱河邊,大約就是130里路,正常的重騎兵攜帶輜重和弩炮急行,需要一天半。換成武天部的900“敢達”,一天都沒用了,在離開趙家堡的次日凌晨,就已經抵達了靜悄悄的高粱河邊。
“天哥兒!好像沒有契丹狗!”
武天的副手武黃帶人四下偵察了一遍,就興沖沖的來報告了。
他也是阻卜人嘛,對契丹當然是苦大仇深,一聲契丹狗說的是咬牙切齒。
“扎羊皮筏子!渡河!”
武天大聲下令。
“喏!”
在他身後列隊的騎兵們轟然應答。
他們是不需要搭浮橋或是船隻才能渡高粱河的,而是利用羊皮口袋充氣,再和馬矟一起紮成羊皮筏子,就能渡河了。
當然,游過去也行!他們每個人都有橫渡界河的本事。不過在有羊皮筏子可以用的時候,游泳就不必了。
在戰場上,該節省的體力還是要節省的。
“過河以後呢?”武黃又問,“要不要去混一下析津府城?”
“不必。”武天道,“先休息一下,然後去燕京城下挑戰。”
“去燕京城下挑戰?就咱們這些人?”
“是啊!”武天笑道,“燕京城內不是有5000遼兵嗎?如果能誘出來打一頓就好了。”
“行!”
……
這段時間在析津府城內做主的,是南京道副留守兼兵馬總管(統契丹軍)耶律訛裡朵。
他可不是沒帶過兵的新丁,而是和阻卜人打老了仗的宿將,之前當過西北路副招討和鎮州安覆軍節度使。在耶律延禧決心和大宋開戰後,才被調到南京道當副留守兼統軍。
之所以不讓他當南京道的正牌留守,則是因爲耶律延禧想要安撫拉攏一下燕地豪強,免得他們在宋遼開戰的時候添亂。便過真正在耶律延禧出征後留守燕京的,自然還是一樣姓耶律的耶律訛裡朵。交給外族人馬人望,耶律延禧可不大放心。
所以這次統令南京道八營漢軍出征的並不是兵馬總管耶律訛裡朵,而是留守馬人望。
不過耶律訛裡朵在接管了析津府城內駐紮的5000契丹兵馬後,卻有點不放心了。
析津府城可是大遼國內最好的花花世界,而且還靠近界河商市那個更加是紙醉金迷的所在。對於宮分軍的戰士們而言,能到析津府城駐紮,可是比給耶律延禧當御帳親軍還有肥的肥缺!
別的不說,單是南京道駐防契丹兵馬皆爲射糧軍這一條,在契丹兵馬中就是獨一份了。
所謂射糧,就是發給糧餉的意思。遼國的軍制以不支餉的徵兵制爲主。哪怕是契丹國族兵,也一樣沒有糧餉,還得自備馬三匹,外加打草谷和守鋪家丁各一人,以及所有的裝備。因此當兵的負擔很重,如果沒有草谷可打,那可就虧死老本了。
但是駐紮南京道、西京道和上京道還有中京道的十幾營漢軍侍衛親軍,卻都是有糧餉可以拿的射糧軍——遼國是搞一國兩制的,漢軍侍衛親軍都從漢制,也是唐季五代的僱傭兵制,都是拿錢打仗的職業兵。
而駐防燕京的契丹兵,看着漢人有錢拿,自己啥沒有,自然心裡不平衡,於是就自己動手搶劫。最後南京道的官衙只好破財免災,收點苛捐雜稅給他們發餉。
不過收了錢的契丹大爺還是要搶東西的!只是搶起來比較文明一點,不搶燕地的官人,只搶往來的商人,而且也不一次搶光,基本上按照十抽一的比例搶……這樣纔可以持續嘛!
總之,在析津府當兵對沒有什麼大背景的契丹人而言,可是難得的好缺。所以,都是些有點小門路和小有身價的契丹人,走了門子,花了錢,纔買到手的。這哪裡是能打仗的漢子?和吃苦耐勞的鎮州安覆軍兵將相比,乾脆就是兩個種族!
在真正的戰場上摸爬滾打過的耶律訛裡朵看來,析津府城的5000契丹兵,比漢人的八營侍衛親軍都不如,根本上不了戰場。
“什麼?七八百個宋軍輕騎兵到了城外!?”正在爲手下這幫老爺兵頭疼的耶律訛裡朵,今兒一大早就聽到了一個讓人難以置信的消息。
“這怎麼可能?蕭和尚,你喝多了吧?”耶律訛裡朵皺着眉頭,看着來向他報告的,名叫蕭和尚的詳穩。
這貨是國舅別部出身,和蕭奉先、蕭保先、蕭嗣先三兄弟是近親。雖然當得是析津府駐軍詳穩的武職,可實際上卻是個對佛學很有研究的學者,還出過一本《駁天理說》的小冊子,用唯識論的觀點批判了武好古和程頤“共同”提出的《天理說》。不過這個學問很大的蕭和尚同時又是個酒鬼,最喜歡界河商市出產的酒中仙。
順便一提,酒中仙這款烈酒在大宋這邊已經風頭不在,許多文人士大夫都覺得太辣太沖,只有武夫還比較喜歡。不過在契丹這邊,這種烈酒卻是極受歡迎的。
“副留守,下官昨晚上沒有喝酒……剛纔下官還上城去看了,真有七八百個宋人的輕騎,正在放火呢!”
“放火?燒什麼?”
“燒桑乾河上的浮橋、碼頭和船……還點了不知道誰家的別墅。”
“什麼!?”耶律訛裡朵猛地站了起來。“燒了浮橋和碼頭還有船!?那蕭保先的兵要回來可就得繞道了!”
桑乾河在燕京城的西面通過,一直要流到遙遠的朔州去。所以能渡河的地方很多,但是架在燕京城西面的浮橋和碼頭,肯定是蕭保先率軍進入析津府城的捷徑。
如果浮橋、碼頭和船隻都被燒燬,蕭保先的兵馬要回城就不容易了。
“副留守,”蕭和尚道,“某帶上2000人去把這羣不知天高地厚的南人騎兵趕走吧!”
“好!”耶律訛裡朵雖然打老了仗,但是性子很粗,對宋軍的情況也不大瞭解,而且也不重視具裝甲騎。所以壓根沒想到宋軍的“輕騎”很可能一點兒也不輕!
……
“天哥,契丹狗出來了!”
武天正望着兩座熊熊燃燒的浮橋,同時琢磨着要不要把桑乾河上的最後一座浮橋也點了的時候,蕭和尚終於帶着不到2000騎兵懶洋洋的從析津府城裡面出來了。
“看上去很弱啊!”
“要不要列陣?”
左右的假子軍官開口詢問起來了。
“先換馬!”武天道,“把他們放近點再列隊,一隊一陣,依照番號,由小到大,依次衝擊!”
“喏!”
蕭和尚這個時候手裡握着個念珠,騎着一匹契丹馬,穿着身黑色的皮甲,走在隊伍的前列。看見幾百個宋軍的輕騎正在亂紛紛的換馬,而且還是背靠桑乾河,頓時就樂了起來,大聲對左右道:“兒郎們,看到沒有?這些宋狗都是一人兩三匹馬!是給咱們送馬來了!咱們搶他孃的!衝啊!”
“對,搶他孃的!”
“衝啊!”
“衝……”
一羣契丹老爺兵也是頭腦簡單,也不想想宋朝那樣缺馬,什麼樣的兵可以一人三騎?能是弱兵嗎?
蕭和尚也看到手下都嘩啦啦衝上去了,自己也打馬向前,並沒有拔刀,也沒拿長槍,只是跟着衆人。因爲他是個虔誠的佛弟子,不能殺生的。只能指揮別人去殺生,要不然會下地獄的。
一邊衝,蕭和尚一邊伸着脖子觀望。前面桑乾河邊上的幾百騎倒是麻利,轉眼的功夫就換好馬了!這上馬下馬的利索勁兒,看着不比契丹兒郎差啊!
然後就是列陣!列陣的速度極快,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八個也不知道是九個四四方方的方陣就列好了。緊接着,這些方陣就一個一個的開始啓動,列陣奔馳,速度越來越快,而且陣形絲毫不亂……
不好!這是精兵啊!
不止蕭和尚發現不對了,戰場上的其他契丹戰士都看出不對了,他們可都是在析津府學壞了的,送死的事情纔不幹呢!於是紛紛打馬調頭,想要跑回析津府城,可是他們的契丹馬怎麼跑得過人家的界河馬?
只是轉眼的功夫,2000契丹騎兵,就被數量不及他們一般的宋軍鐵騎打崩!
整個析津府城,隨即陷入了一種詭異和恐懼混雜在一起的氛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