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市,共和執政府大樓。
在武好古的書房之內,蘇大郎、張擇端、周高、趙佳人、屈華傑、潘興業、陸人嘉、何天然、劉二狗、黃五郎、朱行書、武朝彥,還有一個已經四十多歲,卻還有不少餘韻的閻婆兒,都聚集一堂。正在和武好古議事。
這一堆人,看着有點凌亂,甚至還有個流氓頭子,有個老鴇。但是仔細想想,卻都是有關聯的。這關聯就是萬惡的資本主義!
這些人中,蘇大郎是天津知市,張擇端是共和行大掌櫃,周高是武家內賬房的總管,趙佳人是元老院次席元老,屈華傑是知市舶監事,潘興業是天津銀行大掌櫃,陸人嘉市舶監商行大掌櫃,何天然是天津市議會首席議員,劉二狗已經改名劉澤是天津市的江湖領袖,黃五郎是萬家地產行的大掌櫃,朱行書是天津兵器製作所的大掌櫃,武朝彥則是武州鐵山總管,閻婆兒則是萬大瓦子行的大掌櫃。
武好古大部分的私人產業和幽州軍、博士團的公產,主要就是由這些人在照看着。另外,他們中的大部分人,自家也有龐大的產業。用後世的話說,就是萬惡的資本代言人。
武好古和一堆資本代言人聚在一起,討論的事情當然和萬惡的金錢有關了。
“都看完了嗎?”
武好古看着閻婆兒將紀憶的親筆信交給了機宜武之章,這才微笑着發問。
他今天的心情看上去極佳,就好像剛剛撿到了一大筆錢。
“看完了,”閻婆兒第一個開口,“大王,奴婢覺得紀憶想要空手套白狼,用一堆紙換取咱們在開封府的房產。”
她因爲在名義上當過武好古的家伎,所以一直在武好古跟前自稱奴婢。她雖然出身不好,但是萬大瓦子行卻經營得非常興旺,不僅在天津市有諾大的場面,在開封府、京東市和星州市(原來的南心島商市)也開着分號,最近還投了上海市、旅順市、析津市的分號,快發展成連鎖店了。
武好古不置可否,又將目光投向了張擇端。
張擇端和武好古一樣,都是藝術家改行經商。不過他的商業才能可不能和武好古比,也不如蘇大郎。所以共和行在他的主管下只是四平八穩的,沒有什麼太大的發展。
“老師,”張擇端笑道,“如果京東銀行肯在咱們的天津銀行中存上一大筆金銀,這買賣可以做啊。”
果然沒有什麼商業天賦……武好古心說:就是比較聽話!
他又將目光投向蘇大郎。蘇大郎的眉頭皺着,似乎是在苦苦思索。“大王,咱們不能把開封府的地產賣出去了。”
“不能賣?”趙佳人問,“蘇大郎,你的意思不能賣,還是不能收錢引?”
“當然是不能賣了!”蘇大郎皺着眉頭,“開封府的房子要漲了,如果賣早了就虧了!”
“漲?”劉二狗搖搖頭,“開封府的房子可跌了一年多了,還能漲起來?”
主管天津銀行的潘興業若有所思,彷彿是自言自語地說:“不好說,不好說……蔡京、呂嘉問這麼個搞法,開封府的房子不漲怕也不行啊!房子不漲,錢引就發不出去,錢引發不出去,他們能套回多少財帛金銀?”
“可是他們又有什麼辦法強使房產上漲?”劉二狗問。
“這個……可以自己託市啊。”潘興業道,“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放賣官地的時候哄擡,同時再卡住供應,慢慢賣地。反正錢引是他們自己印的,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而且開封府城內沒有多少可以放賣的私地,能賣出來的主要都是太府寺管的官地。放多少地,還不是他們自家說了算?”
“地貴了,造好的房子也跟着漲嗎?現在開封府的房市低迷,便宜都沒有要,貴了還能有人要?”
提問的是知旅順府事黃植生的弟弟黃樹生黃五郎,他現在是萬家地產的大掌櫃,現在武好古旗下各個商行的地產生意,已經統一歸到萬家行了,所以他現在就是地產大亨了,對於地產生意,自然是在行的。
“紀憶之的信上不是說了嗎?”潘興業道,“可以用房產抵押借出錢引,按照市價的八到九成出借,年息才五分。這樣還能不漲起來?”
“借出錢引做什麼用?”陸人嘉問。“錢引到底能不能換成金銀?”
他現在是幽州市舶監的主官,朝廷發行錢引和他主管的事情有關——幽州還是大宋的一部分,名義上也奉着開封府的朝廷。在錢引改革之前,因爲鹽、鐵、酒、茶等等都是分路專賣的。幽州也按一個轉運使路來算,幽州的鹽、鐵、酒、茶雖然不實行專賣,但是也不能進入朝廷的地盤。
現在專賣取消,幽州的“鹽、鐵、酒、茶”能不能進入朝廷的地盤呢?另外,幽州每年賣給朝廷的海路市舶制置司大量的木材、馬匹、藥材、糧食,將來會不會要求用錢引支付?
“借出錢引可以買房買地,還可以向朝廷所設的專賣司購買鹽、鐵、酒、茶等物,還可以向市舶司繳納市稅、住稅。”潘興業皺眉道,“至於能不能兌換金銀絹帛,就得看京東銀行怎麼做了?”
他突然擡起頭看着武好古,“大王,屬下覺得紀憶之很有可能會允許京東銀行兌換錢引……九折進,平價出,利潤可不低啊!”
“九折進?一堆紙啊!”
“是啊,紀憶之發瘋了才這麼幹。”
朱行書和武朝彥這兩個管“重工業”的主兒,實在不能理解金融、地產的玩法。
“這可不一定,”潘興業搖搖頭,“只有錢引不濫發,開封府的房產可以不斷上升,兌換錢引的買賣就穩賺不賠。可惜啊……”
“可惜咱們的天津銀行不能做這個玩火的買賣?”武好古笑着問。
“是啊,”潘興業苦笑道,“玩火的買賣……但還是會有許多人去玩的。一旦到了火勢失控的時候,只怕要燒上一大片啊!”
替武好古看着元老院,實際上是武好古智囊的趙佳人這時不陰不陽的來了一句:“沒準把大宋江山都燒沒了!”
這話一出口,書房裡面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詭異起來了。一雙雙熱切的目光,都看着武好古。
武好古只是淡淡一笑:“玩火必自焚!但是自焚之前,火還是要燒一陣子的。
咱們不玩火,也沒這個條件玩火。畢竟錢引不是咱們自己發行的。但是穩穩當當的錢還是得賺啊!誰讓咱們幽州軍的開銷那麼大?眼看又要和遼國打仗,軍費不足可不行的。”
趙佳人笑了笑,撫着白鬍子道:“這場玩火局之中的關鍵,就是開封府的房價!開封府的房價是不可能永遠上漲的……”
是啊,900年的大頂就在眼前了!
武好古苦笑了起來:“就看蔡京、紀憶怎麼玩了……咱們就在開封府的地產行上跟一把。
你們說,有誰可以前往開封府?”
從會議開始到現在都沒發過聲的何天然這時插話道:“大王,屬下推薦個學生,名叫沐易,字公陽,汴梁子,訟師世家出身。是雲臺學宮律學院的高材,中過進士,還在秘書監當過一任校書。因爲是實學派的人才在兩年前辭官,然後在開封府的萬家行做事。”
“好!這個人推薦的好!”武好古也隱約記得這個沐公陽,思維相當之敏捷,對於各種律法政令方面的情況瞭如指掌。現在應該開封萬家行的首席訟師。
訟師雖然和生意隔着行,但是開封地產的生意不難做,就是借錢買進囤地,等高位時放出去就行了,甚至都不需要蓋房子——大宋可是土地私有的,不存在多少年不蓋房子就收回的事情。
“黃五郎,”武好古對黃樹生道,“你親自走一趟開封府,去把借錢引囤地皮的事情佈置一下。順便再見見紀憶和蘇適,告訴他們萬家行暫時不會在開封府出售一間房,一幅地了。因爲我看好錢引改革,看好開封府的地產行市。
唔,萬家行在開封府要做長租房產的買賣。只租不賣,而且還要繼續買入土地造長租房產。所以要用萬家行手中的房產向京東銀行抵押借錢引……越多越好!借來的錢引買了地皮後,還可以再抵押給京東銀行借錢引再買地!
另外,再和紀憶商量一下幽州的食鹽、酒和鐵器進入朝廷屬地的問題。可以通過市舶監商行走,也能收錢引,但是錢引不能在幽州流通。”
武好古已經想好了,火是不能玩的,錢引也不能入幽州,但是開封府的房子篤定去炒。因爲開封府的房價什麼時候會崩,別人不知道,他還不清楚?
既然知道,那麼炒開封府的地皮就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反正宋朝也不規定商人蓋了房子多久一定要賣出的,儘管囤着就是了!有本事囤個900年,興許還能賣出更高的價錢呢。炒上幾年,賺一個小目標不行,半個,三分之一個總是有的。
即使虧了也沒關係,反正錢都是用地皮反覆抵押來的……最多虧掉武好古在開封府的地產,其他是不會有多少損失的。
這個買賣,可是以小博大,再好賺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