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這麼悄悄的過去了三個月,穆豐終於從書房裡走了出來。 !
此時的穆豐與剛來小牛谷時的穆豐全然不一樣。
那時是剛剛從谿谷重獄逃生出來,雖然被荀洛換了一身棉白衣、錦羅袍、玉琚帶、步履靴,翩翩富家公子樣。
可從未照射過陽光蒼白的小臉,配經此吃不飽更吃不好而導致的瘦小稚嫩的身軀,怎麼看都是一副沒長大,未張開的可憐幼童。
而這三個月,雖然穆豐仍然長時間窩在書房,從不見人。但環境和待遇完全不同,改變自然明顯。
能呼吸到新鮮空氣了,能有太陽照曬了,能吃飽飯了,還是頓頓有魚有肉的豐盛佳餚。
如果是普通人,即使有如此大的改變,想要恢復也需要漫長的時間,甚至還可能有巨大的不可逆轉的傷患跟隨終生。
穆豐不同,他有前世宗師級的醫術,有前世宗師級的武學閱歷,更有七位頂尖獵食者庇護,同樣還有幾位獄吏暗照顧。
這使得穆豐在谿谷重獄生活那麼長時間,條件即使再如何惡劣,身體也未曾留下什麼隱患,相反還偷偷的修煉到了修身境巔峰。
而到了這裡,換成如此優越的環境,經過三個月的時間調理,穆豐自然大變模樣。
首先,個頭長了幾乎半頭高,然後是蒼白的臉色換成了粉嫩,如果仔細看會發現他的雙頰不僅有了肉肉的感覺,更多了一絲健康的血色。
穆豐人長高了,也有了肉,身體也好像在突然間變得強壯了許多。如果荀洛這時回來看到他,會驚的發現,穆豐竟然在三個月的時間裡長了有一兩歲的樣子。
這還不說,初到牛家莊市穆豐雖然穿得十分華貴,氣度非凡,但若仔細感覺會發現,他的身隱隱間有幾分陰鬱和詭譎。
但現在卻是不同了,細看去,穆豐整個人的氣質都像似換了一個人似得,頭帶着細細的束髮金箍,額頭處貼着一塊精美碧玉,內裡是純棉白衣,外面罩着一件湖綠的直綴羅衫,雙袖和衣角處斜斜的繡了幾支淡雅青竹。
這身裝束讓穆豐跟來時陽光了許多,同時少了一分貴氣,多了一分儒雅。
輕輕的一位白淨俊美的童子,穿着雅緻的碧羅衫,由遠而近的走來,立時讓院內站着的兩個小丫鬟看的杏眼迷離。
“豐少爺這副模樣配少爺設計的碧羅衫,真是絕配了。”
鶯兒癡迷的看着,一雙粉嫩小手在下面搓呀擰呀的,盡是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
“那是,也不看着衣服是咱竹園特有的嗎?別的院子羨慕都羨慕不來。”
燕兒撇了下嘴帶着幾分傲然。
也是,任誰手裡有一套,精心設計用心縫製的服飾盡束高閣,心裡都會有幾分黯然。而當有人能夠將他盡情展現與人前,尤其這個人還能將這套服飾的優點展現的淋漓盡致,都會不由得從內心往外散發出一種欣喜來。
穆豐遠遠的聽到兩個小丫鬟低低的聲音,讓他不由一愣。
一直沉迷於書海的他,還真不知道身這衣物還有這些來歷。
這件羅衫據說是柳家少主柳如士精心設計的,是爲了慶祝他歷時三年辛苦,終於把竹園建設成功。
可哪知道,竹園建設成功了,他卻被雲門收爲弟子。未經他同意,直接把他帶走了。
於是,耗時三年,不辭辛苦才建成的竹園,柳家大少爺是一天也沒住過。
同樣讓他傷心的是,讓他舍下臉面親自出手,費盡心思設計的一系列衣物,也沒機會穿過。
這套衣物,尤其是碧羅衫,簡潔淡雅帶着一絲高貴,自從柳如士設計出來之後不知道讓多少人垂涎三尺。
可惜,連柳如士都沒有穿過,其他人更不敢穿了。直到今天,直到柳東藩把穆豐領進竹園,才讓這套碧羅衫得以出現。
“的確不錯,我也很喜歡。”
許是因爲自由了,許是因爲換了一個環境,所以穆豐也像換了一個心情似得,耳聽着侍女們的閒話,嘴角帶着淡淡微笑,走進練功房隨手拎了一把寶劍出來。
“咦,豐少爺今天竟然沒讀書,去練功房了!還拎了把寶劍!”
鶯兒燕兒雙眼一直盯着穆豐,看着穆豐進入練功房,又看着他提着寶劍走出來,忍不住的低呼一聲。
三個月以來,穆豐一直都重複着一個作息習慣。
太陽初升時晨練,半個時辰吐納,半個時辰鍛鍊基礎拳法。
然後是一個時辰大聲詠頌,各種典籍脫口而出,抑揚頓挫讓人聽了,賞心悅目。
早餐過後,穆豐開始走進書房,這一待基本是一天,如果不是侍女侍從按時召喚,別說晚餐,他都能在書房裡待到第二天。
並且這種生活習慣穆豐延續了整整三個月,標準得連侍女都適應了。
而今天,剛剛吃過早飯,穆豐一改往常,沒去書房,竟然走進練功房,拎把寶劍走了出來。
“少爺這是要習武?”
鶯兒走了過來,低聲問了句。
“嗯!”
穆豐愣了下,腳步一頓,隨口應了聲。
鶯兒微微有些差異,又連忙恭聲道:“少爺,有練功服,要換的。”
穆豐一呆,隨即苦笑着點了點頭。
別看柳家隱居小牛谷,外面又是尋常普通的牛家莊掩護,可實際生活習慣跟大家族絲毫不差。
吃穿住行,衣着打扮一應禮節不許有絲毫誤差。
而這,別看不起眼,卻是最能看出一個家族的家底。
沒辦法,任何一個大家族,能千年傳承下來的都是最爲考究的東西,但有誤差是會被人恥笑的。
剛一開始,侍女們甚至柳家家主柳東蕃以爲穆豐會不習慣。
那裡知道大家族這些十分繁複的禮節,穆豐僅僅起初出有些不適應,隨後十分習慣的聽從侍女擺弄。
他沒那裡知道,出身宋初開國王爺開平王高懷德之後的穆豐,前世早已習慣大家族的一切。只是今生從出生到現在的十四年前裡沒有接觸而已。
這一世的穆豐從出生以來沒有過屬於自己的衣物,可等他到了柳家之後,衣服是換都換不過來。
家居時一件,出門要換一件;白天穿一件,晚休息要再換一件;有客時穿一樣,回房還要換一件。
這不,一身裝扮明明好好的,偏偏侍女聽說他要練武,立馬侍候他去換了一身黑色箭袖武生服。而且這還是居家習武用的,如果有客對練,或是外出與人對武,還要換另外兩身白色武生服。
這麼奢華,這麼繁複,聽得穆豐都有些醉了。
最少,別的地方別的世家穆豐沒有見過,可僅僅一個不知是強是弱的柳家,已經讓穆豐見識到超過宋時開國王爺之的享受。
換了一身黑色箭袖武生服,穆豐拎着寶劍走過梅林來到一塊空曠的練武場。
長劍出鞘。
劈、刺、撩、掃、截,掛、崩、點、削、提。
見穆豐一劍一劍,不急不緩,不驕不躁的將基礎劍法伸展開來。
不是絕招秘法,更不是神功絕學,是基礎得不能在基礎的基礎劍法。不僅如此,這基礎劍法的每一招每一式穆豐都練得無認真,無用心,彷彿他的每一次出手都是神功絕學裡的絕招秘法,都需要他用心,再用心。
侍女侍從沒看不懂,不知道穆豐爲什麼對基礎劍法如此用心。
要知道,柳家可是武林世家,武學不要說太多。
因爲穆豐是外人,客居柳家所以太高級的武學不可能傳授給他。可要說常見的武學,甚至流傳到江湖都能稱得絕學的功法,不用說求家主柳東蕃,連竹園書房裡都放了好幾本。
偏偏穆豐一樣不學,一種都不練,相反苦修基礎劍法。
哦,想起來了,似乎以前那三個月穆豐晨練的時候,練的是基礎拳法,基礎掌法,還有基礎腿法。
鶯兒燕兒四目相對,暗自猜測起來。
基礎功法莫非有什麼奧妙在裡面,要不然這麼能讓豐少爺如此癡迷?
不錯,穆豐的確癡迷於基礎功法的練習。
其實從世初次習武開始,高寵一直叮囑穆豐,不管高級武學修煉如何,基礎功法必須練習嫺熟,最好是能夠做到心到、意到、手到,進而成爲本能。
雖然高寵是穆豐的表哥,可實際他在穆豐心如師如父,他說的每一句話穆豐都會記在心,然後無認真的去揣摩,去思考。
拿基礎武學來說,高寵無鄭重的叮囑穆豐,穆豐也無鄭重的遵從着高寵的教誨。
不論什麼情況,不論在那裡穆豐都會將基礎武學翻出來,搓摩、修煉。
直至將其變成本能,變成手到心纔到,手在心之前。
這一世也不例外。
谿谷重獄情況不允許,穆豐只能默默的心練,或是在夢錘鍊。
可無論是心練還是夢練都僅是臆想,並不能鍛鍊自身,更不用提修煉成本能什麼的。
要知道,任何武功不能修成自身,都是不入流。只有融入自身,才能如臂使指般隨心所欲。
直至他到了竹園,終於有了能被自己支配的時間和空間時才重新將基礎武學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