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心明(四)
賀峰在石塊上稍稍喘了口氣,便向四周望去,適應了一下自己目前只能看到半臂遠這一能力,算是默然接受了這一悲慘的事實。
環目四望,確定直接向下確實沒有什麼生還的可能,心中不由默默一嘆。
不過卻沒有停下尋找下山的最好方法,同時他突然想到,雖然不可能直接向下,但是向上登山的話是不是就容易了很多呢?
可能有人覺得如果是向上爬或者乾脆在這裡等到天亮,然後再下山不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這的確是一種選擇,但不得不說的是,在這裡過夜,且不說這種景象不單純只是普普通通的夜晚,就算是,這麼高的地方,你能確定你能夠很堅挺的或者見到第二天的太陽?
剛纔有提到,賀峰想到了上山這種可能的可行性,當然,他不是真的要上山,就算他爲了保持身體的溫度,想要通過上山來讓自己不斷的處於運動狀態,這樣哪怕他見到了明天的太陽,也未必就能夠看到這輪太陽落下的景象了,不是凍死,而是累死的······
可是,賀峰爲什麼會想到用上山這樣的方法下山呢?雖然他的腦子沒有壞掉,但他更不可能將天地倒轉,上下顛倒······
賀峰向來都是想到就去做的人,在這種前看不見因,後算不出果的境地,賀峰向來的作風就是隻要想到一些實際可行的方法,然後就敢於將這些想法付諸於行動,不論生死,只爲搏那一線生機。
賀峰調整了下心神,隨之便是一躍,這一躍很是普通,因爲能看到的地方就不遠,他選的所能跳的位置,也就只在附近,所以也沒有先前幾次跳躍來的迅猛,更沒有一絲一毫的氣勢可言。就像是走在路上的時候,遇到了一個泥水灘,然後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用跳這種方式過到對面,然後就那麼隨意的跳了起來,自然而然的,泥灘成爲了走過的路。
而現在賀峰也是一樣,手攀在了一處石塊上,身子又那麼輕輕地一旋,腳便落在了另一處的石塊上。
再次看去,卻發現賀峰原來並不是真的要向上攀登,而是想着從身邊或是上方或是同一高度的地方借力,然後斜斜地向下移動着。
如果把賀峰此時走的路線在朝天峰上描繪出來的話,想來便是這個世界上第一條現代化的盤山公路了吧。雖然這條路有些崎嶇,而且還像是過山車一樣還時而上,時而下,很是驚悚。
賀峰不斷地重複着跳躍的動作,不斷地調整着身體的整體狀態,爲了不讓自己的某一個部位單一的出現過度疲勞,不時調整着路線並且協調着身體的各種動作。
一瞬是多久?剎那也可能成爲永恆,賀峰在不停的斜着向下攀登着,下的速度不是很快,當然和剛纔蹲在那個大石塊上的時候沒得比,但是相對來講要安全了很多,而且他現在的慢也是是相對剛纔那種風馳電掣的速度而言的。
漸漸地,賀峰眼中又開始閃現出九彩光芒,而他夜間視物的能力便是來源於他本身存在的這一奇異能力,當然也是與當初那個九彩流光的世界息息相關的。
賀峰的視力並沒有因此而變得更好,不過此時此刻,他的精神卻再一次變得飽滿了起來,就連體力竟然都開始緩緩的恢復着。從他選擇離開石塊到現在,也不知到底過去了多久的時間,而在這段時間內,他等精神以及身體各方面的機能,全都處於一種高度緊繃的狀態,此事不能說他是油盡燈枯,但若一直像這樣發展下去,累死已是可以預期的事情了。
無法否認,那個九彩琉璃的世界給他留下了一筆直到現在他都還無法窺其一角的“遺產”,但同樣的,似乎目前來看,那個九彩琉璃的世界更多的幫他分擔一些精神上的一些無法承受的負荷,而對於體力,則更像是一種順帶附加。
或者說體力上的恢復跟本就是一種錯覺,只不過因爲精神力的恢復讓他少了很多心理上的負擔,於是便好像是體力也恢復了一些一般。
時間依然以一種所向披靡而無可抵擋的姿態前行着,哪怕賀峰的精神上很難得又很意外的得到了恢復,但是體力仍舊是一個很大的難題。
在賀峰看來,這次的下山似乎比上山還要更費體力,而且這下山的速度更是和上山的速度沒得比。
以賀峰的感覺來判斷,現在應該是已經下了不短的一段距離了,而他的呼吸也漸漸地開始粗重了起來,騰挪轉移的動作好似也要比剛開始的時候慢了一絲。
毫無疑問,賀峰之前不斷的鍛鍊的好處到現在終於一點一點的體現了出來,若不是之前的堅持不懈,他是無法在這樣的情景之下堅持這麼久的。
賀峰慢慢的也感覺到了自己的速度正在不斷的變慢,呼吸聲也一次比一次更粗重了。
有一次,賀峰看準了方向,算好了距離,接着就是不斷重複之前做過的無數次的動作,一躍而起,就在這時,賀峰突然感覺自己好像掉下了山崖一般,渾身好像感覺不到一點的重量一般,只是伸出去的手還沒有收回來,然後手邊好像觸碰到了什麼,賀峰便是猛的抓住,猶如溺水的人突然發現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緊緊的用力抓住,絲毫不敢鬆懈。
恍惚之間,賀峰彷彿真的又回到了那個年月,身體在大海之中不斷地上下漂浮,隨波逐流,上下左右不停地晃盪着,雙手不是的在周圍拍打着,而身周也好像因此而多了幾朵小小的水花。
漸漸地有感受到了窒息的感覺,他不停的奮力掙扎着,雙臂不停的揮舞着,兩隻手也不斷的在水裡抓撓着,好像要尋找下一顆救命稻草一般,只是每每以爲自己抓到了一根十分結實,能夠承載的起自己的一根稻草的時候,可當抓到自己眼前的時候,卻又突然發現手裡抓的原來只是一把水,於是鬆開手,又開始向着外面抓了過去。
此時的賀峰好像忘記了所有,只剩下了求生的本能,本能的揮舞着雙臂,不停地尋找下一刻救命的稻草。
人力終究有時盡,賀峰不停地尋找救命稻草,然後抓住,最後放開手中的海水,在伸開雙臂去抓,就這樣看似沒有盡頭的往復循環着,而賀峰的眼睛卻在不知何時早已閉上,或許適當他以爲自己突然出現在了海里的時候便已閉上了吧。
就在賀峰以爲這樣的情況會一直持續下去,而自己最後終究還是要窒息而死的時候,他的身體正發生着一些微妙的變化,首先就是他的四肢。
剛開始的時候還只是他的手臂,他手臂上的血管不斷地慢慢鼓起然後又癟了下去,之後又馬上鼓起,然後又迅速地癟了下去,不僅速度越來越快,而且血管鼓的也越來越大了······就這樣不停的往復循環着,看起來很是恐怖,然後有時雙腳開始出現這樣的情況······
這種情況不僅只是在四肢,還慢慢的不斷的開始蔓延,而且隨着不斷地外延,最開始出現這種情況的雙手以及雙腳上面的血管似乎從某個時刻開始,速度開始平穩,鼓起的血管也開始不再變大,似乎進入了某種固定好了的頻率之中,若能就近看得仔細些,似乎還能發現那些血管之中好似還散發着微弱的青色的光芒。
然後像這樣的情況又不斷的出現在他身體的其它的地方。
慢慢的時間流逝,賀峰沒有感到一點的痛苦,不知道是因爲麻木還是因爲真的沒有絲毫的痛苦。
看着血管不斷從四肢向身體延伸而出,那所指的方向,竟然是——心臟!
就在蔓延到心臟周圍,眼看馬上就要進入心臟的時候,賀峰猛然張開了雙眼,瞬時之間,賀峰眼中九彩流光乍然四溢,不過一瞬之間便又隱於眼中,只是在眼眸深處流轉,華光內斂。而血管那些奇異的現象延伸到心臟周圍的時候,卻好似停止了一般,慢慢的竟好似形成了一個圓。
賀峰依然猶如溺水的旱鴨子一般不停地揮舞着四肢,以尋求內心的安慰,同時他身體各處的血管漸漸地都開始進入了同一種鼓動的頻率,賀峰睜開了雙眼,九彩光華內斂其中,他只感到自己現在似乎有着用不完的力氣,就像是他又重新活了一遍一般,這竟讓他有種天下之大,唯我獨尊的感覺。
不過這種感覺確並沒有持續多長的時間,因爲當全身的血管全部進入了一種特定的鼓動的頻率的那一瞬間,他心臟那塊“淨地”似乎也開始受到了侵擾。
只見到先前還圍成一個圓,好似做出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樣子,現在卻開始了對心臟的“攻伐”。
雖然沒有像之前那樣蔓延全身時的狂野之態,卻也讓賀峰吃盡了苦頭。